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一尘想到了什么,一下取出了伏羲琴,只见琴身龙腾凤潜,尤为不凡,七根琴弦若虚若实,光芒大绽,阳真子目光一凝,他岂能认不出这是凌音的伏羲琴,怎么也没想到,凌音竟把此琴给了徒儿。
    “糟糕……”
    下一瞬间,阳真子猛然意识到什么,然而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只见一尘如平常那般,手指搭在琴弦上,一股真元注入琴中,这次便不是他之前与未央斗琴那样,以自己的功力化作音波了,而是催发了琴中神力。
    这一瞬间,瑶琴光芒大盛,耀眼夺目,几乎将他映得宛若天神一般,连他自己都吓了跳,下一刻却已控制不住这神力,“铮”的一声,琴弦已松,只见那一道琴音,顿时有如万丈狂澜向对面冲了去,所过之处,草木山石瞬间化作齑粉!
    “砰砰砰!”
    只听得一阵乱响,数十个留仙派的弟子直接被震飞了出去,那一十八人也在一瞬间被震得吐血倒飞了出去,饶是如此,那一道琴音仍如上古怒神一般,不断往前冲了去,几乎要毁掉整座留仙谷,而那些宫殿楼宇,被琴音一震,更是纷纷倒塌。
    阳真子双目圆睁,一瞬间飞了过去,真气一刹那走遍全身,近四百年道行瞬间运转开来,然而即便如此,也被那琴声震得不断往后退去,只见他双眼布满血丝,掌心溢出鲜血,额上青筋暴绽,足足退了几十丈远,方才将这一道琴声的余威给化去,不至于留仙谷化为乌有。
    “完了……这回师父非打死我不可。”
    一尘看着眼前惨景,也吓得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伏羲琴怎会在这时神力失控,完蛋了,这回闯了大祸。
    “喂!呆子!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啦!”旁边未央见他傻傻发愣,低着声音喊了一句。
    一尘这才如梦方醒,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来日再随师父登门谢罪吧,便将伏羲琴收起,脚下展开凌仙步,与花未央往谷外溜了去。
    一直疾奔出百里外,一尘才敢停下来歇气,但一想到刚才自己差点毁了半个留仙谷,便仿佛已经看见了师父那可怕的眼神一样,顿时只觉毛骨悚然。
    “哈哈哈,笑死我了,刚刚你看见没?他们好狼狈的样子……”
    未央笑得前仰后合,一尘瞪了她一眼:“你还说!我让你道个歉,你偏还要顶!这回好了?”
    “怪我咯?”未央耸了耸肩,又道:“你瞧他们那些人的样子,根本就不讲理好吧。”
    “我看不讲理的人是你!”
    一尘没好气看了她一眼,心想要早知道留仙派的人这么小气,便直接托人把琴送回去好了,现在倒好,赔礼不成,还反把事情搞得越来越乱了,回去非被师父骂死不可,说不定还得受罚……
    未央笑道:“放心啦,他们不会去玄青门找你师父麻烦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
    “恩,我说不会就不会。”未央认真地点了点头。
    “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说了。”一尘摇了摇手:“遇见你,我真是把下辈子的霉都倒光了,你简直就是玉皇大帝派来害我的!”
    未央噗嗤一声,脸上笑如春花绽放:“那我害你什么了?”
    “你害我……害我回去要被师父骂死了!”
    未央又掩嘴一笑:“那我还说你害我了呢。”
    “我害你?”这回一尘当真是快跳起来了,指着后边道:“刚刚一路我都在帮你,你还说我害你?你这人还有点良心没了?”
    “哼!你就是在害我。”
    “我害你什么了?”
    “你害我……”未央噗嗤一笑:“不告诉你。”
    “你……算了算了。”一尘摇了摇手,心想跟此人实是无理可讲,摇着头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是小人了?”未央轻轻瞪着他道。
    “我说你……”一尘看着她,最后着实心感无力了,摇了摇手,指着前方道:“我不想跟你说了,前边有条岔路,从此天涯路远,江湖再也不见。”
    “哦……”
    未央噘了噘嘴,幽幽看了他一眼:“不见就不见好了……我走便是了,不缠着你了。”说罢,足步一晃,真的往前去了,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真走了?”
    一尘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又起了一丝没来由的失落,用力摇了摇头,也不再去想了,须得尽快离开此处才是。
    又行出二百来里,他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刚刚伏羲琴为何威力突然大了那么多?难道是夙夜吗?可不对啊,夙夜按说还陷入沉睡未醒才是,不然的话,之前好几天,自己弹了那么久的琴,按照以往,他早就跳出来了。
    “小子,这回闯祸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淡淡响起,一尘微微一惊:“夙夜?啊!夙夜,你完了,你刚刚把半个留仙谷都差些毁去,回去看你怎么跟师父交代。”
    “放屁!”
    夙夜直接幻化了出来,双手束在胸前,冷哼道:“自己闯了祸,还想把黑锅往吾身上丢,不妨直说,吾也是感应到伏羲琴的神力才醒来的。”
    一尘嘴一撇:“我不管,反正你是伏羲琴魂,你不看好琴,让它神力乱蹦,这责任怎么说你也得担一半。”
    “哈哈!”夙夜一向冷傲,此刻居然被他逗笑了:“你这小子,还要脸不要了?自己逞英雄救美,这回闯了祸还想赖在吾之身上,伏羲琴历代主人,吾就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
    “嘁!”一尘将头一扬,不以为然道:“所以他们才个个惨死了。”
    “罢了罢了。”
    夙夜摇了摇手,又道:“小子,刚刚那小丫头的来历,有些不简单。”
    “怎么说?”
    这一刻,一尘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他也能感觉到,若说上回那“怪婆婆”是无意撞见,那这次她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便绝非巧合。
    夙夜道:“否则,刚刚她怎会走得如此匆忙……”
    “你的意思是……”
    一尘眉头一皱,难道未央姑娘也能感应到夙夜的存在?所以才走得这么急,那她怕夙夜做什么?
    “好了,吾言尽于此。小子,往后长点心,有人已经盯上你了,伏羲琴,也不要动不动就拿出来。”
    说罢,只见夙夜打了个呵欠,便又要回到琴中,一尘手一伸:“等等!你先告诉我,刚刚伏羲琴到底怎么回事?”
    他现在想来,伏羲琴忽然神力失控,也绝非巧合。
    夙夜凝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如吾所料不差,那么太古遗音的琴魂,沉睡万载,也醒了。”
    第0080章 赶赴昆仑
    “太古遗音的琴魂……”
    一尘着实有些意外,他虽认得出太古遗音琴,但对此琴,却是一无所知,没想到此琴之中,竟然也居有琴魂,还沉睡了万载……
    夙夜缓缓道:“小子,你不要把此琴想象得太简单了,之所以留仙派发挥不出此琴之威,那是因为此琴在万年前,被人打入一道封印,琴魂也陷入了沉睡。”
    “万年前……”
    一尘微微一怔,动不动就是几千年上万年,那么远的时间,谁晓得当时发生了什么,问道:“那这琴魂很厉害吗?比起你如何?”
    夙夜没有说话,此刻也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许久才道:“此琴魂,戾气很重。”
    只留下这一句话,夙夜便什么也不说了,又回到了琴中,继续沉睡以休养魂力。
    “太古遗音……”
    一尘渐渐锁起了眉,瞧方才夙夜的样子,似乎非但此琴厉害,连琴魂也十分厉害,只是不知万年前为何会被人封印,又是遭何人所封印,但眼下看来,似乎隐隐有些不妙。
    但此时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得先离开此地再说,三天后,他又来到了一座山林,但却并未如先前的计划回玄青门,因为想着留仙派的事情,师父若是知道后定会十分生气,不如等几个月后她气消了,自己再回去罢,那时说不定自己已经臻入炼神还虚境界,师父自然也就不生气了。
    这般想着,他便又往西北方向连着行了数日路程,期间听见不少人都在议论怜花宫什么妖女。
    不知不觉,便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天气也逐渐变得炎热了起来。
    这三个月来,他为寻突破之法,遍访名川大山,醉心于山水之间,每每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总要抚琴一曲,以解苦闷,算来离开玄青门已有大半年了。
    只是令他略有些不解的是,三个月前,他与花未央去留仙派还琴,结果差些毁了半座留仙谷,如此大的一件事,竟从未听谁议论过,难道是留仙派将此事保密了?
    可是为何要将此事保密?莫非真如夙夜所言,是那太古遗音的琴魂醒了?所以留仙派才不对外公开此事……
    风轻轻吹过山涧,一尘双手按在琴弦上,心想倘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三个月前,还真叫未央姑娘说中了,那时自己担心留仙派的人去玄青门找师父麻烦,可未央姑娘却坚持说不会,她心思如此敏锐,究竟是什么来历……
    “罢了罢了。”
    他也不再去想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了,反而从袖子里取出一把折扇,只见那扇子上面柳絮纷飞,还有着两行小字: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脑海里立时又想到当初在怜花宫外,与那紫衣女子的一战,这些时日他自然又听说了不少关于怜花宫的事,但都没什么好事,而他感觉怜花宫里的人,并不似那几个魔教一般坏,为何却要处处与天下正道作对?搞得现在成了众矢之的,她们究竟在寻找什么?
    反复思量,也难明其理,一尘索性收起瑶琴和折扇,离了山涧,三日后的晌午,他从山岭里来到一条久无人至的古道,寻了一废置长亭,正待入亭稍作歇息,忽闻背后有马蹄声渐近,一转身,只见三匹白马绝尘而去了,扬起满天的尘土。
    一尘伸手将扑面而来的尘土挥开,但瞧方才那三匹白马足贯闪电,并非寻常人家的马儿,乃是仙家坐骑,心想何人这般着急赶路?
    在亭中歇息了一会儿,短短炷香时间,已有七八批人快速过去了,一尘越是感到好奇,心想刚过去的那几批均是修炼中人,若是去近处必定御剑而行了,唯独去远路才会乘坐骑或是乘云石,这些人匆忙赶路,是要去哪?
    再过一会儿,又有三五骑绝尘而来,一尘出了亭子,询问道:“几位道友,你们如此匆忙,不知是要前往何处?”
    来者共有五人,为首是个妙龄女子,身下骑着一只蓝白独角兽,锦衣华服,想必是大户千金,要么便是哪个掌门长老的女儿,后面四骑,乃是四个中年人。
    一尘这一路风尘仆仆,翻山越岭,即使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也染了些风尘,反倒像是个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是以那锦衣女子只稍稍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赶路,并未作理会。
    后面一中年人道:“小兄弟若要去昆仑,还是找几个同伴为宜。”说罢,几人便纵马去追前边那妙龄女子了。
    “昆仑……”
    一尘心中一凝,原来这些人赶着是去昆仑山脉么?昆仑山脉远在中土以西之境,整座山脉绵延无尽,横跨西北两大域,素有“万山之祖”一说,是以关于昆仑山的种种传说也流传至今。
    其中流传最广的传说便是,昆仑内有仙境,名“昆仑仙境”,饮仙境一水,食一果,便可长生不死,所以千万年来,无数人远赴昆仑寻觅仙境,然而最终都无功而返,更甚至死在了那千万雪山之中。
    所以昆仑山脉,既令人神往,同时也令人敬畏,也有隐世门派或是隐世高人在山中修仙炼道,但甚少有人见到,他们往往一心炼道,不问红尘之争。
    一尘看着那几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怪不得这几日总瞧见有云石从天上飞过,原来各大派的人又都往昆仑去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人去昆仑又是做什么?
    忽然间,他又想到一事,上次与茯苓她们道别时,好像茯苓师姐她们去了西北之境,莫非现在也往昆仑去了?
    “不妙,上次去怜花宫,师姐她们也在,万一这次遇见怜花宫的人,还有那几个魔教的人,而思却兄若不在的话,她们贸然行事,岂不是有危险?”
    想到此处,一尘再不犹豫,双足轻轻一点,几个起落间,便已化作一道长芒往西北方向去了。
    比起三个月前,他的身法明显快了许多,正是因为,数日前他已初步悟得炼神还虚境界,只是不知为何,别人臻入炼神还虚境界时,多半都能初窥“元婴”玄妙,即使尚不能立即修成元婴,但至少能够感应得到,而他却是一点也感应不了。
    至于为何,他这些天反复琢磨,如何也想不明白,是以打算等回了门派,再向师父请教一下,可眼下听说昆仑那边有情况,自然必须先过去看看,这次的事情恐怕比上次东碣的事情更大。
    一路疾行了三天三夜,仍离昆仑有着数万里之遥,幸好他已初悟炼神还虚境,若是换做三个月前,即便功力再深厚,这般昼夜无眠的御剑,也非得真元枯竭不可。
    这一晚星月明朗,一尘落到了一座山巅上,取出玄铜镜往身上一照,待稍作歇息后再继续赶路。
    玄铜镜使他恢复了些精神,此刻闭目凝思,扪心自问:“萧一尘,你这般急着往昆仑赶去,究竟是在担心师姐她们,还是在担心那个本与你无关之人?她是魔道妖女也好,是怜花宫的主人也罢,这些又与你有甚么关系呢?”
    深吸一口气,一尘睁开了眼睛,直至今日,他反复凝思,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最开始遇见的“怪婆婆”,再到后来那个平顶山假扮自己之人,还有怜花宫与自己比斗的女子……她们,都是同一个人,花未央。
    “原来,真的是她……她究竟在找什么……”
    夜风冷冷吹上山巅,虽是六月盛夏,但这一刻,一尘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这个女子太不简单了,假扮自己将北域各派的人引往平顶山,甚至三个月前她去留仙派,与自己斗琴说不定也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要去留仙派寻找某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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