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星隐,朝露待晞,如砥的官道上远远地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
    苏柔停下脚步,转过身朝身后看去。
    神识远远探去,官道的尽头空荡荡的,哪里有半点人影?
    她也不急,口中轻念了几个古怪的字符,伸出柔荑般白嫩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着在自己的眼皮上飞快地一抹,然后双眼的瞳孔里面便是闪现出两抹碧绿色的幽芒!
    这是天眼术,属于修士必学的一种术法,使用此术不仅能够看出灵力的波动,还能大幅提升双眼的可视距离。不过,施展此术也是需要消耗灵力的,修士一般也不会维持此术太久。
    施展了天眼术之后,苏柔的可视距离陡然激增了数里,只见官道上远远地行来了一架马车。
    那马车高檐阔身,雕窗画壁,华丽非凡,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的手笔。
    那拉车的四匹马,真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通体火红,毛发像缎子似的,油光发亮,身后拉着一架车厢也能健步如飞,稳稳当当。四蹄翻腾,长鬃飞扬间,卷起滚滚烟尘。
    看样子竟是传说中的名驹——汗血宝马。光这样的一匹马,在世俗中就已经价值万金,还有价无市。
    虽说这俗世的派头入不了苏柔的眼,但能用这么名贵的马来拉车,想来定是身份不俗,如今自己一穷二白,空有一身修为,又不知此处是哪里,倒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徐徐图之。
    苏柔歪着头沉思了片刻,忽的调皮一笑,计上心来!
    “夫人,还有半柱香便到锦阳城了,舟车劳顿了许久,可苦了您了。荒郊野外,半点药材的影子也瞧不见,等进了城,奴婢就去药铺抓些药来,给您煎了服下,不日就会好了。”说话的是一个身穿桃红色绣花襦裙梳着双髻的丫鬟,她正跪坐着,左手轻托着一个细瓷白碗,右手执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汤水,轻吹了一下,方才喂给软榻上躺着的妇人。
    那妇人咽下口中的汤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倒渐渐地浮上一抹嫣红,像抹了胭脂似的,“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寒罢了,哪有什么苦不苦的,倒是累了梅儿你,没日没夜地照顾我,瞧瞧这水灵灵的眼睛下面,都黑了一圈了。”
    闻言,梅儿不依地嘟起了红润的双唇,脸上也飞起了一片红霞,“夫人惯会取笑我!”说着,将手中的碗轻轻地搁在一旁的案上,取了一条月白色的帕子,给妇人细细地拭了嘴。
    妇人又说笑了几句,直把梅儿说得满脸通红,只消有一条地缝,她准得立马钻进去。
    妇人拿了帕子掩着嘴又轻咳了几声,摆了摆手,“罢了,不逗你了,你这丫头呀,就是脸皮薄。”
    梅儿羞涩地低着头,小小的耳垂上都染上了粉色,玲珑可爱的手指局促地绞着手中那条可怜的帕子。
    正说话间,只听骏马嘶鸣一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梅儿一下没坐稳,身子一歪,“哎呦”一声,额头撞在了车厢壁上,登时便红了一大片。
    “嘶……”她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再也不敢去碰,只得气呼呼地一撩帘子,问道:“冯伯,出了什么事了?到锦阳城了?”
    闻言,车辕上坐着赶车的冯伯侧着身子告了个罪,“让夫人受惊了!”
    车厢中的妇人拢了拢鬓角,半坐起身子,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冯伯跳下车辕,走上前去看了看,叁两下便又回来了,“回夫人,官道上不知为何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姑娘,夫人看该如何是好?”
    “哦?”妇人饶有兴致地一挑细眉,随即笑道:“相遇即是有缘,梅儿,你速速去将那位姑娘抱上车来。”
    梅儿年仅十四,身量尚小,却不能因此而小瞧了去,她自幼习武,内力流转之下,力气堪比一位壮汉,将个姑娘抱上马车,自是轻而易举。
    梅儿取了帕子,沾了些水,绞过之后,先给那姑娘净了手,十指纤纤,不曾有茧,脉象虚弱,并无内力。
    “脉象疲弱,身子却无大碍,将养几天,也就好了。”
    说着又绞了帕子给那姑娘细细地擦了擦脏污的脸颊,渐渐露出清丽绝色的娇媚容颜来。
    鬓云散乱,睡颜纯净偏偏又媚态如风。肤如凝脂,不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黛眉弯弯,不促而颦犹如蛾眉淡扫。眼眸如画,便是神仙国手也百般难描。唇若含丹色艳如花,气若幽兰暗香浮动。当真是水月观音画中来。
    一时间,主仆二人竟看呆了去!
    这风娇水媚的人儿不是旁人,正是假意昏迷的苏柔。她这具身体本身便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此时望去眉目翩翩,更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勾人心魂的婉转动人之态。只因她修习的功法虽为佛修之法,但乃是禅宗密法,有惑人之效,她此时刚刚研习,尚不能收放自如,凡人自是抵挡不得。
    “梅儿,赶紧去寻了我那蚕丝巾子来。”妇人怔了片刻后,方道。
    梅儿一愣,登时便闹了个大红脸,自己竟看姑娘看得呆了去,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羞死人了,不过,这姑娘真跟个天仙似的,这样想着,又悄悄抬起头来细细看了一眼。
    妇人瞧见了,便是又好气又好笑,“还傻愣着做什么?”看来这丫头不仅面皮薄,还是个缺心眼儿的。
    被妇人训斥了一声,梅儿原本就羞红的脸,更是红得能滴出水来,她低着头转过身子,从车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簪花琉璃匣,又从腰带夹层里摸出一把小银匙,“咯哒”一声,掀了盖子,取出一方洁白柔软绣着祥云暗纹的丝帕作势要递给妇人。
    妇人轻轻地摆了摆手,道:“给这姑娘系上吧!”
    “夫人……”梅儿张了张口,不知当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按照妇人的意思,给苏柔系在了双耳上。
    “这等冰肌玉貌,给旁人瞧见了,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呢!”妇人只手撑着臻首,绣塌斜倚,鬓隔香红,当真是美艳含光,风韵犹存。
    梅儿服侍妇人许久,哪里会不清楚她的意思,只是这冰蚕丝织成的帕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这般轻易地予了个外人,她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妇人睨着梅儿拧成麻花似的眉头,不由地“噗嗤”一笑,“就你那榆木脑袋,便是想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蚕丝巾子我用不惯,跟了我也是宝珠蒙尘。许是这姑娘合了我的眼缘,珍宝配美人,给了她我这心里反倒舒爽。”
    梅儿闻言轻应了声,暗自欣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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