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慎语确认:“洗干净也不要吗?”
    丁汉白回答:“擦脚布洗干净也还是擦脚布,我都买新的了。”
    对方说完回屋,纪慎语只好又把外套拿回去。尺寸不合适,他没办法穿,可是崭新的,扔了肯定被骂败家子。他静默片刻后收入衣柜,先留着再说吧。
    柜门关上,房门打开。
    丁汉白拿着药酒进来,一副大爷样儿:“来,报个恩。”
    他反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将衣扣解开,从上往下,胸膛先见了光。脱掉衬衫,两臂交叠搭着椅背,下巴搁在小臂上,等待对方伺候。
    纪慎语只记得昨天那一撞动静响亮,却没想到红肿淤青这么严重。药酒倒入手心搓热,轻轻覆上去,蜷曲手指,用手心将药酒一点点揉开。
    他问:“师哥,疼不疼?”
    丁汉白舒服得眯眼:“还行。”
    温暖的掌心在后背游走,力道轻重有别,痛爽参半。纪慎语又倒一些,揉着对方的肩胛骨下面,再移一些,揉到肋边。
    不料丁汉白猛然站起:“让你揉淤青,你揉我痒痒肉干吗?”
    纪慎语小声说:“我怎么知道你痒痒肉长在那儿。”
    他更始料未及的是,丁汉白竟然扑来抓他,手肘被拂开,直取肋下。他双手湿淋淋,支棱着无法反抗,踉跄后退至床边倒下。
    “你躲什么?难道你的痒痒肉也长在那儿?”丁汉白欺压起兴,弄得纪慎语蜷缩身体,扭动着,头发都乱了,“见天跟我顶嘴,老实不老实?”
    纪慎语连连点头,折磨停止,他手心朝上分别摊在脑袋两边。仰躺着看丁汉白,丁汉白半跪在床上,同样打量他。
    他有些受不了那目光,尽管那目光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丁汉白问:“脸红什么?”
    纪慎语反问:“脸红也不许?”
    丁汉白不是头一回吃瘪,视线移到那双手上,想起刚刚被揉肩搓背的滋味儿。他忘记疼,一心探究:“你似乎说过不能长茧子,为什么?”
    纪慎语再次始料未及,竭力寻思一个像样的理由,就算不够像样,能把话题岔开也好。然而这琢磨的工夫令丁汉白好奇增加,骑在他身上扭了两扭。
    他胡编:“长茧子弄得就不舒服了。”
    丁汉白问:“弄什么?”
    纪慎语豁出去:“你说男的弄什么?”
    静得可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改口还来得及吗?可没等他纠结出结果,丁汉白长着厚茧的大手伸来,轻轻拍他的脸颊,而后停下,指腹来回抚摸着他。
    丁汉白笑着说:“长茧子弄得才舒服,还真是笨蛋。”
    呼吸凝滞,纪慎语生出错觉,似乎被触摸的皮肤着了火。
    他却魔怔地不想逃,脑袋没偏,只仰着面。待丁汉白将他把玩够了,离开时未置一词,只留下那半瓶沁着苦味儿的药酒。
    片刻之后,窗外晃来一人影,纪慎语翻身坐起,直愣愣地盯着。开一道缝儿,丁汉白扔进一盒东西,仗义地说:“小小年纪别伤了底子,弄完含一片花旗参。”
    ……合着是给他补肾壮阳?
    ……难不成误会他沉迷自渎?
    瘦西湖的水都洗不净这点冤,纪慎语羞恼不堪,恨不能以头抢地,哀嚎一声呜呼悲哉!
    第26章 约战。
    纪慎语一夜没睡安稳, 侧躺着, 脸颊在枕套上蹭来蹭去,频频睁眼, 又被窗外的浓黑夜色逼得合上。逐渐睡着, 一感应到天亮立即醒来, 干脆晨起念书。
    他坐在廊下呼吸新鲜空气,捧一本语文书低声诵读, 读完一章节, 树杈上喜鹊高声啼叫,像附和他。他读开心了, 亮起嗓子大声念, 诗词朗诵, 一篇接着一篇。
    又翻一页,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
    卧室门被踹开,丁汉白面如修罗般立在门当间,戾气环绕, 要是拿着剑绝对会劈人。他忍下哈欠, 冲吓懵的纪慎语骂道:“接着念啊, 我听听你能念出什么花儿来,大清早扰人清梦!”
    纪慎语唯恐再待着遭殃,丢下句“抱歉”便奔逃去前院。
    白天上课时报应不爽,他打扰丁汉白睡觉,此刻轮到他困得睁不开眼,书上留下的笔迹都有些歪拧。昏昏沉沉度过这天, 放学后他一路飞奔去了淼安巷子。
    纪慎语是来告诉梁鹤乘瓷窑情况的,他怕回家太晚,因此打算见面加紧说完,可真见到梁鹤乘,便支吾起来。
    梁鹤乘靠着床头,笑着:“怎么这副模样?学校有同学欺负你?”
    纪慎语回答没有,他想,梁鹤乘生病后消沉许久,好不容易遇见他,打起仅剩的精神传手艺,要是得知瓷窑已经废弃,故友也了无踪影,会不会又受一场打击?
    也许他的确不擅长伪装,眼角眉梢都把心事暴露个透,梁鹤乘还是笑着:“去潼村没有啊,找到地方了么?”
    纪慎语不敢撒谎:“找到了。”
    梁鹤乘敲他脑门儿:“自己说,别让我挤牙膏。”
    纪慎语道:“师父,那间瓷窑已经废弃了……听村里人说有一年多了,我也没有见到你的朋友佟沛帆。”
    梁鹤乘怔愣片刻,笑容凝滞又恢复。他歇了很长一段日子,与外界几乎毫无联系,没想到已发生翻覆。心中无声感慨,再一抬眼看纪慎语低着头,像是比自己还失落。
    屋内静悄悄的,破旧的半导体偶尔发出一点杂音,这一老一少各自沉默,惨兮兮的。天隐隐发黑,梁鹤乘终于出声:“别撒癔症了,我看快要下雨,赶紧回家吧。”
    纪慎语问:“师父,那咱们……”
    梁鹤乘安慰:“都再想想,没那么严重。”
    不多时果然下起雨,纪慎语下车后撒腿狂奔,但刹儿街那一段路足以淋湿。他跑上台阶,立在屋檐下,遥遥看见从路口骑过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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