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虽然停止了哭泣,可是从大人的眼中,看见出了一种凝重之色,她再次害怕的抽噎起来,大眼睛弥漫着水雾,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
    舒莫言皱着眉头,握着依依的手腕,开始给她把脉,他的眸,浮现了一抹难言的复杂之色,接着松开了依依的手腕,他低声说道,“依依,应该是血液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白丹烟着急的问道。
    她捂着依依的嘴巴,想要给依依止血,依依却晃着脑袋,不肯配合。
    舒莫言朝着外面走去,“我去给依依拿药!”
    白丹烟点头,哄劝着依依,“依依,不怕,不怕,没事的!”
    依依嘴巴里都是血液,顾着嘴巴点头,乖巧的依偎在白丹烟的怀中。
    舒莫言去而复返,手中拿了几片黄荷叶片,将叶片喂入依依的口中道,“喊着这几片药,等一下就不会再流血了!”
    白丹烟蹙眉看着他,“依依究竟怎么了?”
    按道理说,从床上摔下来,就算流血,也不会流这么久,他不是也说,小孩子的愈合能力很强吗?
    舒莫言凝视着可爱的依依半响,缓慢抬头,“你要听实话吗?”
    白丹烟点点头,舒莫言继续道,“依依,可能凝血能力有问题,普通的人就算流血,伤口处的血液会自动凝固,可是你看依依的伤口……”
    他掰开了依依的嘴巴,依依摇晃着脑袋,想要拜托舒莫言的手。
    就是那一眼,白丹烟看见了依依牙床内细小的伤口。果然,纵使含着止血的药,她的牙床上还是有很少的鲜血,那些血没有凝固。
    白丹烟紧张的盯着舒莫言,“你说清楚一点,依依到底怎么了?”
    舒莫言脸色更加凝重,“依依,可能是肝部出了问题!”
    白丹烟还是不明白,抿着柔唇,抱着依依不住的哄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舒莫言。
    舒莫言横了横心,直接道,“肾虚肝弱,所以导致了依依的血证!”
    白丹烟瞪大眼睛,血证?那不就是现代的白血病,怎么可能,依依才一岁多,一岁多的孩子,怎么可能得白血病。
    舒莫言叹息,“那个时候,我就说过,纵使你生下这两个孩子,也有可能,极不健全,现在,你相信了?”
    白丹烟蹙紧眉头,紧紧的搂着依依,她将自己惨白的小脸,贴在依依的脸上,依依乖巧的搂住白丹烟的脖子,眨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舒莫言。
    舒莫言皱着眉头,“我会尽量帮依依治病,拖延时间,可是你要有心理准备,依依的病……”
    白丹烟闭了闭眼睛,白血病在现代都是绝症,别说在这个时代。
    她咬着唇瓣,不说话,将依依紧紧的抱着。
    依依被抱的太紧,不舒服的伸展胳膊,咿咿呀呀的叫着。
    舒莫言道,“我去看看逸凡,看看逸凡怎样!”
    白丹烟想起,依依和逸凡是龙凤胎,一般一个孩子发烧生病,另外一个孩子会跟着一起,她抱着依依,就朝冥逸凡的房间跑去。
    屋内,奶妈正哄着小逸凡,逸凡哭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看见白丹烟,逸凡伸出手,想要白丹烟抱抱。
    白丹烟将依依交给了奶妈,抱起了逸凡,她回过头看着舒莫言。
    舒莫言伸手,帮小逸凡把脉。
    奶妈叹息着道,“逸凡平时都很乖的,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哭个不停!”
    白丹烟没有答话,盯着舒莫言的脸色,直到他松了一口气,她这才放心的问道,“怎么样?”
    “还好,逸凡没有血证,他的身体比依依的身体强壮太多,不过以后也不能大意!”白丹烟点点头,愧疚的看着依依。
    她觉得,要不是她将依依放在床上,让依依从床上掉了下来,依依可能就不会得那恐怖的血证。
    舒莫言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低声说道,“不怪你,那个时候你怀着他们,却受了内伤,能够坚持将他们生下,你已经是拿着性命再拼了!”
    白丹烟摇摇头,难过的将逸凡放在一边,她看着奶妈道,“明天开始,舒大夫会从仁之堂搬来这里住,依依的衣食住行,都要跟舒大夫汇报,舒大夫给依依开的药,也必须让依依一滴不漏的喝下去!”
    奶妈看着白丹烟凝重的脸色,低声说道,“娘娘,小主子是生病了吗?”
    白丹烟难过的闭上眼睛,点点头。
    奶妈抱着依依,怜惜的道,“可怜的小依依,原本身子
    骨就弱,可怎么受的了病痛的折磨!”
    白丹烟不说话,只是深深的叹息。
    今天晚上,她已经没有心思带着依依,交待了娘亲之后,她独自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舒莫言则是回仁之堂翻查资料,他希望能有彻底治愈依依的办法。
    皇宫,冥非绝神色淡漠的坐在那里,旁边围着一干大臣。
    他们进言,皇上应该多迎妃纳嫔,充实后宫了,至皇上登基以来,连皇后都没有一个,为冥水国的百年基业着想,皇上也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冥非绝皱着眉头,不是他想这样下去,而是现实逼迫的他,无法不这样。
    湘西王造反,镇北王虎视眈眈,白丹烟时不时的使绊子,他哪有充实后宫的心思?
    再说,一旦有了孩子,他就多了一个弱点,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在皇位上呆多久,或许两个月,或许两年。
    万一有一天他败了,他的孩子怎么办?
    他是绝对相信,白丹烟会打败他的,那个厉害的女人……
    他苦涩一笑,回过头看着前面的侍卫首领,“前些日子,派出去刺杀白丹烟的杀手呢?”
    那侍卫统领叹息,“全部将脑袋丢在琉璃府了,据说他们连靠近王妃娘娘都没有,直接被琉璃府的机关杀了!”
    冥非绝点头,没错,这就是白丹烟。
    她厉害果敢,她决定了的事情,哪怕是盯着你十年,她都要一步一步的走完。
    那侍卫统领接着道,“不过前些日子,我们也在皇宫抓住了一批细作,应该是琉璃府派出来的!”
    冥非绝“嗯”了一声,“人呢?”
    “不管怎么用刑,那些人嘴巴都十分紧,最后无奈,只能杀了他们!”侍卫统领接着道。
    冥非绝微笑,“将他们的人头,全部送往琉璃府!”
    “是!”侍卫统领躬身抱拳道。
    冥非绝抬起头,“派出去寻找冥熙玄的人呢?还是没有回来吗?”
    “回皇上,已经回来了,可是他们找遍了岭南,都不见冥熙玄的影子!”
    冥非绝眯眸,“派人跟着白丹烟的人,或许,白丹烟能够找到冥熙玄也说不定!”
    侍卫统领再次应声抱拳,冥非绝站起身,“我要出宫走走,你们不要跟过来!”
    “是!”所有人再次抱拳应声。
    冥非绝出了皇宫,径直来到了琉璃府,琉璃府的机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轻而易举就来到了白丹烟的闺房。
    白丹烟还没有睡,正在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书籍,桌面上的蜡烛,噼啪燃烧了一下,火光更大。
    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整张白皙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揉揉自己秀气的鼻梁,她合上了书,对着外面冷漠的道,“来了,就现身吧,畏首畏尾,算什么男人?”
    冥非绝淡漠一笑,从屋顶跃下,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邪佞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微笑,看着白丹烟疲惫的小脸,他魅笑着道,“你不怕,我是来杀你的么?”
    “你不怕,杀不了我,反被我杀么?”白丹烟蹙眉,冷漠的盯着冥非绝。
    冥非绝冷笑着上前,“十七,我们对峙了两年,这两年你暗杀了我六百多次,我暗杀了你三百多次,我们谁也杀不了谁,何必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呢?”
    “那你现在来到这里,是什么意思?”白丹烟冷凝着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冥非绝眯眸,唇角勾起了一抹邪冷的笑容,他歪歪脑袋,“看看你而已,好歹,我们也是兄妹!”
    白丹烟“呸”了他一声,“谁跟你是兄妹,立刻给我滚,否则我这琉璃府,让你有来无回!”
    冥非绝轻笑出声,“十七,每当你害怕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将声音提的很大,这一刻,你在怕什么?”
    白丹烟的手,悄无声息的摸出了抽屉中的柳叶飞刀,冥非绝啧啧出声,“十七你真是,要是几把飞刀就杀的了我,你说你还这么努力的造什么枪支做什么?”
    白丹烟手中的飞刀,刚刚准备出手,冥非绝就上前,一把擒住了她的胳膊。
    她手中的飞刀坠落在地,整个人都被冥非绝摁在了桌子上,冥非绝看见了她搁在桌子上的书籍,翻出来一看,竟然是有关医学的书。
    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谁生病了?”
    白丹烟咬牙,“冥非绝,我这个房间装有朱崇设置的机关。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机关已经通知朱崇他们知晓,现在,他们可能正在过来的路上,你若是再不走,怕是等一下,想走都走不了了!”
    冥非绝冷笑,一把握住了白丹烟的手腕,拧眉盯着她道,“你受了内伤?”
    白丹烟赫然低头,身子朝着桌子下面滑去,纤瘦的她灵巧如鱼儿一般,从桌子底下滑向了桌子对面,接着一脚踢飞了凳子。
    凳子砸向冥非绝的身体,冥非绝赶紧后退,躲避开来。
    白丹烟冷漠的站着,一字一顿,“朱崇他们已经包围了这里,冥非绝,你说我今天将你当做贼人杀死,岭南王府又能耐我何?”
    白丹烟的话刚刚说完,外面,花离仇就带人冲了进来。
    他一见冥非绝站在那里,上前打量着白丹烟道,“十七,怎么样了?”
    白丹烟摇摇头,“我没事,今天能不能留下他,就看你和朱崇了!”
    后面,朱崇也跟了过来,他见冥非绝闯入了琉璃府,冷声,“娘娘,你暂且后退!”
    琉璃府的机关,他一手布置,跟花离仇配合,想要留下冥非绝,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丹烟也不多说什么,后退几步,走了出去。
    刚刚出了院子,她就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吐出。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着实不适合再跟人打架了,如果没有花离仇,怕是她早就死了三百多次了。
    扶着院子里的大树,她听着屋内传来的激烈打斗声,秀眉微微蹙起。
    舒莫言听见动静跑了过来,见白丹烟神色痛苦的站在那里,上前扶着她道,“娘娘,你怎么了?”
    白丹烟唇角沾染鲜血,蹙着眉头,“扶我去仁之堂,我的内伤又犯了!”
    舒莫言点头,扶着白丹烟离开。
    他看着白丹烟举步维艰的样子,叹息,“娘娘你又动用九秘了?”
    “如果不用行字诀,刚刚我就死了!”白丹烟喘息着说道。
    其实,她并没有完全用行字诀,从冥非绝手中溜走的时候,她开始的三步,是行字诀里面的心法。
    溜走了之后,她就用跑的离开了。
    这几天因为琉璃府的事情,她忧心忡忡,内伤原本就加重的迹象,现在,更是连走路都十分困难。
    一路上,舒莫言费了不少的力气,将白丹烟扶回了仁之堂,立刻给她服下了提气的药丸,白丹烟这才脸色好看了许多。
    她坐在那里,纤细的手,始终摁着胸口的位置。
    这里,像是被捏碎了一般的疼痛,前两年受的内伤,此刻加重了不少。
    舒莫言为她把脉之后,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知道,对于她的身体,她一向讳疾忌医,只能长叹一口气,接着提笔开药方。
    白丹烟难受的坐在那里,低声道,“我还有多少年好活?”
    舒莫言的毛笔,颤抖了一下,笔尖一滴浓黑的墨汁,落在宣纸上面,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痕迹。
    他皱眉不说话,白丹烟脸色苍白的道,“有没有五年?”
    舒莫言继续不说话,白丹烟的心,跟着紧紧一揪,低声道,“三年呢?”
    她想等着逸凡和依依长大一些,或者等她找到了冥熙玄,将逸凡和依依交给他,这样才能了无遗憾的死去。
    如果连三年的时间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三年里,拉下冥非绝,留给逸凡和依依一个没有后患的世界。
    舒莫言将毛笔放在那里,油灯下,他的面容洁白而又无奈,他淡淡的道,“三年又怎样?五年又如何?”
    “三年,我可以尽量的扫除依依和逸凡的敌人,五年,或许,我就找到冥熙玄了!”白丹烟低声。
    舒莫言微微一笑,摇头,“没用,就算给你五年的时间,你也不够!”
    “为什么?”白丹烟的声音,有些着急。
    “五年之后,逸凡也才六岁,你指望一个六岁的孩子,撑起整个冥水国吗?”舒莫言一针见血的道。
    白丹烟紧咬唇瓣,一字一顿的道,“逸凡不能,可是逸凡身边有你有朱崇还有花离仇,不是吗?”
    舒莫言摇头,“娘娘言重了,我只是一个大夫,除了看病抓药,别的什么都不会!至于朱崇,他早就跟我说过,想要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归隐山林!而花公子,娘娘您觉得,在你死后,他还会继续跟着小主子吗?”
    白丹烟不说话,沉默的坐在那里。
    舒莫言说的没错,其实现在,她身边没有可以依赖的人啊。
    闭上眼睛,她开始痛恨冥熙玄,为什么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她的身边?
    她只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撑下这么多事情,现在,她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啊……
    眼眶有些湿润,她闭着眼睛,静静的平定自己的心绪。
    舒莫言低低的道,“娘娘,我早说过,人的心很小,装不下整个世界!就算你五年内,为逸凡和依依扫平了障碍,可是十年之后呢?”
    白丹烟睁开眼睛,眸光潋滟,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舒莫言,“莫言,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到头来,她依旧是一个人,一个人支撑琉璃府,一个人支撑自己这具破败身体,一个人孤单的活着。
    不,她不孤单,她有逸凡和依依。
    他们两人是老天赐给她最好的宝贝……
    不过修炼叠字诀一个月,能够有此成就,已经是骇人听闻了。
    冥非绝继承了瑶光的武功,现在为止,也勉勉强强能铸出一个具有记忆的时空。
    而他,能够塑出这里,简直是绝无仅有。
    老疯子叹息,看着周围的景色道,“每一个用叠字诀塑造出的时空,都是残缺的,因为人性里总是阴暗的一面,可是少主你没有,少主塑造的时空,是完美无缺的!”
    冥熙玄皱眉,不说话。
    他塑造的,也并不是完美无缺,因为这里,没有他的小烟。
    他捧着水水和柔妃的骸骨,找了位置,将两人下葬。
    立碑的时候,他有些茫然。
    现在,水水和母妃,终于不会有人打扰了,可是他和白丹烟,也彻底缘尽了。
    因为这个时空,拒绝任何陌生人,除了他和行冥还有老疯子话梅,别人无法进来。
    连白丹烟,也不能……
    她,再也找不到他了,而他这辈子,就打算在这里了此残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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