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吃?”白水见卢鱼迟迟不肯吃, 便又从自家糖罐子里舀出了一大勺的糖,因自家没有红糖,只能用普通的糖来就味儿。
    “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舍不得吃掉。”
    “又犯傻, 快吃,吃完这一碗还有下一碗。”白水笑着轻抚着卢鱼毛茸茸的小脑瓜,嘴角轻启,“吃完了,和我去镇上,我帮他们研究新菜式,弄完陪你在镇上逛逛,买些好吃的,顺便找个客栈,在那住几晚,你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荆川吧?”
    刚喝了几口粥的卢鱼,因着白水突如其来的决定,停住了继续进食的动作,将勺子放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问道,“那家怎么办?”
    “反正也没养活物,大锁头把门一锁,谁能进来?”白水安慰道,又想起卢鱼护财,眯笑着眼说,“不如你把藏在咱家地窖里的钱罐子拿出来,全部揣怀里。”
    “我哪里有这意思,我是说我爹爹真的没事儿吗?”
    卢鱼的一句话,让白水脸上的笑意尽除,俊脸带着严肃,眼眸有些清冷,“你都知道了。”
    白水的这副模样,卢鱼很清楚,这是白水要发怒的前兆,抓紧了手中的碗,解释道,“你离开房间我就醒了,只是没起来,腰疼,随后就听到你和米婶子的谈话。”
    卢鱼看白水迟迟不肯说话,又说道,“我在想,这次我去了是不是就真相大白了?”毕竟这是唯一一次能证明他到底是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的机会,也是拯救自己母亲的唯一方法。
    如果他是亲生的,他的娘亲也就不会再受人指点,他也就不用再因内疚而惶惶不得终日。如果当真不是亲生的,那么他便不会再觉得什么不公与磨难,他所受的苦就是赎罪,从此以后与卢家彻底决断,好好与白水过日子。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白水沉声说道,“什么叫真相大白?你觉得你这样做卢家就会感激你吗?”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要谁感激我,毕竟他养了我,先不说对不对我好,至少他没有把我扔出去喂狼。”卢鱼辩解的声音越来越低。
    如果自家媳妇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夫家完全可以将生下的孩子扔进山里,不管不顾,每次当卢鱼受到伤害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安慰自己。
    “你就是个傻子!卢鱼。”白水很生气,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严厉,“你和我好好生活不好吗?非要管那些事情做什么?”
    卢鱼自是知道白水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生气,随着白水说话而渐渐低头,嘴上还是以极低的声音辩驳着,“白水,如果我这次不出场,他们只会越闹越凶,娘的立场会更加糟糕。”
    “他们爱闹闹去,我何时怕过他们!”
    白水还是第一次见到卢鱼如此坚定决绝,同样也深知卢鱼的这种固执,这是在为自己证明也在解救他的母亲顾氏。
    白水深知卢鱼的想法,却久久不想回应,他不想卢鱼再受到莫须有的伤害,但是当他看着卢鱼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时,颇像被一只毛绒的柴犬所注视,心里的坚硬再一次被软化。
    “就当我还了他家的恩情,白水。”卢鱼继续乞求着,“我用我的血救活他就当我报恩了,如果没救活也就当这十九年的口粮费,以后也便再无瓜葛。”
    万般无奈下白水选择了妥协,他可以硬着心去拒绝任何人,唯独卢鱼不可,他不想看到卢鱼有任何的不顺心和一丝丝为难。
    但是这次牵连的事情是关于卢鱼的身体健康的,白水仍是在妥协之余,说出了许多卢鱼应该注意的地方,卢鱼也是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地应下了。
    时间隔了两天,白水仍是没有等到卢家人的到来,一直紧绷的心弦也渐渐放松下来,脸上不再是冷峻,对卢鱼也有了和煦的微笑,甚至要比以往更疼卢鱼。
    “晚上想吃什么?”白水见卢鱼在雕刻木雕,悄悄从卢鱼的后背拥住了他,感受到怀里的人一时间的怔愣,空档间照着卢鱼的白嫩嫩的脸颊就咬了一口。
    卢鱼总以为自己已经差不多适应了白水的突然袭击,但每次心还是跳个不停,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随便。”后又感觉自己的回答过于简单,又补了一句,“你做什么都好吃。”
    白水满足于卢鱼此刻的状态,嘴角上扬,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愉悦,“嗯,那就听我的,给你熬一锅鸡汤喝吧,给你补一补!”
    初尝禁果的白水,对于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已经绝对失望了。每到晚上睡前洗漱时,都会提醒自己,不要乱来,可是就当他面对毫无防备,满脸呆萌的卢鱼时,已经差不多熄火的欲望又一次重燃起来,以至于最近他们每晚都是在小红心的氛围中度过的。
    白水进了厨房,就开始蹲下身来,打量起之前在集市上买来的老母鸡,通体土黄色,身体浑圆的让人看了便食指大动,那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也是炯炯有神,在与他对视的时候也毫不示弱,颇有大将之风。
    当初买下这只母鸡的时候,白水就想着如何能将这道食材发挥出最好的味道,奈何在卢鱼在自己挥刀杀鸡的时候千般阻止,非说这母鸡能下蛋,要留下来,白水只能作罢。
    如今再一次动了杀机的白水,拿起菜板上的黑铁菜刀,一步步朝着鸡笼走去,老母鸡却依然岿然不动,白水也不管那老母鸡为何不动弹,一个用力钳住了母鸡的脖子,母鸡霎时间发出“咯咯咯”的沙哑惨叫声,还有那不断飘落在地上的鸡毛。
    执着于烹饪食物的白水没有理会老母鸡的惨叫,一个用力将老母鸡从它的鸡窝中分离出来,白水再看向鸡窝的时候,却被鸡窝里明晃晃的鸡蛋夺走了注意力,没想到真的下蛋了。
    白水傻笑了两声,一手拿着鸡,一手拿着鸡蛋,笑呵呵地走出厨房,当做新鲜事一般,急着要与卢鱼分享。
    “卢鱼!你看,这老母鸡当真。。。”白水这边话未说完,便看见内堂里坐着的顾氏和卢文月。
    卢文月先于顾氏开口说道,“白大哥,对不起,我们总给你添麻烦,但这次真的要求求你救救我爹爹。”
    说到这,卢文月径自的嚎哭起来,顾氏见了没有过多说话,仅用粗粝的手指擦了擦卢文月满脸是泪水的脸,遂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了白水,“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扰你和卢鱼的生活,我欠卢鱼太多了,如今还来为难他,别人都说他不是二哥的亲生儿子,但我这个做娘的怎能不知?能救二哥的只有卢鱼了!”
    顾氏看白水没有说话,继续转头对卢鱼闷声说道,“你大哥从京城回来也来不及,你爹爹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卢鱼看着顾氏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娘。”这一声像是安慰似是心疼。
    “白公子,我知道卢鱼是卖给你的,我们求他做事要征得你的同意,事到如今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们接近卢鱼,也请你网开一面,救救他的爹爹。”
    顾氏哭得更加撕心裂肺,情绪激动地抓住了白水的手,随后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卢鱼说道,“卢鱼就算你爹爹再不好,他也是你爹爹,是娘的丈夫,娘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你的爹爹了!”
    “娘,你快起来,我跟你去,我去,娘,你快起来。”卢鱼哭红了眼睛,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却仍旧不停地将顾氏从地上拉起来。
    白水看到这一步,心里是一种无可言说的酸涩感,他可悲着,是对卢鱼的泪水还有顾氏的苦情,他想对卢鱼说“去吧!”却又无法开口,他把卢鱼当做自己的心头肉,然而对面那些可怜人却要榨干他心头肉的血,他就算再可怜顾氏也还是无法开口,纵使他知道这一次卢鱼是非去不可的。
    “白水。”卢鱼圆润的双眸,此刻在烛火的照应下越发闪亮,嘴里也想要说很多话,却只是叫了白水的名字。
    白水当然知道卢鱼这一声是代表什么,他很无奈地摆摆手,随后说了一句,“走吧,晚上冷,你多添些衣服。”
    “娘亲,白大哥同意了,白大哥是好人,娘亲!”卢文月笑着的脸却满是泪水,哽咽着。
    白水与卢鱼来到卢二家的茅草房时,已经是夜半玄月当空,秋虫在这样悲伤的夜晚也选择无言,独属于秋季夜晚的冷涩秋风,顽皮地肆虐着,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人的衣服里。
    白水看着跟自己之前住的茅草屋有一拼的宅子,牵着卢鱼的手,脚步沉重。
    不仅是自己面色穆然,如今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活泛的神色,这一次卢二的病貌似真的很严重,十里乡亲的家主都在,甚至他们荆川的村长顾铁成。
    顾铁成见卢鱼和白水进了屋,用着沉重却异常洪亮的声音慨叹着,“这就是仁义啊!你们卢家怎么对待人卢鱼的,你瞧瞧人家卢鱼又是怎么待你们的,卢鱼始终是流着我们顾家的仁义之血,从这以后,你们谁若是再欺负卢鱼,我顾铁成第一个翻脸!”
    “哎,村长这话不能这么早就撂下来,万一这卢鱼的血救不了卢二,不是卢家的种,可真是乐子了!”在一旁打着哈欠的王招娣,嗤笑着,看着卢鱼更是像看着笑话一样。
    “你还有脸说,大伯母,如果不是你撒泼,我爹爹能被气出邪症吗?”卢文月冲上前就要与王招娣厮打,无奈被顾氏及时拉住。
    “谁知道,你爹爹气量这么小,不会赚钱,倒是挺会生气的。”王招娣对卢文月的愤怒不以为然。
    “休要在这丢人现眼,王招娣。”顾铁成稍有发怒的架势,对着王招娣怒目而视。
    白水对于王招娣不是一般的厌恶,再看看一旁快要睡着的钱氏,更是觉得恶心,自己的二儿子如今卧在病榻,她却还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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