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外骑了马回来,见柳梢已然泛了青,向阳的桃枝上也孕有花苞,不禁慨叹光阴迅捷,时令匆匆。
    楚腰馆又是一派生意兴隆,只是与往年相比,姹儿姨没再新买姑娘。
    司马兰台依旧住在医馆里,苏好意想了想没回家去,而是去了医馆。
    一进门就见司马兰台在那里看书,因不出门,便不戴冠,头发随意束着,更显得飘逸出尘,不染世俗。
    苏好意见了他便要闹的,跑过去挨着他坐了,把一旁的书签抽出来拿在手上把玩。
    “东西收拾得如何了?”司马兰台知道这书读不成了,索性放到一边,问苏好意别的事。
    “你怎么这么急?”苏好意没察觉有什么不妥当,只是觉得奇怪:“是不是担心我又发病?”
    “你当好玩儿么?”司马兰台有几分无奈。
    “不知再发病又是什么,也蛮好玩儿的。”苏好意没心没肺地说,实则是不想让司马兰台担心。
    司马兰台却揪着这事不放,对苏好意说:“我们候日便启程,你回去看看,把东西都带齐。”
    苏好意放下书签,看了他片刻,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吗?”
    司马兰台摇头道:“没有,本来咱们就是因为意外回来的,给你解毒是大事,早弄完早放心。”
    “我知道了,之前的东西都好好放着没动过,最多再添些进去就是了。”苏好意的疑惑如同天上的浮云,很快就飘过去了。
    随后,墨童笑嘻嘻地进来,向司马兰台和苏好意说道:“衣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来了,在前头医馆坐着。”
    兰台医馆如今是不营业的,可衣旭玉如璧夫妇平日里和司马兰台苏好意就有往来,因此墨童便做主让他们进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苏好意虽然意外却也高兴,连忙起身穿过院子到前头去。
    衣旭夫妇是坐马车来的,只带了栀子一个丫头进来。
    “到后院去吧!这屋子里久不生碳,怪冷清的。”苏好意笑着向他们二人说。
    司马兰台随后也到了,衣旭他们两个彼此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是我心血来潮,去城外烧了香,路过这里便想看看你在不在。”玉如璧嫁为人妇,褪去了小女儿的腼腆青涩,变得更为雍容贵气。
    眉宇间从容欢喜,显然在婆家的日子颇为舒心。
    “我还在想着走之前顶好能见你一面,可又怕你不方便。”苏好意看她如此变化真真替她高兴。
    “这就叫心有灵犀了。”玉如璧轻轻一笑,回头对栀子说:“食盒里的点心都是苏公子爱吃的,给她放到那桌上去吧。”
    墨童早捧上茶来,苏好意悄悄对玉如璧说:“叫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吧,咱们到另一个屋里说体己话去。”
    说着拿了些司马兰台自制的蜜饯,又端了两杯茶水,到西屋去。
    “说实话,听说你又回了京城,我早就想出来见见你。可前几日婆母一直病着,我不好离开。”玉如璧有些歉然的说。
    “衣夫人可好些了吗?”苏好意听了忙问:“你同我客气什么,咱们两个能见固然是好的,便是不见,情意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你如今既成了人家的媳妇,自然得把分内的事做好。”
    “我知道你必然是体谅我的,婆婆已经大好了。这不,今天我们两个到庙里还愿去了,恰好路过这里。”玉如璧笑眼弯弯,她比之前更爱笑了:“不过我家公公婆婆都是极其通情达理的,待我格外的宽厚,这是我未嫁之前从不敢想的。”
    “你是有福气的,你公婆也有福气,”苏好意愉快的叹息了一声:“你娘家也都好吧?”
    “也都好,”玉如璧点点头道:“上些日子海帮主遇害,我二叔还哭了一场。他们虽不是一路人,可海帮主到底有叫人敬重的地方。”
    苏好意听了心下侧然,想当初,她就是为了帮玉桂解围才结识的海清秋,从而引出了后面的事情。
    不过短短数年,就已阴阳两隔了。
    现在想起来恍如昨日一般,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玉如璧见她伤感,连忙说道:“是我多嘴了,又勾起你的伤心事来。”
    “这有什么,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苏好意笑了笑,把情绪压下去。
    “这一回打算什么时候走?”玉如璧问:“不等花朝节吗?”
    “刚才和他说,打算后日就走呢。”苏好意如实相告:“不打算多留了。若顺利的话,秋天的时候再回来。”
    “之后呢?”玉如璧轻声问:“许是我多嘴了,你和他5到底是怎么打算?”
    “我们就算是定了终身吧!”苏好意多少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有他师父做主婚,只是以后不常在京城,免得麻烦。”
    玉如璧听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忍不住拉了苏好意的手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没有看错人。”
    “你是知道我的,以前从没想过要跟谁白头偕老。可是他一片痴心,到如今我也难以撒开手。”苏好意和玉如璧自幼相识,半大不大的时候什么疯话没说过。
    “知足吧你!”玉如璧掐了她一下:“把这么一位谪仙似的人物哄到手,也就你有这本事。”
    苏好意也觉得自己先前那番话颇有些得了便宜卖乖的味道,撑不住也笑了。
    “你成亲也有三个月了吧?”苏好意看着玉如璧平坦的小腹问:“还不准备着给人家开枝散叶吗?”
    玉如璧被她说得羞红了脸,低头道:“这总是要看缘分的。”
    苏好意悄悄挨到她身边说道:“叫他给你们开付方子,保证不出三个月就有了。”
    第512章 潮静谁知风波恶
    今年春天的喜鹊仿佛格外多,一大早就翘着尾巴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
    姹儿姨伸手在苏好意的肩上拂了拂,说道:“别穿太薄,这时候冻人不冻水,路上当心。”
    苏好意答应着,一边上车,一边叫她和送行的姐妹们都回屋子里去:“过不了几个月就又回来了,快都回去吃饭吧。”
    姹儿姨却还站在台阶上,她也不知怎的,总是莫名地心慌。
    可在苏好意面前,她又不能露出来,只说:“你走吧!我看着你走才放心。”
    直到苏好意坐的马车走远了,软玉走过来扶住她,说道:“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由着她飞去吧。到时候,知道给您打食吃也就是了。”
    “不叫我为她操心就是了。”姹儿姨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往屋里走:“眼下且用不着她孝顺我呢。”
    “您老可得了,有几个像八郎这么懂事又能干的。”软玉笑着说:“您老的福气且在后头呢!”
    和上次出京相比,这一次天气暖和了许多。
    一气走了上百里路,中间吃了个午饭,又继续赶路。
    苏好意在车上睡了午觉,因为天长,太阳落山之后才投店,一连三日均是如此。
    到第四天上,苏好意实在受不了了,说要提前停车洗澡换衣裳,还要吃顿好的。
    司马兰台绷着的弦也松了下来,自然答应了她的请求。
    在客栈里,苏好意洗浴过了,湿着头发跑到司马兰台跟前,赤着脚,绯红里衣的领口微湿。
    司马兰台拿了手巾给她擦拭头发,苏好意就势坐在他怀里,两个人一递一句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苏好意一边从他手里拿过手巾一边道:“我自己来吧,你去洗,再过会儿水凉了。”
    司马兰台按下她的手说:“不急,你自己总擦不好。”
    苏好意就笑:“你不能总这样,惯坏了我,可对你没有一丁点儿好处。”
    “哪里就惯坏了,”司马兰台轻笑,双手轻柔地在苏好意的发梢反复擦拭:“寻常人都当洗发是小事,却不知头发湿着最易生病,尤其是女子。”
    “冒了风当然是不好的,可是这窗子和门关的严严实实,屋里头又生着炭火,保证没事。”苏好意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已经不滴水了,我在这儿坐一会儿,等干了再上床。”
    “不差这一会儿,大不了叫墨童在提了些热水兑上。”司马兰台对苏好意的事精心得过分。
    “你不肯让我生一点儿病,是要把我养成个几百岁的老妖精么?”苏好意把两只脚并在一起,脚趾头翘起来,指甲上还染着木惹儿公主给她涂的蔻丹,那样艳丽的红色把她的脚衬托得越发莹润白皙,好似羊脂玉雕。
    “想要和你白头偕老不好吗?”司马兰台伸手在她的腮上扭了一下,仿佛嗔怪她不识好人心。
    “我觉得现在和你就有老夫老妻的感觉了。”苏好意细细叹了口气,把下巴放在支起的膝盖上:“我说上一句,你便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你一伸手,我便知道你要做什么。站在这里往后看,往后的十年,二十年,一直到我们七老八十,好像都在眼前似的。”
    “怎么,你厌烦?”司马兰台放下手巾,把苏好意圈进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脸贴着她的侧脸连同微湿的头发。
    “我怎么敢?”司马兰台的鼻息拂在苏好意的耳畔,让她痒痒的,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我要真有这个想头,怕不是要遭雷劈了。我就是想说,和你在一起实在太安稳了,让我全然没有一般女子常有的患得患失。”
    “安稳些不好吗?”司马兰台亲亲苏好意的耳垂,她的耳朵软软的,有点儿像糯米糕。
    “好是好,就怕你厌倦。”苏好意开玩笑:“哎呦,你的手往哪摸?”
    司马兰台这样温文尔雅的人,对苏好意却喜欢动手动脚。
    说不了几句话,那手便不老实,直往苏好意怀里探去。
    偏偏苏好意不如他的愿,左扭右扭,嘴里还说:“求求你了,别再弄了,都被你弄大了,束胸都束不住。”
    她越是这个样子,司马兰台越是不肯罢休。
    两个人闹着便到了床上,司马兰台偏要解开她衣襟看一看那里到底有什么变化。
    苏好意便左栏右挡,不肯就范。
    可终归两个人体力悬殊,没一会儿苏好意就败下阵来。
    结果是司马兰台不但看了,还做了更过分的事。
    等到云散雨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那洗浴的水早已凉透,好在墨童体贴,及时换了新的。
    苏好意闭着眼睛,手指尖都懒得动一下。
    司马兰台把她的头发轻轻拢到上头去,问她:“可还要洗一洗吗?我抱你去。”
    苏好意只想睡,含糊道:“不要了,怪累的。”
    司马兰台不强求,在她眉间亲了亲。
    苏好意脸一侧就彻底睡着了,全然不知道司马兰台给她细心清洁。
    夜里起了风,吹得窗棂瑟瑟作响。
    司马兰台洗浴后,坐到桌前看书。
    床帐里的苏好意翻了个身,也许是风声扰了她的清梦,也许是感应到身边无人,她不满地咿唔了两声,眉头也皱了起来。
    司马兰台忙放了书卷,走过去轻轻拍她的背。
    苏好意红润的脸贴着他的胳膊,像猫儿一样蹭了蹭,心满意足地又睡熟了。
    司马兰台看着她舍不得离开,凝视了许久,干脆上了床,把她搂进怀里。
    他的头发还没全干,和苏好意的挨在一起,让他想起结发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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