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音入耳,雪痕的心里有一些触动,圣歌唱的是什么他听不明白,只觉得旋律优美,轻松舒缓。雪痕并没有宗教信仰,但是在这座城市里,在此时此刻福至心灵,他突然就想许下一个愿望。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愿我能够成功救出母亲,从此远离是非。
    他并没有祷告的对象,因为他并不知道任何一个神的名字。他只是对这座城市许愿,对这座被奇路描述为梦想的元初之地的城市许下他最迫切的愿望。
    在这样的末世生活而没有宗教信仰,是非常累的。雪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支撑着他披荆斩棘活下去的是他对未来的希望,而不是宗教信仰。他少年老成是因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生存压力就像重担压在他稚嫩的肩头,他的精神每日都绷得紧紧的,他的内心也是非常疲惫的。所以此时,他自然而然地许下了这个愿望。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身上暖洋洋的,就像午后时分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他睁开眼睛,看到漫天金光,从云雾弥漫的高空中射下一道粗大的光柱,将他笼罩。金甲天使纷纷坠下,落到他的身边,将他围在中心,俯首听命。
    仿佛离散多年的部下重回他的麾下。
    哀伤的情绪像烟雾一样从天而降,在心头缭绕,一个身着空灵的白袍的人长发飘然,站在远处的悬崖之前,背手远眺。山崖下群山连绵,沧海辽阔,云缭雾绕,高塔上传来摄人心魄的钟声。
    那人衣裙飘然,皮肤白皙,简直不似人间之人,他没有回头看雪痕,而是依然专注地向山崖下望去,仿佛在注视着山崖下的芸芸众生,如一位孤独的君王,似乎几千年前曾经君临天下,但是又因位居高位而倍感孤独,这种孤独感洞穿千年的时光,将唯一的旁观者——雪痕击中。
    那一刻的感觉就是世界都消失了,生命,生活变得毫无意义,看着那孤傲的人的背影,就像看着末日。
    远空突然云雷滚滚,闪电密集如雨,无数黑翼的鬼怪下饺子一般从云层中落下,他们在空中稳定身形,张牙舞爪地向白衣之人飞过来。
    雪痕身边的金甲天使浑身金光大胜,一挥手从虚空中抽出各种武器,迎着那些黑影飞扑过去,天使们人数较少,双方势力差距一目了然,但是他们毫无畏惧,一往无前,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慷慨悲壮之感。
    雪痕吓了一跳,一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一边为势单力薄的白衣人和天使们担心,一方面也为身在悬崖上找不到逃跑的路线而绝望。但是他心绪一激动,幻象就突然全部消失了,他重回乱糟糟的人群之中,大教堂的台阶之下。
    人群嘈杂,圣歌弥漫,阳光明媚。
    雪痕一身冷汗,刚才的一幕如梦似幻,他此刻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刚才是否真的看见了那一幕天界大战的景象,一切都在渐渐从脑海中消失,就像经历噩梦后醒来。唯独那白衣的孤独人影挥之不去。
    是因为自己许了一个愿吗?所有许愿的人都会看到这诡异景象吗?雪痕充满疑问,想要问奇路却又无从问起。看奇路的样子显然是对此没有经验,不然他一定会提醒自己。
    头痛袭来,雪痕皱眉:又是这种恼人的幻觉,也许是自己一直精神紧张,刚才许愿时放松下来,才产生这样的幻觉的吧。
    雪痕揉了揉太阳穴,心情渐渐平复。
    这时,一个卫兵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递上一张卡片,在他下意识地接下的时候,对方贴近他低声说道:“记得,不要脱衣服!”
    “什么?”雪痕被这熟悉的对话弄得一惊。
    正待追问,那卫兵已经转身没入一群一模一样的守卫之中,难以分辨了。
    “不要在意,他们都是npc,总是说些没有意义的话”奇路也拿着一张卡片走了过来。
    “n……n什么?”雪痕茫然。
    “没什么,就是工作人员。”
    雪痕又看向那一群守卫,试图找寻他的踪影,却没有任何发现。他又想起,在刚醒来的时候,在那富丽堂皇的房间里,神秘少女也曾和他说过同样的话,这真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雪痕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叫不要脱衣服?脱谁的衣服?我为什么要脱衣服?
    “这是报名表。如果你要参加试炼的话,只要在上面填写你的身份信息就可以了。”奇路的话把雪痕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手中的那张纸上只有一些空着的表格,在下方有一个圆圈。
    奇路用拇指和食指在纸上一捏,大拇指捏在圆圈里,那中间的圈立刻就变了颜色。圆圈上方的表格中也立刻出现了他的照片和名字等信息。
    “你想着要填的内容,然后这么捏一下就可以了,不想填的内容不要去想它就可以了。”
    奇路耐心地介绍着。
    雪痕把手中的纸片拿起来对着太阳看了一会。
    “有意思,但是我不是来参加试炼的,我只是来找人。”
    “那好吧,祝你好运啦!”奇路伸出手和雪痕握了一下。左手指了指旁边的告示牌。
    “好的,谢谢了。多谢你热心介绍,你真够意思。”
    “哈,好说。”
    既然已经找到了告示牌,那么二人的同行之旅也就到此为止了。
    雪痕和奇路握手告别之后便离开了队伍,来到告示板前,只见上面贴满了各种各样文字的告示。雪痕想到了文字不通的问题,于是他又转回头,找到了奇路。
    “恐怕还要麻烦你一下,请问你会西方的语言吗?”
    奇路正在往一个箱子里投入他的信息纸片,看到雪痕去而复返,转回身问道:
    “西方?哪个国家的?”
    “西方有很多国家吗?”
    “嘶……”奇路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于雪痕的缺乏常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会北奥语,也算是西方的通用语了。”
    “那太好了,帮我写个字条吧。”
    “那不行。”
    “啊?”雪痕愣住了。
    “我们可是能力者,不能随便流露出带有自己信息相关的东西,你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吗?”奇路奇怪地看着雪痕。
    “哦,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他就是不知道,因为他还不是能力者。
    而奇路也不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厉害的能力者。
    “不过我可以给你写个范本,你来临摹一张就好了。范本我要毁掉。”奇路说道。
    “呃……好的,那就麻烦你了。”雪痕递给他纸和笔,“我想写:‘琴,你要是看到了请来找我,我在……’”
    雪痕看了一眼广场一侧的武器店,刚才奇路介绍过,那是耶路撒冷最大的武器店。
    “‘我在最大的武器店等你——雪痕。’”
    “琴?”奇路愣了一下。
    雪痕点了点头。
    “奇怪,有个通缉犯也叫这个名字……”奇路自言自语道。
    雪痕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关于琴的信息令雪痕吃了一惊,顿时额头见汗。
    难道说琴是通缉犯?难怪会有那么多人追她追到雪国。
    “也许是重名吧。”奇路似乎是不在意地低下头,要开始在纸上写了。
    雪痕松了一口气。
    这时,奇路又突然抬起头,眼睛中闪出狡黠的光:“不会真的是那个通缉犯吧!”
    “什什么呀!不是的,只是重名罢了。”雪痕被吓了一跳,不免有些紧张。
    “嘿嘿嘿嘿……很可疑哦~~”奇路此时活像一只见到了鸡的黄鼠狼。
    奇路眼中的绿光令雪痕不寒而栗,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编个谎话来蒙混过关,却由于对琴知之甚少,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说法。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的时候,奇路却突然换了副无所谓的表情:
    “不过算了,我其实并不关心这事情,反正赏金也不多。”
    奇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在纸上刷刷地写着。
    雪痕松了口气,对奇路的表现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个性真是稀奇古怪,不知道能力者是否都是如此。
    再一细想奇路刚才的话,他评价琴的赏金“不多”,由此看来琴可能只是个作奸犯科的小贼罢了,自己刚才的紧张真是多此一举。
    想到这里他便放下心来。
    如果他知道琴是北奥举国通缉的“叛国者”,如果知道她的郡主身份,知道奇路所谓的“不多”是他打猎五百年的收入,他一定会崩溃。
    但现在,琴在他心中,就是一个从西方一个叫做北奥的大国逃到雪国边陲之地的小贼,仅此而已。
    不一会奇路就写完了字条,雪痕照着他的字迹抄了一遍。
    只觉得北奥文字曲折繁复,很是难看。不如云莱语大气磅礴,方方正正。
    雪痕抄完了之后,奇路就把自己写的范本揉成一团,放进了嘴里。好像嚼着一团很好吃的东西一样,咽下了肚。
    雪痕无语地看着他吃完,心想:能力者的世界真是可怕。
    二人就此再次挥手告别,奇路去参加考试,而雪痕,在告示板上贴完寻人启事后,就信步向刚才路上奇路介绍过的武器店走去。
    人群此时已经聚集在广场正中的教堂门口,有很多宗教装束的人正在教堂门前的大平台上忙活着。想必是在弄和考试相关的准备工作,雪痕也不感兴趣,径直离开了队伍。
    对于他的离开,人群中很多人投来各色目光,有的是好奇,有的是惋惜,有的则是惊讶,还有的是庆幸,想必是对于考试少了一个对手而感到暗喜。
    而雪痕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心中还有些不屑:
    一场考试而已,关我屁事,看你们一个个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好像一次考试就会决定生死命运一般,我在上学的时候经历考试无数,从来就没有及格过,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就在这时,高台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雪痕的耳中:
    “欢迎大家参加本届念师入门考试……”
    嗯?什么考试?已经走出广场的雪痕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没听错吧,念师入门考试?啥情况?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回来,来到奇路身边:
    “奇路,我想问一下,这是什么考试?”
    奇路转过头来,瞪大眼睛,就像在看一头珍禽异兽。
    “念师的入门考试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不知道。”雪痕挠挠头,惭愧地承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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