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候有一间极其宽敞的屋子,专门用来存放字画。
    他还给这间屋子起了个名:春雅轩。
    乔明锦在春雅轩里转了一圈,大略数了一下这里的字画数量后不禁感叹道:“永安候果真是爱字画之人,恐怕整个长安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府中能有这么多字画的人了。”
    永安候干笑两声:“公主说笑了,长安城中喜墨画之人众多,臣这些算不上什么的。”
    府上有再多的字画,也经不住乔明锦和顾愠和这对夫妇的抢夺。
    乔明锦觉得这屋子甚是无聊,便随手拿起一副画看了看。
    她刚触碰到字画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身旁永安候的紧张。
    乔明锦微微挑眉,笑道:“紧张什么?难不成你这字画的纸薄如蝉翼,一触即破?”
    永安候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说句实话,他确实挺怕她会弄破字画的。
    但他哪敢说出来啊。
    他不说,她弄坏了可能是字画。
    他说了,她弄死的就该是他了。
    乔明锦缓缓将手中字画展开,佯作很懂字画的模样,微微颔首赞叹道:“这幅画...看起来挺不错的。”
    永安候默默瞧了一眼她手上拿的那副字画,差点没笑出声。
    就这?就这还挺不错的?
    乔明锦果真是一点都不懂字画。
    她手上拿着的分明是值不了几两银子的普通山水图罢了。
    这幅画是郑员外在他生辰之日送的,他当时便瞧出了这幅字画是次品,但碍于情面又不好意思丢掉,只好将这字画暂且置于屋里。
    真没想到,她堂堂一个嫡公主,竟是真的对这些墨画一窍不通。
    不过,这对于他永安候而言,是一件喜事,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只要他心里看重的那些画不被她挑走便好。
    想到这里,永安候连忙附和道:“公主说的是,这幅字画确实是极好的,公主若是想要,臣这就命人将它包起来,送到公主府上。”
    乔明锦闻言,静静瞧了一眼身旁易容成小厮模样的宋祁安。
    宋祁安神色上并无半分变化,乔明锦了然其意,将那幅图又重新卷起,云淡风轻道了一句:“这幅图,也就一般般吧。”
    永安候愣了好大一会儿。
    一般般?她是怎么看出来一般般的?
    刚刚不是还在夸赞这幅图吗?
    怎么如今就说它一般般了?
    不是吧...女子都是如此善变的吗?
    乔明锦又看了一圈,觉得有些乏了,便微微拂手命家仆搬进来一个椅子。
    她坐在椅子上,懒懒地说了一句:“永安候,你这屋里这么多字画,本宫瞧得眼睛都花了。不如你来替本宫选吧,本宫就要你这屋里最值钱的那一副。”
    “臣来挑?”永安候有些惊讶。
    那岂不是正合他意?
    乔明锦有些疲惫道:“难不成,还要让本宫一个一个去翻吗?”
    她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在这一堆枯燥乏味的字画里面徘徊了。
    她眼睛都快看瞎了。
    她是真不懂这些东西,一点也看不懂。
    再这样继续挑下去,她不敢保证能翻到一副好的字画,但她能保证她整个人一定会看晕过去。
    永安候心中虽是大喜,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稳的神色,他沉声道:“臣这就去为公主挑一副合公主心意的。”
    刚转过身,他嘴角的笑意便把持不住地露了出来。
    如此,他只要随随便便给她找一幅,再动动嘴皮子骗她说那是他屋里最值钱的一副字画不就好了?
    心里虽是已经有了主意,但他依旧在屋里翻了好大一会儿。
    如此费力自然不是为了帮乔明锦找到最值钱的那一副,亦然不是为了让乔明锦相信而费劲演戏。
    他只是想找到一副乔明锦看着觉得会是一副好字画但其实并不值钱的图。
    在屋里翻找了半天,他都没法做出决定。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副送走都舍不得。
    半个时辰过后,乔明锦已经无聊得在一旁吃起了刚冰镇好的西瓜。
    一个时辰过后,乔明锦嗑起了瓜子。
    两个时辰过后,乔明锦已经困得快要睡着了。
    而永安候,历经了两个时辰,依旧精神抖擞地在字画的海洋里寻找。
    终于,他找到了一副合他心意的。
    这一副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了画图之人的笔力与境界——
    笔力一般,境界中等。
    但色彩明丽,懂画之人都知这幅图的意境极其庸俗,甚至可用庸脂俗粉来形容。
    不过永安候料定了乔明锦会喜欢上这种俗气的画。
    多符合她的气质。
    “公主,您瞧瞧这副怎么样?”他一边问着,一边将画拿到她身边展开。
    他还不忘违心夸赞道:“这副图比例严谨,用笔可谓是行云流水,墨色晕染间又不失雅致,堪称是上上品。公主,这幅画,可是我屋里最值钱的一副了。”
    乔明锦被他的声音惊醒,她抬起手半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都快困死了。
    从前失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原来这墨的味道还能助眠。
    乔明锦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神,她眼睛都不抬一下,敷衍道:“挺好的,不错。”
    永安候闻言大喜,心想这乔明锦喜好果真如他所料,果真是喜欢这种庸俗风。
    这下,他终于不用再担心这屋里的字画会被她摧残了。
    虽然舍弃了其中一副,但好歹挽救了数千副图,让他极其珍爱的那些图免遭祸手。
    这是好事,可喜可贺。
    他正高兴着,却听到乔明锦懒懒的道了一句:“这么好的图,还是留在侯爷这里吧,还要劳烦侯爷再为本宫找一副新的。”
    这幅图她都不用给宋祁安打暗号询问他的意见,都能看得出这画并非是好画。
    她也是见过好画的人,永安候拿这种货色来敷衍她,未免太过分了些。
    永安候心头一惊,他没想到她竟不愿要这幅图。
    明明这图无论是张扬的颜色还是狂放的线条,都极其符合她的气质。
    难道说,她不喜欢狂放的?
    永安候又翻找了半天,终于又找出了一副。
    他拿到乔明锦面前耐心讲解道:“其实,这幅图才是臣屋里最值钱的。简单几笔便勾勒出了作画之人委婉而又柔情的性情,赏画只见就好似在听作画之人诉尽衷肠。
    正所谓于墨色晕染间感知柔情似水,体会相濡以沫情深似海的真挚之情,说的便是这幅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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