“我要走了。”他说,“你多保重。”
    他把对讲机挂下后转过身,努力保持着一种镇定的姿势往楼梯下蹚。原本想跑起来的,但医生和身体都不允许。
    可能真的有点虚弱。好在许琴没有从后面追上来给他上演一副母子情深。
    这是他走下病房途中最庆幸的事情。
    “曹叔,我回来了。”周奚推开了门,“……曹叔?”
    老曹的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就剩下一枚蛋黄酥摆在床头上。
    周奚转出去找了护士。
    “a-3的2床?”护士说,“颅内出血,没救回来。”
    作者有话说:
    吃烧烤的时候看见一个叫烤猪油边的串串……标着店家特别推荐,没吃过。
    其实我是奔着冷面去的,然而太好奇了所以点了两串试了一下。
    结果——好吃到升天!脆皮韧肉,刷了一层薄薄的蜜汁,越嚼越香,救命!(下次就奔着这个来)
    百度了下原来是猪护心肉的部分,大北方的特色烧烤菜品耶。
    ps:这章先敲锣打鼓欢送周源,奚哥快走别回头。
    是刀子,心里好急,恨不得一口气赶到发糖的章节。(含泪蹲下来顶着锅盖)怎么偏偏周末了写到这个不甜的地方呜呜o(╥﹏╥)o
    第93章 告别
    “……什么?”
    周奚的脑子一空,他转过身去看床头的信息卡。
    卡上写着曹猛,56岁,还没有被摘掉。
    不是做梦,人没了。
    就在他去采血室的几个小时里,那个说要请他吃饭说要等他回国报平安的话痨大叔再也不见了。
    带着假发的针织帽掉在床沿,估计是拉去抢救的时候落下来的。
    周奚慢慢地蹲下去捡,术后的伤口还没有长好,他随便动一下都是酸胀的疼。
    病房里突然就空下来一半,另外两个病友在床上轻柔低声地祈祷着什么。周奚也没心思去听了,他抓住了那顶帽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站了起来。
    他血压肯定是有点低,或者是有点贫血,直起腰的时候一阵头昏眼花。
    看了这么些天,他从来都不知道老曹这顶针织帽的毛线劣质成这样,捏在手心里都能感觉到扎针似的刺。这应该是随便用了什么高强度的洗涤剂,使劲地搓揉,暴晒干了之后就会起这样的毛绺。
    他连老曹完整的样子都没有见过,他就记得那对眉眼,笑起来有憨厚的神采。
    “你不能吃辣?”老曹聊天的时候半开玩笑半嫌弃地看着他,“你咋没这口福呢哈哈哈,那华人老板做的麻婆豆腐真是一绝,不试试怎么行?”
    什么叫不合时宜——
    他不记仇,不记恨,但却在这个时候记起来郭攀是怎么骂他的,一字一句都响彻在脑海里。
    “同学都说你命带煞气,克得家都散了,连亲生爹妈都不要你。”
    他抓走了床头柜上剩下那颗蛋黄酥,一转身跑出了病房。
    天安安静静地下着雪,不深,周奚踩上去留了一路的脚印。
    从五楼跑下来有段距离,周奚喘气的时候蒸得镜片上一片茫茫白雾,他把口罩扯了下来,风弥散着雪尘透过他的呼吸道,死寂一样的寒冷。
    他在门口的花坛边停住了,低头找了小块干净的地方,拨开枝叶把两样东西一起放进去。
    动作很轻,稀疏的灌木叶子拦住了落下的雪。
    周奚站得很直,雪落在他肩上又被风刮了下去,剩下一些细腻的雾珠,沾在他的衣料上,留着轻淡的水痕。
    “曹叔,我给你放这了。”周奚看了眼灰黑色的针织帽,伸手把褶皱抚平,“走的时候……惦记着些,别再落下了。”
    他说得很小声,像小孩子的梦呓。
    “吃的也带点,给你留着。”他低着头说,“我也要走了,先送送你。”
    周奚后退一步,他看了眼天边隐隐滚动的阴云,就这么在雪里站了好一会。
    那些雪累积在他身上,一进屋的时候被暖气一烘,全都化了水,湿漉漉地渗在衣服里。
    许琴奇迹般地出现在病房里,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周奚还没收拾走的行李,这边抖抖那边看看,还打开翻了翻。
    直到周奚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许琴明显察觉到他脸色的不对劲,“周奚,我刚刚听说老曹走了。你是被吓着了吧?这些东西……收一收,我打算赶紧退了,后面给你爸换个病房去……”
    周奚心里堵得慌,他说不上来,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有种拼了命想要落荒而逃的恐惧。
    他跟着许琴擦肩而过,麻木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淋成这样……哎呀。”许琴不知道从哪儿端出一碗汤——准确来说是半碗汤。用一次性碗装着,里面什么也没有,周奚轻轻一嗅,能闻出来这是玉米排骨汤的味道。
    “来,喝碗炖汤补补。”许琴自然而然地把它放在床头柜上,“你也辛苦了,暖暖胃也好。”
    周奚哪有喝汤的心思,但他不经意掠了一眼,还看见了碗边明显粘着的油印子。
    ——被人喝过了。
    “我不喝了。”周奚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半碗汤上挪开,他闭上眼说,“你们喝吧。”
    “这孩子,专门给你留的。”许琴说得十分从容,“我就帮你尝了口味道,一家人没关系的,不计较这个。”
    什么?
    什么一家人?
    周奚连拒绝都放弃了,他拉上行李箱就站起来:“我走了。”
    收得很干净,原本东西也就不多,现在床上就剩下一袋开过封的面包。这要是随便什么人给的,周奚也就带着了。
    可这是许琴给的,他连动都不想动。
    见都不想见。
    “去哪儿?下雪呢不是。”许琴有些焦急地站了起来,“要不再留两天?你有地儿去么?”
    “打车了。”周奚说,“我前房东给我留了门,天黑前能到。”
    许琴茫然地哦了一声。
    “那你……”她跟在后面追了两步,“路上注意点,我们回头再……”
    “别买这种面包给周源吃了。”周奚转过来打断了她的话,“高糖高油,对他身体不好。”
    许琴愣了一下。
    “你也少吃,身体负荷太重。”周奚平静地正视她,“保重。”
    他说完转过身按下了电梯,没再回头。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许琴的啜泣声。
    他试图做出点什么反应——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精力产生什么感触了。
    人累了,不想再欠下什么了。
    周奚叫了辆uber,就停在大门口。在路过小花坛的时候,他对着帽子隔空地远远打了声招呼。
    “真走了。”
    雪把世界吹成一片荒芜的白色。
    周奚不晕车,但这次好像是个例外——在去辛村这一小时的路程上,他全程都蜷起身子压抑强烈的反胃感。
    身体状况太差了。
    下车的时候司机还帮他拿了行李。他唯一觉得好受点的就是看见了那栋自己熟悉的建筑物,房东一家出去度假了,把空房子留给他暂住几天。
    房东是个在海外创业打拼的商人,关系不远不近,但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人很靠谱,留学的时候周奚在他这租了很长一段时间。周奚有段时间睡眠不好,还得了他照顾。
    现在又在暴雪天里借他房子静养,大门的密码二话不说就发了过来。
    他踩着积雪从院子的小道上走过,围巾被风高高吹起来打在他的脸上,镜片上沾满了细小的水珠。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奚每走一步,腿都像是灌了铅一样,迈得沉重不堪。
    他在门口站得笔直,看上去巍然不动,可输着密码的手抖得厉害,费尽全力还是摁不准。
    “滴滴滴,error.”
    机器无情地报错声。
    不是安静地流泪,他在哭,他想哭,他想肆无忌惮地把自己摔在雪地里,把声音都发泄埋进在泥土里。
    “滴滴滴,error.”
    身体里有嘶吼暴烈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刺破他的躯壳,要掀翻他的理智,想要大声地不顾一切地冲出来,碾碎他一直沉寂无声的灵魂。
    “叮咚——welcome.”
    他终于打开了门,风夹着新鲜的雪卷进了屋里。房东的小独栋里有门窗久闭后陈旧的空气味道。
    墙上的古典挂钟悠闲地摇摇摆摆,显示着晚上七点整。
    周奚浑身发抖,他慢慢地在门口脱力地跌坐下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吃了猕猴桃,买了一盒然后一直没熟透的样子让我放了好几天……终于惦记起来吃了,但好像没区别还是很酸。眼泪落下来tat。
    吃完猕猴桃去买荔枝!荔枝出来了!
    最近好像还看见了黄桃耶?黄桃也好好吃。
    ps:终于走啦!!!(破音)敲锣打鼓欢送许琴,告辞!
    这一退就是一辈子!(癫狂地被拖走)
    奚哥不要哭呀,都过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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