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声叹息缓缓在黑暗里响起,怪人看着昏厥过去的少年,慢慢拨开了脸上缭乱的头发,这一刻,淡淡月光照在他脸上,清晰可见,那一张脸虽然无比的沧桑,但他却不是别人,正是十二年前,被妙音仙子一指绝学重创的笑苍天。
    “想不到我笑苍天纵横一生,如今弥留之际,能得这少年相伴一月,可是凌音,你不要忘了,我说过,你当年那一指,我会十倍奉还……”
    第0016章 奇书
    幽光照在笑苍天脸上,忽然变得有些森然可怕了,他如今之所以看上去苍老了几百岁,正是因为当年身受反噬之际,被凌音的绝学“三十三重玄天指”重创了元神,无法恢复。
    本来以他的道行修为,无论是反噬还是被玄天指打中,假以时日都能恢复,可怎料得偏偏是两者同时,他用了十二年时间,也无解。
    “我死则死矣,凌音,你活着,却会比我更加痛苦,这个仇,算不算报得?”
    这一刻,笑苍天脸上忽然变得十分可怕了,看着眼前晕厥的少年,眼中诡芒闪烁:“你当年渡三成仙元在这少年身上,替他续命,瞒天过海,你却能瞒得过我么?嘿嘿嘿……”
    笑苍天看着昏迷过去的少年,自言自语:“假若将来,你玄青门出了一个绝世大魔,到那时,你是要保他,还是要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凌音,他将会是你的生关死劫!哈哈哈哈!”
    笑苍天变得越发癫狂了,肩后乱发飞扬,冷森森道:“你说正就是正,魔就是魔,好,那就看看,将来你要如何抉择!”
    话一说完,只见他凝气一掌抵在萧一尘背上,整间山洞登时狂风大作,宛若厉鬼呼啸,他竟是将毕生修来的魔元,不断往少年体内渡了去。
    一炷香后,洞内狂风歇止,笑苍天看上去仿佛又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满脸的皱纹堆叠,像是山洞外面,一层一层铺起来的落叶。
    “嘿嘿……一阴一阳谓之道,那一仙一魔又是什么?凌音,你想不到吧……”
    笑苍天面色愈加苍白,但此刻眼神里的狂热却不减,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仙魔不同道,然而今日,这个少年体内,竟有着一股无上仙元,一股无上魔元。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整间山洞剧烈一颤,原本朗朗明月,忽然被乌云掩住,紧接着大雨如注,电闪雷鸣,将笑苍天的脸映得更加森然可怕了。
    “你命格不凡,将来的路,不必遵循你师父,正与魔,在你心中……”
    笑苍天看着地上昏迷的少年,眼神又变得柔和了些许,这少年与他当年甚是相像,孤苦无依,几度求道却因资质而被拒之门外。所以后来,他立誓不再踏入仙门一步,多年以后,便成了人人忌惮的魔头,想不到如今弥留之际,还能将他毕生修炼精华所在的“九阴九阳玄功”传下去……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溅到了山洞里边来,笑苍天将少年抱起,放在了里边干燥的地方,然后缓缓坐下去,思忖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
    又过得片刻,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来,眼中闪过一丝曾经的炽热,最后却又痴痴地笑了:“世间人人都想得到你,而我当年得到你,现在却又有什么用……”
    原来,当初正是因为笑苍天偶然得到了这本奇书残卷,却又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所谓怀璧其罪,才遭到当世几大魔道高人的同时追杀,后来寡不敌众,大动魔功之下引得了自身反噬,结果又慌不择路闯入玄青地界,遇上了凌音一行人。
    他得到的这本奇书,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秘籍,当年他得到后,还没来得及修炼,便走漏了风声,而这十余年间,纵然他日夜殚精竭虑地钻研,耗尽最后的时间,也无法参透书中奥妙一丁一点。
    现在想来,笑苍天忽然只觉得这世间事事都索然无味,为了得到这本奇书,把命都给搭进去了,然而却终是与这书中记载的无上奇功无缘。
    笑苍天坐在地上,无力苦笑,是啊,自己的天赋如何比得上那位消失已久的前辈呢?思念及此,忽然间只见他手掌一抬,便要毁去这本书,但在这一瞬间,却又注意到了身旁昏迷的少年,外面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这一刹那,他心中也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
    为何不将这本奇书传给这少年?
    这样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瞬间便如野火燎原一般,迅速燃遍了他身上每一处角落,再也无法熄灭!
    “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这就是天意吗?笑苍天,你天赋不行,可这少年的天赋,却比你强了许多,哈哈哈!这就是天意啊!笑苍天,你笑了这么多年苍天无眼,今日总该顺了这天意吧?哈哈哈!”
    这一刻,只见笑苍天如痴如魔,望着地上的少年,眼神竟是比当初得到这本残卷时更要炽热。
    “凌音,你想不到吧!想不到吧!哈哈哈!等将来,你发现你玄青门的弟子,还是你妙音仙子座下的唯一弟子,却身怀魔道第一奇书的功法,你是要保天下,还是要保你的徒弟?哈哈哈哈!十倍……不,这是百倍奉还!哈哈哈哈!”
    话音甫落,笑苍天再不迟疑,两指一并,往那书上点去,将里面的文字通通化作神念,一下全印入了少年的眉心神海之中。
    此术须耗费他不少魂元,当初正是不舍魂元,被追杀时才未施展此术,此刻做完这一切,笑苍天看上去又苍老了无数,额上汗如雨下,但看着地上熟睡的少年,和手中再无任何一字的残卷,却满意地笑了。
    雨,不知何时停的,天,也不知何时亮的。
    一尘悠悠醒转过来,只觉身上酸痛不已,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一点印象也没了,头怎么痛得如此厉害……不对,怪前辈呢?他走了吗?
    茫然四顾,却见山洞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一尘不禁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失落,怪前辈终于还是走了。
    就这样坐在山洞里发呆许久,头痛稍稍减轻了一些,外面一阵风冷冷地吹了进来,一尘这才陡然惊醒过来,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自己要快些回去才是!
    刚下了一夜的雨,山路十分泥泞,但这却难不倒他,双足一点便即轻飘飘离开了地面,然而却令他感到一诧,为何自己身体忽然轻了许多?不,不对,是自己内气充盈了许多!
    这才一夜时间,竟似抵过自己苦修一个月,一尘惊疑之余又感到一阵莫名伤感涌上心间,必是昨晚怪前辈最后替自己梳理了经脉……可是到最后离别之际,自己也不知晓他的名字,天下之大,日后还能再见吗……唉!
    第0017章 杀心
    回到平阳峰,一尘立即换了身衣裳,好在这几日杨逍然要打理三天后的终试,是以并未发现他一早就不在屋里,接下来他便要好好准备一下,三天后的终试,盘膝坐在床榻上,微一运功感应,发现那道玄气还留在体内,并未因昨晚怪前辈梳理经脉而散去。
    接下来的几日,平阳峰变得异常热闹,新弟子三月终试还算是比较受重视,以往的终试过后,直接去到阳关三峰的大有所在,因为前三月为入门期,过了三个月便算是正式入门,能够修炼一些初级术法了。
    是以这几日,众弟子都异常的兴奋,亦或是在各自的授艺师兄姐指导下加急修炼,然而如此一场盛会之下,却暗藏杀机。
    夜幕悄然笼罩,为了准备明日的终试,弟子们都早早歇息了,这一晚平阳峰异常的宁静,宁静得有些诡异。
    屋中烛火明灭不定,映照着赵王孙那张阴森森的脸,在他对面站着一道人影,正是杨逍然。
    此刻杨逍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赵王孙看着掌心缓缓流动的玄气,阴森森笑了笑:“很好……这引气诀,我已经掌握了,萧一尘,明日便是你的死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只怪,你自己次次找死……”
    杨逍然冷然不语,很多时候,走出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赵王孙看向他,冷笑道:“怎么?杨师兄是在担心我明日失手,将你也暴露出来?”
    “我说过,此事若是让人知晓,到时候玄青门再无你我容身之处,明天长老和阳关的师兄姐都会在场,你须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呵……”
    赵王孙冷冷一笑,似是显得毫不在意:“放心,我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连他自己,都不会知道他怎么死的……”话到最后,眼神里的杀机更重了,寒夜沉沉,风冷似刃。
    ……
    第二日清晨,众弟子一大早便兴致勃勃去了山谷,三位长老之一的紫衣老者翟墨长老也来了,此刻坐于高台之上,在他身旁,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弟子,那男弟子俨然便是之前施展凝土诀的师兄。
    除了长老和师兄,阳关三峰今日也下来了一些师兄师姐,赵盈儿俨然在列,此时正与赵王孙说着什么。
    一尘打理好一切后,也拿着本《南华经》来到了山谷,刚一走进,便听远处传来个清若银铃的声音:“小家伙!这里!”
    一尘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黄衫少女御空飞了过来,正是当初给了他入门机缘的黄莺儿,旁边还有个紫衣男子,也是那次在后山下面遇见他的人。
    “黄莺师姐!”
    见到黄莺儿到来,一尘心里自然也高兴,一晃便是三个月,还以为她把自己忘了呢,没想到今日她会抽空来看自己比试。
    黄莺儿落到他面前,比起数月前,更显得身姿轻盈了,笑盈盈道:“如何?这三个月下来,可有斩获?”
    “恩!”一尘用力点了点头,又向旁边走来的紫衣男子道了声“师兄”。
    黄莺儿轻轻一笑,又向周围看了看,见别的新弟子都有着授艺师兄姐带领,为何小家伙刚刚独自过来的?问道:“你授艺师兄呢?怎么只你一个人?”
    “他……”一尘向附近看了看,不见杨逍然的踪影,摇摇头道:“他没来。”
    “没来?”黄莺儿不禁柳眉一蹙,今日乃是新弟子终试,作为授艺师兄,怎可不来?想必平日里待他也不怎么好,问道:“你授艺师兄叫什么?”
    一尘想了想道:“师兄姓杨,名逍然。”
    “杨逍然……”旁边紫衣男子若有所思,淡淡一笑:“原来是他。”
    黄莺儿柳眉微蹙,向他手里的书籍看了眼,道:“这是什么?给我看看。”说罢,便将他手里的经书拿了过来,翻开一看,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
    念到最后,只见她愤愤将书合上了,杏目圆睁地看着一尘:“难道这三个月来,杨逍然就教你这些吗?”
    “不不不……”
    一尘忙摇手道:“师兄待我很好的,还传了心法和口诀给我,不然师姐,我演一遍给你看?”说着便要摆开架势,紫衣男子立即走了过来将他按住,又向黄莺儿递去眼色,摇了摇头,示意这是玄关的事情,阳关弟子不可越俎代庖,不合规矩,长老还在远处看着呢。
    黄莺儿柳眉紧蹙,别的弟子都会讨好自己的授艺师兄姐,平日里时常端茶送水,或是没事就唠嗑两句,而萧一尘整日里沉默寡言,不喜欢跟人说话,杨逍然又不止他一个弟子,又岂会传什么好东西给他?心里不由得轻轻一叹,这才将经书递还给他,脸色变得柔和了一些,轻轻笑道:“没关系,往后你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来无念峰,到时候师姐亲自教你,传你最厉害的本事!”
    “恩!”
    一尘用力点了点头,心里感到暖暖的,来了玄青门一个人也不认识,只有这师姐肯处处相照拂,可是她远在无念峰,又哪里知晓最初两个月,自己每次都被人打得鼻青眼紫呢。
    “咚——”
    随着高台上一声钟声响起,终试要开始了,远处赵王孙脸上阴色沉沉,向萧一尘这边看了看,冷冷一笑,今天没有任何人救得了你。
    “师姐,我过去了。”
    “恩……”
    看着他缓缓向斗法台那边走去的背影,黄莺儿双眉微锁,她自然能够看出,别的人如今或多或少都已有些底子,可这少年似乎还和三个月前没什么变化。
    终试的规则很简单,便是任意上台,下边的人亦可任意挑战,挑战失败则不可再上台,胜者连续超过三场后则要下台恢复,等候三场后方能继续上台,撑到最后或是无人敢再上台挑战了,则算是此次终试的最后胜出者。
    到中午时,百来个新弟子里面,已有近大半被淘汰,而此时站在斗法台上那人轩眉带笑,正是赵王孙,已经连胜十几场,若非有着每隔三场下台休息这规则,只怕输在他手上的人会更多。
    这一次的终试已然毫无疑问,虽然同是修炼三个月,但这赵王孙却胜出其余人不少,此刻已经没有人敢再登台挑战,自取其辱了。
    远处,赵盈儿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而这边黄莺儿柳眉微锁,心想要不是这三个月你悄悄让人给他送来丹药,他岂会胜出别人这般多?这平阳峰的终试哪次有过公平可言!
    再反观台下那个始终一人静静看书的少年,黄莺儿眉间的愁意不禁更浓了,就在这时,赵王孙向萧一尘看了去,朗声道:“师弟今日,又可敢应战?”
    人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向台下那静静看书的少年望了去,就连高台上的翟长老也不禁皱了皱眉,他这几个月虽未管过新弟子,但也听旁边的弟子提起过,这少年来了三个月,什么本事也没学会,甚至连登台都要靠爬上去,简直是平阳峰有史以来,最莫名其妙的一个弟子。
    此刻人群里安静无言,众人皆知,那萧一尘怎么可能会是赵王孙的对手?黄莺儿忽然冷冷地道:“怎么?靠投机取巧才修得点本事,现在就已经沾沾自喜,目中无人了?”
    她乃阳关无念峰的弟子,这两句话说来,在平阳峰自然也有点威慑力,不料那赵盈儿却又冷冷一笑:“别人修来本事就是投机取巧,既如此,那你领进来那人,怎不也去投机取巧修点本事来?呵,真是好笑,来了几个月,连登台都要靠爬上去,我看喂再多丹药也是白搭!”
    “你!”黄莺儿登时柳眉一竖,还待反驳什么,旁边紫衣男子拉了拉她衣袖,摇了摇头。
    就在气氛凝固之际,忽然间,只见萧一尘双足一点,衣襟带风,轻飘飘便已落在了那斗法台上,身形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
    “噢!”
    台下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一个月前他还啥本事没有,现在这御空术使得,竟隐隐约约比他们还要稳了,不少人都小声议论了起来。
    赵盈儿也是脸色一沉,前一刻她还在说,转眼间少年便飞到台上去了,令她脸上难堪,心里更是十分不舒畅:“哼!不过是最低级的御空术而已!”
    而在高台上,翟长老却深深皱起了眉,弟子们看不出来,但以他的道行如何看不出来?刚刚那少年使的似乎并非御空术,而更像是一门高深的轻功,这样一个小小少年,怎么可能身怀这等轻功?
    众所周知,御空术入门便能学会,但上乘的轻功却不同,没个几十年根本不可能修成。御空术施展时可凌空而跃,但却有着大大的弊端,便是受不得任何冲击,一旦被人打中,便是极其危险。
    但上乘轻功却不同了,施展上乘轻功,便是山川大岳亦可如履平地,练至化境,更是一花一叶皆可为地,却又不伤花叶分毫,天上地下来去自如,直似鬼魅一般不可端倪,敌人根本瞧不清,更别说要打中。
    瑶光尊上那独步天下的“凌仙步”,便是一门绝顶高深的轻功,施展开来,时如轻云掩月,时如流风回雪,虚虚实实全教敌人难以看清,等看清时便已身首异处。
    而这少年,却又是哪里修来的轻功?翟长老眉头越锁越深了,偷学可是本门大忌。
    第0018章 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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