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意将笔抛了,喃喃道:“公子啊,快回来吧!”
    她的手还在隐隐作痛,希望在司马兰台回山之前,能好得看不出痕迹。
    苏好意将信拿起来,送到统一收信的地方。
    看看天色还早,忽然想起上些日子在后山遇到的那个老夫子。
    苏好意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人,但初见就对她流露好感的却并不多,这位老夫子就是其中一个。
    她跟老夫子约定好了,得空儿就到后山去烤松鸡给他吃,而他会传授苏好意一些秘诀作为交换。
    苏好意其实并不确定她能不能再遇见那位老夫子,但她还是如约烤了一只松鸡。
    和上次一样,又在松鸡七分熟的时候,老夫子出现了。
    “夫子安!”苏好意脆生生的问安,老夫子眉开眼笑。
    “果然少年人的精气神儿就是不一样,”老夫子呵呵笑着,一张圆圆的脸泛着红光,像树捎上熟得正好的果子:“怎么隔了这么多天你才来啊?把老朽我都要馋坏了。”
    “这几天课业有些重,没空儿到后山来。”苏好意没跟他说出实情。
    “嗯,上次我帮你做的经脉梳理如何?”老夫子接过苏好意递来的鸡翅膀边吃边问。
    “确实好用,”苏好意从不掩饰对别人的赞美和感激:“比师弟他们帮我整理的清晰多了。”
    “有用就好,”老夫子贪婪舔舐手上沾的蜜汁:“你还有哪里不懂?我在帮你捋一捋。”
    “弟子对药材药性也容易记混,”苏好意把另一只鸡翅递过去:“那成千上万种药材只看的我头晕脑胀,顾此失彼,无论如何也记不好。”
    “呵呵呵,这也正常,毕竟药材多如牛毛。无论地里生的,水里长的,天上飞的,陆上跑的都可以入药。不过也不是无章可循,”老夫子大嚼大咽,吃相全无:“今天这鸡味道更好,我得卖你点儿真功夫。”
    “您先吃,不必急着教我。”苏好意忙说。
    “不妨不妨,两不耽误,”老夫子还真一边吃一边就讲了起来:“你可知人身五脏?”
    “这个知道是心肝脾肺肾。”苏好意答。
    “就是了,”老夫子点头:“你可知这世间五行?”
    “可是金木水火土吗?”苏好意问。
    “然也然也,”老夫子摇头晃脑:“人体五脏对应五行,心属火,肝属木,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这说法你可听说过?”
    “还不曾,弟子不过刚刚入门而已。”苏好意如实交代。
    “五脏不但对应五行,还与五色相属,与五味相关。”老夫子说话间已经将一只鸡腿吃了个干净:“这心属火便应红色,肝属木应青色,脾属土应黄色,肺属金应白色,肾属水应黑色。五色入五脏,兼带五味,心喜苦,肝喜酸,脾喜甘,肺喜辛,肾喜咸。既要才不要只单纯记他的名字,更要食其味。变其色方可知其性。这样可比死记硬背要快多了,且记得也牢固。”
    “夫子说的我大致懂了,可书上只是图画文字,没办法尝其味辨其色呀。”苏好意苦恼。
    “笨!”老夫子一鸡腿敲在苏好意的头上:“难道你能看到的只有书吗?”
    一句话点醒了苏好意,笑道:“是我蠢了,我大可到药材库去看。”
    “还算脑袋转的快,”老夫子将手撤回继续啃鸡腿:“除此之外,你每天要看十到二十张小方。看它究竟是针对哪种病症,都用了哪些药物,谁为君谁为臣,慢慢的就摸索上门道去了。”
    “弟子受教了,回去就照着做。”苏好意笑了。
    “我已经许多年不带弟子了,”老夫子说着灌了一口酒:“和你算是有缘,索性就倾囊相授吧!总不能把这东西也带到棺材里去。”
    “夫子为何不著书立说?”苏好意不解:“您便是口述,叫人记录下来也好啊。”
    “我早就立志不写书,”老夫子仰头一笑:“便是我的书写出来也未必有几个人看得下去。”
    “这是为什么?”苏好意更疑惑了。
    “他们选进来的人往往一个比一个死板,做什么都要一板一眼,真是叫人不耐烦!”老夫子冷笑:“我才不要把我的学问技艺传授给那些蠢货!前些年倒是有一个姓司马的小子还不错,可惜他已经拜了师,我也只好不提。”
    苏好意知道他说的就是司马兰台,心里忍不住美滋滋的,但想到自己不禁有些泄气:“夫子啊,我可跟兰台公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要教授我,只怕我将来会给你丢脸。”
    “不会不会,”老夫子把头摇过来又摇过去:“你比他们有人滋味多了,不会辜负我的。”
    第265章 有约不赴费思量
    苏好意按照老夫子教的法子试验了几次,果然很好用。
    花芽还夸奖她进步神速,其实也不过是略微提升了一些,和其他师兄弟的差距依旧很大。
    这天下了晚课,苏好意在思源堂吃过饭,一个人回到了青芜院。
    院子里的藤萝香草在暮色中泛着清香,余晖落在上面,镀了一层金光。
    苏好意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她见司马兰台有时会在书页里夹花瓣或树叶当做书签,即便干枯了也很好看。
    苏好意进了门,看到桌上放着一封信。
    “这是谁送来的?”苏好意纳闷:“信皮上还没写字。”
    打开看时,上面只有三个字“后山见”,落款是孙康。
    这些天,孙康被众人孤立,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苏好意记得刚刚在思源堂吃饭的时候并没见到他,不过孙康每次都会在众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去吃饭,所以没见到他也正常。
    看来他应该是先绕到这里送信来了,苏好意暗想。
    不知孙康叫自己是要做什么,苏好意想着多半是要和解,否则又何必约自己见面呢?毕竟上次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在苏好意看来,孙康主动和自己联络不失为一件好事,总是这么僵着终归让人不大舒服。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是我开的头,还是由我了结吧!”苏好意叹气。
    这时天色虽然暗了,但苏好意熟悉后山的路径,因此连灯笼也没提就去了。
    她心里有个打算,想着孙康多半是要带灯笼的。一会儿到那里,两个人和解,孙康也许面子上多少会下不来,自己便可以拿没打灯笼看不清路为理由,和孙康一起走回来。
    这一路上再说上几句话,彼此的隔阂也就消泯的差不多了。
    苏好意不是个记仇的人,何况他们之间本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虫鸣声声,反而将后山衬得更加幽静。
    苏好意踽踽独行,朦胧夜色中的仙源山依旧美得让人惊叹。
    如今这里的松鸡也知道怕人了,远远见了人就躲,苏好意自言自语道:“阿弥陀佛,造孽啊造孽!”
    苏好意觉得孙康约自己的后山来,必定要站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好让自己找到他。可是一路走来并没看见哪里有人。
    她只好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远处树枝的掩映下,似乎有人一闪而过。
    “是孙师兄吗?”苏好意朝那边喊了两声。
    那身影却消失不见,也并没有人回答她。
    “奇怪,孙师兄约我来,他应该早到了才对呀!”苏好意站在那里东张西望:“难不成他给我留了信之后又去吃晚饭了?”
    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因为从青芜院到思源堂需要一段距离,而从思源堂再到这边来恰好会跟自己错开。
    “看来多半是我心急来早了,”苏好意挠了挠头:“那就姑且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她怕孙康来了看不见她,故意站在一块大石头上。
    虽然等人是非常无聊的,可好在眼前的景致不错,苏好意并不觉得枯燥。
    过了片刻,从那边走过一个人来。
    苏好意看着那人的身形和走姿不像是孙康,到了跟前看清是花颜夫子。
    “苏八郎,你在这里干什么?”花颜夫子问他。
    “没干什么,弟子吃的有点儿撑,就到后山来走走。”苏好意连忙从石头上跳下来扯谎道。
    “该不会是又来偷鱼偷鸡的吧?”花颜夫子围着她瞧了瞧,生怕她藏了什么东西。
    “弟子绝不敢了,”苏好意保证道:“夫子放心。”
    其实他前两天还偷了一只松鸡,跟老夫子分着吃了。
    “我见你这些日子进步不小,”花颜夫子道:“可见是真的用了功。”
    “夫子过奖了,弟子只是尽力而已。”苏好意有些害羞地说。
    “天晚了,快回去吧!”花颜夫子说道:“一会儿舍监就要查人了,要是被抓住又要挨罚了。”
    自从苏好意他们闹了那一档子事之后,仙源山每天晚上都会查弟子们的情况,防止他们在夜里聚众玩乐。
    “弟子这就回去。”苏好意朝花颜夫子鞠了一躬,转身就跑。
    “站住!”花颜夫子又在身后把她叫住了。
    “夫子还有什么吩咐?”苏好意立刻站住,恭恭敬敬地转过身问。
    “兰台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回来了,”花颜夫子之前还很严肃,这会儿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赶快回去吧!”
    “多谢夫子!”苏好意听了这消息高兴极了,蹦蹦跳跳地回了青芜院,轻快得像只小松鼠。
    这时候天色更暗了,苏好意进房就点了灯。
    果然,苏好意刚回到青芜院不久舍监就带人过来查了。
    叮嘱她关好门窗,早早上床休息。
    到这时候,苏好意也并没有见到孙康,但是她想着孙康也一定怕被舍监查到,所以就回自己的住处了。
    “大不了明天见了再跟他详谈,”苏好意在心里盘算着:“想必他也不会怪罪。”
    苏好意关了门窗却睡不着,她把这些日子自己做的笔记、写的字都工工整整地收好。
    想着等司马兰台明天回来好给他看,让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己并没有偷懒。
    “只是老夫子的事跟不跟公子说呢?”在这件事上苏好意犯了难。
    按理说跟司马兰台没什么好隐瞒的,可自己当初就已经跟老夫子约定不会向旁人说起这件事的。
    “到时候再说吧。”苏好意不想钻牛角尖儿:“反正明天公子就回来了,说话的时候多着呢。”
    这天晚上,苏好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就早早起来,特意找出一身红衣服换上。
    这时候很多人都还没起床,他们每天都是卯时三刻进学堂读书,此时也不过刚刚卯时。
    苏好意也不确定司马兰台究竟什么时候回来,但她还是忍不住到山门前去迎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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