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孩子是啥德行,全京城上下无人不知,太拿不出手,家里长辈就不出面丢人现眼的去现场领人啦,希望稷康伯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让管家把人带回家,带回家我们自会处置,保证让稷康伯满意。
    虽然每家的用词不同,但意思相差无几。
    锦绣笑道:“反映都如此一致,也是为难他们了。”
    周文冷哼一声:“来这么一出,不痛不痒的恶心人,实在拿不出手的很,京城这些所谓的大家族啊,真是叫人失望。让几个下人把无法无天打定主意闹事的主子带回去?这是把咱们当傻子呢!”
    说着就撩车帘准备出去。
    锦绣拦了一把,在周文疑惑的目光中,笑眯眯道:“很多年没在人前动手,大概叫人忘了,我当年其实是以武学传人的身份拜入师门的。”
    周文一顿,撩开衣摆坐下,还有闲心给自个儿倒杯茶,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着锦绣接下来的表演,说实话他也很多年没见锦绣动手了,还有点怀念。
    锦绣笑眯眯跳下马车,一身还没来及换的深色官服将他整个人衬的丰神俊朗,尤其当他看向人群前面闹事的几人时,面上还带着温润的笑,让第一次近距离瞧见他之人看丢了魂儿,看直了眼。
    也让故意找茬的几个纨绔一时失了语。
    完全没想过被他们私底下极尽诋毁的稷康伯,竟然会是这般模样,只要这个人站在人群中,不用多说,所有人都不会忽视他的存在,实在是他太过耀眼了。对第一次瞧见这张脸之人来说,冲击力太强。
    尤其是对看脸的纨绔来说,有一瞬间,他们几乎本能的觉得,长着这张脸的人是不会做坏事的,若真的做了坏事,那也是有苦衷的!
    但锦绣很快就让他们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天真,在他们都不明所以的眼神里,锦绣从赶车的马夫手里接过了马鞭,拿在手里掂量一番,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一个深色身影一闪而过,穿梭在几个纨绔和苦劝他们回家的下人之间,伴随着人群里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和马鞭打在人身上的噼啪声,人群中立马有人开始抱头鼠窜,哀叫连连。
    下人们很快倒地不起,剩下几个纨绔成了锦绣的重点照顾对象。
    锦绣也不对他们下重手,堂而皇之的在几人身上用了一套外人根本看不懂的点穴手法。在路人看来,就是锦绣收拾了那些下人后,反倒是客客气气的在几个纨绔身上用马鞭轻轻点了几下,面上还带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像极了家里长辈面对整日惹是生非的晚辈时,怒其不争又碍于两家关系不好直言的样子,态度可谓友好非常。
    实际上,这套手法是锦绣根据老爷子交给他的功法自己琢磨出来的,世上能解开的人寥寥无几。而手法本身不会伤人性命,就是在被点穴的一个时辰后,浑身上下从骨头缝儿里开始细细密密的疼,又疼又痒,特别折磨人。
    每两个时辰发作一次,每次发作半个时辰,若是意志力坚强之人,扛过两次发作时间,自然不药而愈。若不然,呵。
    锦绣漫不经心的把马鞭扔给车夫,整理因动手稍显凌乱的袖口,笑眯眯的看着几个毫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纨绔,想起当初这套手法用在那些个犯人身上,不管多硬的汉子,至今无人能扛过两轮儿发作。虽说对眼前几人,他刻意只用了两成力道,但,希望不要叫他太失望才好。
    心情甚好,面上笑眯眯的对其中一个带头模样的年轻男子道:“不是要见本官吗?眼下见也见了,早些家去吧,别让家中父母等急了。”
    对收拾下人的事儿只字未提,一群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纨绔脑袋空空,压根儿忘了初衷,只剩下连连点头,乐呵呵的看着他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好半天,人群中才有人慢慢反应过来:“稷康伯瞧着是个习武之人啊!没准儿还是个高手呢!”
    马车上,周文直摇头:“这只是打头阵的,今儿放那几人好端端离开,怕是还有的麻烦呢!”
    虽这般说,但以他对锦绣的了解,方才绝对不会什么都没干,只不过他没瞧明白罢了,于是用眼神催促他快说。
    锦绣捻起茶杯抿了一口,眸中带笑:“不管后面还有多少魑魅魍魉,过了今晚,明儿还有胆跳出来的,我都敬他们是条汉子。”
    这晚,半个京城的高门大户都被惊动了,从那几家传出的惨叫声,穿透重重院墙,回荡在他们家宅子所在巷子内。声音之凄惨,巷口的老狗都被惊动,躁动不安的开始狂吠,狗传狗下,半个京城都能听见热闹的狗吠。
    比狗吠更加叫人心悸的,是府内所有人都被自家孩子的惨叫声惊动,喊大夫的,忙着审问下人的,安抚家里长辈的,忙成一团,可惜毫无用处。家里孩子已经开始痛苦的拿头撞墙,将自个儿撞了个头破血流,就算昏迷间,额上也是冷汗涔涔,浑身抽搐,丝毫不见好转。
    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未诊出丁点儿病症,不得已让下人帮着将身上衣服全脱了仔细检查一番,一个伤口都未瞧见,让在场一众人怀疑是不是遇到鬼上身了。
    无奈最后只能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拿着家里老爷的帖子,连夜请太医院的值守太医前来诊治。
    然而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夜太医院格外热闹,各府下人来来往往,为了争夺某个太医差点儿大打出手,而他们想要医治的病症所差无几,当然更关键的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傍晚去街上堵过稷康伯。
    事到如今,知道是稷康伯动的手,但无凭无据的,空口白牙,难道能叫一个伯爷凭空认罪吗?
    心里恨得咬牙,面上还要着急自家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家的种,无缘无故成了这幅样子,躺在床上直打滚儿,嚷嚷着叫人干脆拿刀杀了他,给他个痛快,哪个做父母的能真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就在太医一筹莫展之际,他们突然发现人又好了,除了浑身疲惫,骨头缝儿里透着大病初愈的酸疼,累的直接昏睡过去外,哪哪儿都诊不出毛病。
    还以为这病就这么好了呢,虽然一脸莫名,但到底心里松了口气,谁知前脚把太医送回太医院,后脚那人又不好了,上次还有力气自个儿撞墙寻死,这次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家里人直接给他个痛快,把自个儿抓的浑身是血,好几个侍从拉不住一个人,很快一个血人在地上打滚儿惨叫。
    这种消息总是传的特别快,不到天亮,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除了暗骂这几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外,瞧稷康伯的眼神多了几分格外忌惮,恨不能躲着稷康伯走,深怕一不小心和他有个肢体接触,被暗下黑手而不得知。
    昨儿的情况他们可是听人说的清清楚楚,稷康伯就用普通马鞭碰了那几人而已。
    自从听说过那场景后,现在还感觉几人的惨嚎隐隐约约响在他们耳里一般,叫他们这会儿瞧见锦绣,跟着浑身骨头都不自在起来,一个个恨不得绕着锦绣走。
    锦绣心里轻笑,回头被皇帝召见,皇帝笑说:“那几个废物都能抗一夜,稷康伯是你手法生疏了还是对人手下留情了?”
    顺手指了个位置叫锦绣坐下说。
    锦绣了然:“这是一大早就有人来找您告状了?”
    皇帝冷哼:“最近的传言朕也听说了,这种龌龊手段才是开始而已,你敲山震虎是对的,让他们趁早收手乖乖缩回家才好。咱们现在这么忙,哪儿来的时间和他们玩过家家?”
    皇帝说忙是真的忙,最近农作物的推广开始在朝堂议论开了,加上两人就锦绣到底是回明安府继续任职,还是留在京中发挥更大作用产生了一些分歧。
    锦绣的意思是,忙过这段时间,还想回明安府过小日子。
    皇帝自然不同意,他信任锦绣的人品,同时更加信任锦绣的能力,自然不想锦绣一身才华被埋没在明安府。
    当然这话放在外面,确实能叫一群人酸倒牙,二十五岁的稷康伯,天子重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子还觉得埋没了他的才华,怎能不叫人酸?
    第226章 儿女双全   留京
    估计满朝文武谁都想不到, 眼看就能进内阁,迟早也是一朝丞相的稷康伯,这会儿还想着回他的明安府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呢, 唯有把元老爷当亲爹伺候的谢六十分理解锦绣的想法。
    谢六得空了还劝皇帝呢:“得不到的时候朝思暮想, 但得到了也就这么回事儿,臣算是瞧明白了。就拿臣来说吧,在明安府做我的谢六爷,说白了干的就是巡街的事儿,该罚的罚,该揍的揍,谁都说不出个不好来,大家伙儿来来去去街上瞧见了谁不问声好?日子过得多有奔头?
    可您说微臣来京城后做的这些事儿,跟带人巡街有何区别?我自认态度收敛许多, 见了谁都行礼问好,免得有人叽叽歪歪宗室子弟没教养, 丢皇家的脸。可我有多招人恨,您是知道的吧?这日子过着过着就没滋味儿起来。”
    谢六几句话说得皇上一阵心酸, 他也心疼起自己来, 登基后和前朝百官周旋, 处处小心翼翼, 生怕做错什么惹出大乱子。很多东西他从来不懂,都是一步步慢慢摸索出来的, 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姿态狼狈又仓促。
    谢六怀念明安府的日子, 他何尝不怀念?但自打从他父皇手里接过这副担子,他也从未后悔过就是了。
    于是道:“算算日子,皇后一干人该回京了, 表妹生产在即没法儿动身,暂留明安府,元家一道儿进京贺喜的该是老爷子吧?冯舒年和程远青二人谁陪老爷子来的?”
    谢六眉头挑的要跳出额头了:“陛下,您该不会想在冯程二人身上做文章吧?”
    皇帝哼笑:“有何不可?”
    “我瞧着希望不大,他们二人一向最听锦绣的话,在锦绣跟前,他们家里爹娘都要靠后,想让他们两人劝锦绣心甘情愿的留京,难呢。”
    皇帝露出高深莫测的笑:“事在人为嘛!”
    要是让那两人知道锦绣留京才是最好的选择,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谢六看皇帝笑的渗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溜溜达达的出宫去了,心说他回头得找锦绣说一声,皇帝是铁了心要把他留下。两人的做法都有道理,一个是他多年的知己好友,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现在需要效忠的君王,他夹在中间,像个被老婆和母亲两头针对,两头不讨好的丈夫。
    真难啊。
    这一刻谢六心里是希望皇后和元老爷等人快速回京的,最起码那时候有人能缓解一下他的压力了。
    眼下皇帝在给先皇守孝,登基大典也没急着举行,说是等皇后和皇子公主一并回京了再说,好叫礼部办事也从容些。但这里就有个问题最近一直在朝堂上被人殷切关注。
    定王妃这皇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没跑了,但陛下后宫至今可就皇后一个女人,几乎是第一时间,皇帝空虚的后宫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家动了这个心思,承恩公做不成,但下一个姜家谁不羡慕?
    因此,朝中最近因为杂七杂八的事情吵破头了,愣是没人提出册立嫡皇子为太子之事。
    对此锦绣也只对谢六说了一句:“娘娘的人品咱们有目共睹,不会拦着陛下广纳后宫,且有能力将后宫打理好。但陛下和娘娘之间的夫妻感情,怕是……”
    谢六唏嘘的很:“这需要陛下自个儿衡量了,大不了大皇子那边,往后我多关注些吧。”
    人就是经不起念叨,三日后大皇子谢道光站在锦绣面前,指着身后一溜儿的箱子,神气的对他道:“这些都是黎黎哥哥拜托我给您带过来的,黎黎哥哥说这都是他这段时间搜罗来的好东西,希望您能用上,还说他会照顾好婶婶和小妹妹的,等婶婶身体好些,小妹妹身子骨健壮些,他就带着她们一起来京城看您,叫您不要忧心家里。”
    锦绣听的哭笑不得,又有几分暖心,最近日日收到家里来信,黎黎把自己当个小大人似的,对家里事事上心,做的比所有人想的都要认真,叫他很是感慨。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一点,是一行人出发的前一天夜里,良缘给他生了个闺女,活泼健康,取名珍珍,元老爷连夜将元承珍的大名写进了族谱,给祖宗跪了半晚上香,希望先人庇佑珍珍健康成长。
    所以说锦绣现在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长公主谢道玉见哥哥说完了,着急的给锦绣用胖乎乎的手比划:“妹妹这~么~大,红彤彤的眯着眼睛睡觉,一天到晚睡不醒,不像叔叔也不像婶婶”,说着小心瞅了黎黎一眼,小声补充,“也不像黎黎哥哥。”
    像是怕锦绣听了难过似的,似模似样的伸出小胖手,踮起脚尖拍锦绣胳膊安慰他:“叔叔您也不要太难过,母亲说小孩子生出来都一样,以后慢慢就漂亮了!”
    说着就拍胸口跟锦绣保证:“跟我一样漂亮可爱!叔叔您不要嫌弃妹妹啊!”
    锦绣被小姑娘说的心都软了,一把抄起小姑娘站起身,两人头对头说悄悄话:“放心,叔叔不嫌弃妹妹,倒是咱们的长公主,皇宫不好玩儿吗?怎的跑出来了?嗯?”
    小玉委屈的撇撇子,环住锦绣脖子小声撒娇:“母亲好忙,爹爹也好忙,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还有一堆人只会说公主这个不能做,公主那里不能去,公主万万使不得呀!小玉想黎黎哥哥。”
    然后锦绣就见小姑娘眼珠子一转,用胖乎乎的手捧着他的脸道:“叔叔你让人接黎黎哥哥来好不好?把珍珍妹妹也带来,到时候我和哥哥帮您带妹妹,保证不叫您操一点儿心,好不好?”
    锦绣点点小玉鼻尖儿:“真不是想叫你黎黎哥哥来帮你打‘坏人’?”
    见两人黏黏糊糊好一会儿,大皇子谢道光扒拉锦绣裤腿儿吸引注意力:“您不要听妹妹的,黎黎哥都跟我说了,我爹是皇帝,他们都要听我的,还有老祖宗在呢,要是我爹打我,我就找老祖宗告状,让老祖宗揍我爹去!”
    锦绣:“……”
    正喝茶的元老爷淡定不了了,咳嗽好一会儿,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毕竟身份不同,君臣纲常,他一介平民还真没法儿说一个皇子的不是,于是他决定回头去说说自家孙子,这也太孟浪,太口无遮拦了些。
    元老爷心里美得很,颇有种人生圆满的感觉,放在二十几年前,谁能想到他们元家,他元大富会有今日呢?金银不缺,子孙孝顺。
    尤其想到此次来前,心里就更熨帖了,跟儿子道:“原本爹是想带黎儿同来的,但黎儿自己说要留在家里照顾大家,要担负起长孙的职责,爹见孩子说的认真,这才遂了他的愿。”
    孩子留在明安府锦绣是放心的,自己大本营若能出事,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就是个笑话,他也不用在朝堂上和那些人周旋了,直接一头碰死比较省事。
    倒是有件事锦绣不主动提,元老爷却是要说的:“你一直留在京中,而朝廷却久久对明安府没有明确安排,下面的官员心有些乱,爹猜想该是你与陛下之间意见不统一吧?”
    锦绣坦然承认了。
    元老爷稍作思考道:“咱们家早就由你做主了,你做事总有你的道理,爹不干涉。但爹提醒你一句,陛下和定王是不同的,该有的分寸不能失。”
    锦绣点头:“儿知晓。”
    这头元老爷确实坚定的站在儿子身后支持他的一切决定,但谁能想到,皇帝转头就召见了护送一行人进京的冯舒年。
    冯舒年此人,在外人眼里,是锦绣两小无猜的发小,在元家人眼里,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外朝廷官员看来,是与稷康伯同一县城出身的老乡,但在陛下眼里,同程远青一样,就是货真价实的锦绣小跟班,锦绣说东不往西的那种狗腿。
    所以,皇帝是这么对冯舒年说的:“稷康伯在朝中根基浅,手边儿没甚可用之人,因此最近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这点你稍微打探一下就能知晓。
    若继续窝在明安府,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打转,这大周的权利中心永远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永远只能在边缘徘徊,经不起一点儿风浪的拍打。
    朕的意思是由你继任明安府知州,而锦绣留在朝中,朕另有重用,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明安府换上锦绣的人,皇帝明晃晃的偏心,说的这么清楚了还不明白,冯舒年也走不到今天。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这般任命,忠于锦绣的人不会有太大反弹,且朝中那些打明安府主意之人也会忌惮几分,就目前看来,明安府在锦绣手里,就跟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一般,一举数得。
    但唯有一点,冯舒年还不确定锦绣是何意见。
    皇帝自然看出冯舒年的想法,他也不恼,选中这人,看中的不就是他对锦绣的忠心嘛!于是摆手道:“朕给你两日功夫考虑,明安府不能长久没有主事之人。”
    言外之意,没了他冯舒年,还有张舒年,李舒年,皇帝手底下从不缺人,但真正对锦绣这般有利的可不多。
    冯舒年长了个心眼儿,出宫没找一直跟在锦绣身边的谢六,而是找了非常低调的何烈打听最近发生的事,他想知道锦绣在京中的处境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就气的他眼前发黑,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们好好地明安府知州大人,百姓和下面官员爱戴还来不及,结果到了京城,几乎半个朝堂的人和他作对,坊间各种编排更是污言秽语叫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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