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主簿的讲述中, 薛盛安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昨日孙县令在和赵主簿商谈事情的时候, 薛父忽然来访, 并告诉他们,薛家一个帮工被吴掌柜贿赂威胁,要栽赃陷害他家。而且陷害的还是五石散这种禁药, 薛父不敢私自处理,便报了官。
    赵主簿当时在场,他开始不敢十分相信,但一听孙县令说叶岩就住在薛家, 薛父的独子救了叶岩,便信了个五六分。
    薛父把所获得的五石散都交了上去。
    赵主簿年轻时曾经见过五石散, 见到薛父主动交上来, 怀疑少了一大半。
    他和孙县令商量了一下, 让薛父按兵不动, 并且不要把他们的计划说出去,才让薛父回家了。
    没成想吴掌柜次日就来县衙拜访,还拿出重金贿赂孙县令, 又赵主簿在, 孙县令当然不敢收。
    赵主簿不想暴露身份, 便说自己的孙县令新请来的师爷。
    他瞧着吴掌柜信誓旦旦说绝对能够在薛家查出五石散的样子,就怀疑吴掌柜可能是自己有五石散,不然不会这么笃定。
    而且他打探过金平县的事,知道普济堂有姜大夫这号人物,早就起了疑心, 所以顺势让孙县令答应,想看看吴掌柜究竟要干什么。
    果然,吴掌柜以为自己成功贿赂孙县令了,不停地说着好话巴结他。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报官,说回春堂出了事,薛家卖禁药害死了人。
    赵主簿便跟孙县令私谈了一会儿,随后带着吴掌柜朝薛家走去。
    他见薛家人从始至终都目光清正,镇定如常。相比而言,吴掌柜那副样子非常不对劲,就更怀疑他了。
    果然第一次吴掌柜查错了药,搞了一个乌龙,且表情十分惊慌失措、不敢置信。第二次查药时,他便给孙县令使了个眼色,让他按照他们来之前商量的计划行事,于是就发生了刚才一连串的事。
    薛盛安听了来龙去脉,微微讶异了一下,忙作了一揖,冲赵主簿行礼道:“赵主簿真是明察秋毫!”
    赵主簿摆摆手道:“是你阿父以性命担保你们家的清白,我才出手相助的。”顿了顿,又拐了个弯道,“当然,你们家名声一直不错,叶郎君又被你所救,值得本官相信。”
    薛盛安眼睛眯了眯,懂了赵主簿的意思——重点其实在叶岩身上!
    他垂下眸子,敛住自己眼底的神色,暗暗腹诽了一句:反正这劫是安稳过了,吴掌柜也死了,大仇得报,管他赵主簿是为何帮忙的呢!
    想罢,薛盛安转头冲薛父薛母埋怨了一句:“阿父、阿母,你们瞒我瞒得好苦啊,居然一点口风都没露!”
    “这是大人吩咐的,我怕提前告诉你就露馅了。而且……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薛父朗声道,他刚才与儿子对视了几眼,知道儿子已经发现了药材的真相。
    薛盛安轻哼一声,有些郁闷。
    赵主簿见状忙道:“虽然你们没事了,但是等会还是要随衙役回县衙做个记录。我和孙大人要去搜查普济堂,还要处理王家的命案,先行一步。”
    “大人慢走。”薛盛安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其实他刚刚的那般作态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赵主簿和孙县令快走。
    他与孙县令处在一块,总是非常不自在。
    在场人也纷纷行礼。
    赵主簿满意点点头,转头略微恭敬地看了叶岩一眼,随即带着孙县令和衙役走了。
    叶岩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解决了,他眨了眨眼,看着一群人走远,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出什么力,顿觉有些丧气。
    这一念头闪过,他要变得更强、靠自己保护少年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薛盛安暂时没管叶岩的想法,反而冲薛父薛母好奇问道:“阿父,你是如何发现我们家的药材被动了手脚的。”
    薛母立刻接过话:“昨日你和小岩去连云山采药了,你阿父也出诊去了,家里就我看着。”
    “我见我们家的那个新来的帮工老周有些不对劲,总是拉着小乙说话,便对他留意了一些,上午时分小乙不小心吃坏了肚子,要去上茅厕,就让老周帮着守一下,他以为没人盯着他,实际一直偷偷盯着他。果真见他偷偷默默动了药材柜。”
    “后来阿父回来,我把这事给他说了,他去一看,才发现是五石散,当时我们真是吓得要死。那姓周的估计也不知道他放的是什么药,听我们拆穿他后,便跪地求饶,告诉了我们真相!原来有人贿赂他,让他把一包药粉洒在我们家的药材里。审问他,他说他也不认识贿赂他的那个人。”
    但是在金平县,和他们家有仇,并且想要用如此严重的罪名陷害他家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普济堂的吴掌柜!
    薛母脸上露出了自得的表情,道:“我和你阿父一猜就猜出来是姓吴的搞的鬼,所以你阿父略一思量就去报官了。”
    薛盛安听了这话,也不由得赞叹一声阿父这“先下手为强”的做法很好,比自己偷偷摸摸藏了禁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要好得多。
    他忍不住两手各抱着薛母和薛父的手臂夸赞道:“阿父、阿母,你们真厉害!”比他想象地还有厉害。
    “你能临危不乱,也很不错。”薛父严肃的脸笑开了。今日儿子的表现其实让他颇觉意外,感觉儿子真是长大了,就算没有他们,也能够应付大部分危机。
    薛母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脸颊。
    叶岩见三人亲亲密密的搂在一起,心底有些五味杂陈,不知是怀念还是艳羡。
    *
    回了房间后,叶岩还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
    这时,薛父的声音忽然钻进了耳朵,让他黯淡的眼神顿时明亮起来:“千柏,这次多亏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帮了我们大忙!”
    叶岩愣了愣神,不懂他怎么就帮忙了。
    薛父便道:“赵主簿身份不小,按理说完全不用插手我们金平县的案子,但他却出手相助了,而且很信任我们家。”顿了顿,他又道,“我知道孙县令是个什么德行的人,要不是赵主簿和你在,说不得孙县令就接受贿赂,然后对陷害我们家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们家被冤枉了。”
    前世孙县令不就是这样的吗?
    薛盛安眼底闪过感激之色,与叶岩对视着,一字一句郑重道:“所以,你才是帮了我们家最大忙的人!”
    叶岩没想到少年会这么说,他听了这番话不仅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更加郁闷了。
    他为什么能够帮助到薛家,还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被人知道,赵主簿有心交好于他才这样的。
    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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