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锦绣不说话,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元启光顿时恼怒,上前就要揪锦绣衣领,被周文拦住后,脸色十分难看道:“别以为阿文哥护着你,你就能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懒得和被洗脑的小孩子争辩,只来了句“与你何干”后,将人甩在身后不再搭理。
    留在原地的元启光脸色阴沉的可怕,两个侄子被吓得不敢说话,犹豫半天,胆子大的承旷主动开口:“小叔,元锦绣不识抬举,我们改日再想办法找回场子,现在先回去吧,等会儿爷爷见不到我们人,该生气了。”
    前面走的周文还觉得夫子家的几个孩子都非常莫名其妙呢:“宝儿,你说元启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楚先生说的那种脑壳儿有疾?这也太不可思议不经讲究了吧?这么长时间,我就根本没搞清楚他针对你的理由,你说他这么干总得有个理由吧!”
    锦绣嘴角抽了抽,刚开始他也很好奇这几个孩子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敌意,自己和他们似乎从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以后甚至可能需要互帮互助。
    慢慢的从几人的言行中,他总算琢磨出一点儿味儿了。
    可正是因为琢磨明白了几人针对自己的原因,才更加觉得那几人被人给洗脑了,或者说几人脑子不清楚,彻头彻尾的三观不正,锦绣就失去了逗弄几人的兴趣,懒得搭理。
    但各中缘由,锦绣也不想和周文说,毕竟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凭白说出来让人徒增烦恼。
    再则,如果自己的猜测成真,事情真相也太毁三观了,凭白让周文跟着自己生气。
    按照周文的个性,要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肯定比自己还要气愤,说不得当场就爆发了,甚至转头和几人现场算账也不无可能。
    锦绣摇摇头:“谁知道呢?我们每天光读书就这么忙,哪有空关心别人在想什么?走吧,我估计先生那边成绩该出来了,拿到成绩咱们就回家,半路上还要给姐姐买烧鸡呢,去晚了可就没了。”
    周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对,出绣妹妹最喜欢王记的烧鸡了,我身上还有上个月攒的零花钱,咱们多买一只,留着明天吃。”
    锦绣提醒他:“成绩快出来了,反正我是不紧张的,就是不知道……”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周文脸一苦,随即又神气起来:“我觉得自己答的还不错!”
    为了今天的考试,周文可是被锦绣拉着点灯熬油复习了半个月,要是这样还不行,周文自己也要绝望了。
    果然,拿到成绩,锦绣全对,得了甲等评价,而周文也勉强得了乙上。
    夫子将成绩单递给两人时,对周文全是勉励,希望周文再接再厉,下次争取甲等。
    而对上锦绣,眼神非常复杂,大概觉得锦绣一个三岁小儿,不可能懂得太多,所以也没过多遮掩,情绪被锦绣尽收眼底。
    锦绣真心建议周文:“阿文哥,要不你还是别想着习武了,读书就很适合你,你看你才学了这么长时间,就比好多人考的都要好,何况你如今一半精力都放在习武上,要是收心读书,怕是夫子要多一个得意门生。”
    周文连连摇头表示拒绝:“我就喜欢习武,我总有一种预感,我这辈子,就应该属于武学,我相信武学和我必将互相成就,我们会一起走向光明的未来。”
    锦绣嘴角直抽。
    周文继续唠叨:“倒是宝儿你,成绩可真不错,一看就是读书的料,回家姑父该开心了!就是楚师父知道了怕是要难过很长时间,楚师父总跟武馆的师兄们说,你是个武学奇才,将来要在武学一途上带领我们门派走上巅峰!”
    锦绣无言以对。
    好半晌才想起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成你们门派了?你们是啥门派?”
    周文一本正经的解释:“我迟早有一天都会拜楚师父为师的,现在只不过早喊几声师父而已,虽然我们现在无门无派,但将来总会有的。”
    锦绣:“你高兴就好。”
    两人回到家,全家都知道两人今天月考,也是两人上学以来第一次考试。两人还寻思总该有人问一句考得如何之类吧。
    结果没有。
    一直到晚饭后,锦绣几人聚在兰娘屋子里聊天,出绣在大家说话间隙,不时抬头看一眼锦绣,再看一眼周文。
    锦绣觉得奇怪,开口询问:“姐姐,你在看什么?”
    说话的声音吸引了大家注意,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出绣,出绣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想问你们考得如何!”
    说完也发现自己说了蠢话,捂住嘴眨巴着眼睛看大家。
    锦绣心说:总算有人忍不住问了。
    但锦绣开口说成绩前,笑着看了元老爷一眼:“爹,既然你们都不想知道孩儿成绩如何,那孩儿就不说了吧,反正你们都能猜到的对吧?”
    元老爷没好气的看一眼儿子:“说吧说吧,你要是考甲等,东街一整条街的铺子都归你了。”
    锦绣挑眉:“当真?”
    元老爷:“君子一言!”
    唯二知道内情的周文欲言又止,拉住元老爷的衣袖疯狂给对方暗示。
    但元老爷相信自己儿子在读书上没天分这事儿吧,就像周文自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在武学界有一席之地一样,都是毫无道理可讲的。
    于是一向机警的元老爷丝毫没领会到周文给的暗示,还好声好气的对周文道:“阿文啊,你别劝姑父,姑父今天一定要给这臭小子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天高地厚,眉高眼低!”
    周文:罢了罢了,姑父也该在宝儿弟弟的事儿上受点儿教训了,免得总在读书一事上和宝儿弟弟过不去。只不过这教训怎么看都有些大了。
    锦绣笑呵呵的从怀中取出成绩单,然后在万众瞩目中,将成绩单随意递给元老爷,还不忘提醒对方:“别忘了让寿管家将东街所有铺子的帐册送到我院子呀!”
    元老爷疑惑的接过儿子给的成绩单,看了一眼,觉得很不真实。
    又看了一眼,还是很不真实。
    看了第三眼。
    然后人直接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第25章 书房   态度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元老爷在床上喘着粗气醒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宝儿,你说实话,是不是提前知道考试题目了?没关系,爹爹不会怪你的!”
    所有人:“……”
    兰娘很不客气的当着几个晚辈面,用手指戳元老爷脑门儿,嘴上也不闲着:“老爷,枉你一向自诩精明,怎么在宝儿读书这件事上这么轴,脑子转不过弯儿呢?
    你不是都答应宝儿,让他跟着二弟去读书了吗?怎么看你今儿这意思,是根本就不信宝儿能读出个结果是吧?”
    元老爷苦笑一声,连连讨饶,也不在乎这幅样子被几个孩子见着:“夫人哪,这哪里是我信不信的事,你是不知道啊,咱们元家,自我太爷爷那辈起,家境殷实,长辈就起了念头送太爷爷兄弟几人去读书,读的最好的一个,三十岁上才考了个童生,花光了家底。
    我爷爷那辈有人经商,家底儿又起来了,长辈又提议送孩子去读书,结果这次倒好,兄弟好几人,最有毅力有天分的三爷爷,十八上考了个童生,家里还以为元家终于要出个麒麟儿,咬牙让三爷爷继续读书,将来好改换门庭。
    结果往后几十年,直到我三爷爷去了,身上依然是个童生功名。
    到了我这一辈,我父亲去得早,留下点儿家产,母亲让我和二弟早早地启蒙,我于读书一道上,到底是何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
    别看二弟现在身上有个秀才功名,那也是那一年朝廷严打科考舞弊,牵扯其中的官老爷和考生不计其数。
    咱们整个府城当年全须全尾活下来的就没几人,当时二弟身体不适,没参加那场考试,因此躲过一劫,后来朝廷重开恩科,但咱们县能参加的也就三人。”
    说到这里,兰娘也就明白了元老爷的心结,接着给几个孩子解释:“那三人中,一个五旬老叟,走路颤颤巍巍的,进考场都是差役扶着的,大家都怕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娃娃,据说天资聪颖,早早得了童生功名,家里本想压着多读几年好冲击秀才的,还是县令觉得咱们县好歹是文风昌盛的大县,结果考生还不够一掌之数,实在脸上无光,亲自上门动员,说动了那家人,人家才放心让自家孩子进考场的。
    还有一人,想来你们也猜到了,就是你们二叔了。”
    元老爷双眼无神的盯着床顶的帐子,声音幽幽道:“要不是当年老爷我早早认清了现实,转而经商,说不得又要蹉跎多少年呢!人啊,就得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才成!免得汲汲营营,到头来一场空。”
    别人听完一时心情沉闷,不知说什么好。唯有锦绣嘿嘿一笑,总结到:“爹爹,娘,说到底你们该不会想说,二叔的秀才身份其实就是捡漏来的,因此二叔根本没有真才实学吧?”
    元老爷一听,气的从床上跳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子就朝锦绣仍。
    锦绣多灵活的身手啊,怎么可能被元老爷打中?早在元老爷动作时就溜了。
    元老爷光着脚追在后面,举着鞋子跑,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老子是那个意思吗?啊?是那个意思吗?我叫你瞎咧咧!这回老子逮住你定要打断你一条腿!”
    锦绣溜的更快了。
    院子闹闹哄哄的,锦绣在前面跑,元老爷在后面追,周文和出绣一人抱着一只元老爷的鞋子,追着让穿上鞋再说。丫鬟仆人帮着拦元老爷,免得他惊怒交加,也免得他大冷天不穿鞋到处跑着凉。
    更主要的是怕他惹怒少爷,回头少爷控制不住自己,轻轻一拳招呼在老爷身上,老爷怕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元老爷呼哧呼哧被周文出绣还有几个丫鬟团团围住,往屋里带时,锦绣站在院子门口,朝元老爷的背影大喊:“别忘了让人把东街铺子的账本儿送我院子里啊!”
    元老爷脚下一个趔趄,心疼的直抽气!
    兰娘站在屋门口,见元老爷这幅样子,不甚诚心劝慰道:“老爷你不总说家里的所有东西将来都是要给宝儿的吗?早给晚给都是一个给,老爷您心疼个什么劲儿?再说了,虽然老爷您说的头头是道,但也不能否认老爷您不相信宝儿的事实,回头看宝儿怎么和你闹呢!”
    元老爷一说到这个就头疼。
    被人搀扶坐到榻上,才问周文:“阿文啊,你老实说,这成绩真是宝儿考的?”
    中周文十分认真点头:“如假包换!千真万确!”
    元老爷总算是相信他们老元家也能出个读书人的事实!高兴地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胖乎乎的脸上还留下了两行浊泪。
    可把周文和出绣两个孩子给吓着了,两人手足无措的看看兰娘又看看元老爷,不知道这有啥好哭的。
    兰娘安慰两个孩子:“没事儿,老爷是高兴地,你们先出去看看宝儿弟弟如何,这里有我呢!”
    等房间只有两人时,兰娘才拍拍元老爷的手,元老爷本以为妻子要温声细语安慰他一番,谁成想,却听妻子道:“本以为老爷痛痛快快送宝儿去读书,是一心想让宝儿走那条路子的,没成想,您是要让宝儿死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愧是精明的商人!”
    元老爷不笑了,也不哭了。
    弯着腰默默爬上床装死。
    至于被人担心的锦绣,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元老爷的打算,根本没有其他人想的伤心难过。
    从锦绣发现学堂里有人将自己日常生活一举一动都汇报给元老爷,但元老爷从不在意他在学堂里学到什么时,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今天只不过是彻底将这层窗户纸捅开了。
    周文和出绣两人来时,商量了无数安慰宝儿弟弟的话,结果见了面,发现宝儿弟弟躺在靠窗的小榻上翘着二郎腿喝茶吃点心,一点儿没有不被爹爹不信任后的受伤模样。
    甚至宝儿弟弟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招呼两人:“来啦!?一起尝尝吧,厨房新研制的口味,很不错。”
    周文和出绣:“……”
    自这天起,元老爷对待儿子读书这件事的态度,有了质的改变,这年头儿,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做生意是不愁吃喝,但哪有读书做官来的自在清贵?
    说当个商人也不错的话,只不过是没有选择后的无奈之举罢了。
    最明显的做法,就是元老爷第二天一早,就让人专门给锦绣在前院腾了一间书房,要知道前段时间锦绣和给周文晚上补课,都是蹭的元老爷书房,里面的一应用品不顺手不说,做什么还要被元老爷管制。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自己的书房,里面的布置都按照锦绣的喜好来。
    为此,元老爷让人开了自家库房,还从犄角旮旯里摸出无数文房四宝,笔墨字画,统统往锦绣书房里塞。
    锦绣笑眯眯的收了,还调侃父亲:“爹,您不是说不爱这些东西,不耐烦收藏这些吗?”
    元老爷也不恼:“就不兴爹我给自个儿孙子提前备着?”
    锦绣也不在意元老爷的口是心非,得了好处,回书房指挥人按照自己心意将字画挂起来。
    “不对,那边王道志的花鸟图,给我挂在东边墙上,我要读书时一抬头就能看见!只要每天能看见这幅画儿,不管多糟糕的心情都能变好!”
    “没错,左边儿刘成旺的猛虎下山帖挂的十分好,就要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位置,具有提神醒脑之功效,甚好甚好!”
    “我要的小鱼缸呢?里面记得移栽两朵碗莲,小金鱼和碗莲更配,少爷我就喜欢这个搭配,等会儿拿进来放书桌左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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