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继续说道:“那一次,天门抓走了那位姑娘,而萧小友,自然要去解救,便是那一次,魔教各派也忽然攻来,当时天门八位长老,个个身受重伤,连三位真人里面,都死了一位,重伤两位,至于其他门派的人,那死伤就更是不计其数了,可见那一战,有多么惨烈……”
    听他说到此处,众人都唏嘘不已,而关于当年之事,沈沧溟假扮成幽兰真人,还执掌了天门三百年,这件事影响过大,所以当时,天门已让各派勿要传出去,不过如此大的一件事,也只能瞒瞒凡世里的这些人罢了,至于正魔两道里面,有谁不清楚当年真正发生了什么?
    那白发老者又叹了声气,感慨道:“正是因为十年前那次正道浩劫,不止天门,整个正道都元气大伤,所以这些年来,才让魔道越发猖獗,四处滋扰百姓,官府也不作为,唉……”
    “放屁!”
    就在这时,酒馆外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难道正道里面,出过的败类就少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酒馆里所有人皆是一怔,回过神来时,只见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面色冰冷,令人只看一眼,便感到一股莫名恐惧,在其身后,同行的还有另外四个人。
    却不知,这五人又是什么人,徐掌柜也吓了一跳,连忙清理出一张桌子来,赔笑道:“五位爷,里边请!”
    “哼!”
    那黑衣中年一拂衣袖,一边向座位走去,一边冷不丁说道:“天门三百年来暗里藏奸,自不必多说,而玄青门,看似光明磊落,却也不见得尽是些什么好东西!”
    听他如此毫无遮掩地贬低正道,众人皆是一愣,他们都是这凡尘里的江湖中人,自是不清楚玄门里那些事,不过那修仙玄门里面,个个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庇佑一方百姓,守护一方安宁,怎到了这人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了?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且先不说天门如何,你说玄青门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莫非玄青七位尊上,你都见过了?”
    各人又是一愣,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却是刚刚二楼那个身穿浅红衣裳的少女。
    那黑衣中年向二楼望去,眼中登时两道寒芒射出,如此寒气逼人的目光,莫说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便是在座这些常年闯荡江湖的人士,也都感到害怕。
    但此时,那红裳少女却是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闪,脸上兀自带着笑容:“你若是见过玄青七位尊上,便说说看,七位尊上里面,哪一位本事最大?而若是从未见过七位尊上,又如何在此妄言?”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感到一窒,一颗心均悬了起来,心想这人一看就不简单,你一个小小姑娘,切莫口无遮拦,引祸上身呐!
    那黑衣中年凝视着她,过了许久,才冷冷道:“照我说,玄青门那七人里面,没有哪一个有本事的!否则的话,又怎会容得下无欲天这些年日渐昌盛?倘若真有本事的话,何不一举灭了那无欲天?”
    这一刹那,整间酒馆更是变得针落有声,所有人皆怔怔不语,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即便他们只是这凡尘里的武林人士,从不牵涉修真界正魔两道的事情,但此时听见“无欲天”三个字,也仿佛一下坠入了寒冷深渊,这一刻,只有无尽的恐惧,慢慢笼上各人的心头。
    “轰隆!”
    忽然一声雷响,外面竟又下起了瓢泼大雨,众人这时才回过神来,仍是感到寒意一阵一阵不断袭上心来。
    这时,那黑衣中年旁边,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在其耳旁低语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他才慢慢坐下去,不再继续说了。
    而那二楼的少女,此刻也坐了回去,不再继续说什么了,外面大雨瓢泼,天色越来越昏暗,不知这雨,却又要下到何时。
    酒馆里的武林人士,也无一人再继续说方才的话题,似是各人心中,这一刻都有了什么顾忌,连皇帝都敢骂的人,这时都酒醒了,却不敢去讨论任何与无欲天有关的事情。
    原来,这十年里,世间出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势力,名为无欲天,短短十年时间,尤其是近些年,便收服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魔道教派,更甚至还有一些玄门,都对其俯首称臣。
    无欲天这三个字,如今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里面,都如同禁忌一般的存在,没有人敢轻易提起,更没有人敢道其长短。
    第0688章 邙阴山
    外面雷声隐隐乍响,狂风不歇,吹得酒馆外的古树不停摇晃,刺骨的寒雨也随风飘了进来,徐掌柜见雨势渐大,立即关上了窗户,原本就昏暗的酒馆,一下变得更加阴暗了。
    “小刘,掌灯。”
    一句吩咐,姓刘的小青年立即从内屋里取来油灯,一一点上,火苗轻轻跳动,这才使得酒馆里看上去稍稍明亮暖和了一些。
    看这样子,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何时,恐怕一酒馆的人,今日是走不了了,一直到天快黑时,众人已是喝得迷迷糊糊,忽然“哐当”一声,把所有人都给惊醒了过来,却是门外有人在扣门环。
    姓刘的小伙计刚趴在柜台上,刚合上眼不久,一下被惊醒了过来,忙不迭跑过去开门,门一打开,一股寒风立时灌了进来,令酒馆里所有人都莫名打了个冷颤。
    只见那门外站着七个人,个个披着斗袍,除了为首一个血衣老者,后面六个,皆阴沉沉的像是僵尸一样站成一排,动也不动一下,模样神情甚是诡异可怕。
    加上此刻天黑,更是瞧不清这些人的模样,即便小伙计常年在此,见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此时也不禁吓了一跳,一下愣在了原地,后面徐掌柜连忙走了过来:“小刘,愣着作甚,还不招呼几位爷进来……”
    小伙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摆了个请字,笑呵呵道:“几位客官,里边请……”
    为首那血衣老者踏步走了进来,后面六个死气沉沉的人也跟着走了进来,一股阴风吹进来,使得屋中烛火一阵摇晃。
    徐掌柜赶忙上前,赔笑道:“屋里打挤,几位爷切莫嫌弃,请坐。”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让小伙计又收拾出一张小桌子来。
    不料几人还未坐下,东南方向的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冷不丁的声音:“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血衣前辈,还真是晚辈之幸……”
    这样一个声音,令酒馆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说话之人,却是之前那个大肆贬低正道的黑衣中年。
    此刻,只见他手握酒杯,一边饮酒,一边缓缓地道:“不知血衣前辈,这是要去哪?”
    一间小小酒馆里,气氛变得尤为紧张了起来,这山野之中的小酒馆,平日里接待的,也无非只是些走南闯北的凡尘江湖客,可是今日来的这两批人,似乎并不简单,所有人,连同徐掌柜在内,这时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只见那血衣老者缓缓坐下,平平淡淡地道:“怎么?云宗主这次也是去邙阴山的?”
    “哼!”
    那黑衣中年冷冷一哼,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冷声道:“杨逍然那厮,上个月向所有教派都发出了血雨令,其他教派的人都去了,倘若本宗不去,说出去便是有二心,如此一来,本宗能不去吗!”
    他说到此处,又冷哼一声,拿起已斟满酒的酒杯,一饮而尽,似乎这才消解一点心头恨,继续道:“只是云某不明白,以血衣前辈的本事和名望,大可独占一方洞天福地,高枕无忧,这次为何也要向那厮低声下气?”
    “唉……”
    不料血衣老者听后,只是长长一叹,说道:“老朽年事已高,经受不住年轻人的折腾了,这一次,要去便去罢……”
    整个酒馆,这一刻陷入了寂然,只有窗外雨打树叶的哗哗声响,透着阵阵寒意,所有人皆屏息不语,全然听不懂他们两人在说什么,只是方才有人注意到“邙阴山”三个字,听闻那邙阴山乃是近些年来,魔道暗中聚集之地,莫非这两批人,竟是魔教中人!
    “轰隆!”
    外面忽然一声惊雷响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即便是常年闯荡江湖,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人,这一刻都忍不住颤栗了起来。
    “唉……”
    又一声轻轻叹息,那血衣老者慢慢坐了下去,衣袖往桌上一拂,道:“店家,上两壶热茶来。”
    “是,是,前辈请稍等……”
    徐掌柜这才回过神儿来,立刻往后屋里去了,就这样,一直到中夜时分,外面寒雨不歇,一屋子的人本是极为疲倦,但此刻,却个个如坐针毡,别说趴桌上睡着了,便是轻轻动下身子,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生怕惊扰到了那后来的两批人。
    原来那两批人,却正是魔教里的人物,血衣老者乃是血衣教的教主,号“血衣子”,在魔道里面,也颇具声望。
    而那黑衣中年,乃是沧浪宗的宗主,名号云穿浪,多少也有些实力,这次二人,却正是去西南之境的邙阴山。
    夜越来越深沉,整个酒馆,也无一人说话,就这样又到下半夜的时候,众人终是抵不过这股倦意,一个接一个枕着手臂睡着了,等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大早上。
    雨不知何时停了,而昨日来的那两批人,也不知何时离开了,连同二楼那个身穿浅红衣裳的少女,一大早也不见了踪影。
    “他们……走了?”
    众人陆陆续续醒来,有人去到门口,往外面望了望,确定再无昨日那些人的踪影,这时才慢慢宁定下来:“看来,是真走了……”
    “哎,不对,昨天那姑娘呢?怎不见了,莫非是教那些人给掳走了?这一个姑娘家,落在那些人手里,只怕是……”
    “昨晚我听见他们说要去邙阴山,那邙阴山可是魔道中人聚集之地,这魔道各派为何又忽然聚集那里,唉,这世道越来越乱了啊……”
    “管他正道魔道,咱过自己的日子,不招谁不惹谁,还怕天上掉块石头下来,把自个儿给砸死了?”
    小小的酒馆里,慢慢又开始热闹了起来,再无昨晚的死气沉沉。
    ……
    本是初春时节,但近来阴雨绵绵,外面越发寒冷彻骨,大地尚未回春,却仿佛又要回到隆冬。
    在仙元中土西南之境,有群山连绵,常年人迹罕至,而在群山深处,有一座大山,名曰邙阴山,因地势隐蔽险要,故而成了近些年来,魔道各派暗中聚集之处。
    邙阴山外面地形错综复杂,寻常人十分难找到其具体位置在哪,少女从那小酒馆里,一连跟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悄无声息跟着血衣子那些人进来了。
    “这些人,果然在此……”
    少女低头沉吟,凝思片刻,身形一晃,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丛林里,却是不知,她是什么人,一个小小姑娘,又来这凶险之地作甚,万一教里面那些魔头发现了,只怕是长双翅膀出来,也飞不出去了。
    第0689章 归顺
    邙阴山的夜里异常寒冷,尤其是山巅上,更是朔风冷冽,此刻明月之下,只见山巅上人影绰绰,大约聚集了百来人,血衣子和云穿浪俨然在列。
    这些乃是十几个魔道宗门的人,在此等了大半夜,却不见任何人到来,众人慢慢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一名青衣中年冷冷道:“那杨逍然让我们正月十五来邙阴山,我昨日便到了,到现在却还不见他的人影,莫不是戏耍我等?”
    “唉,等等罢,再等等罢……”
    忽然,一声苍老的叹息响起,那说话之人却是血衣子,但瞧他此时脸色平静,也在此等候了大半夜,却不似其他人那样不耐烦。
    众人只好继续等待,天越来越冷,而此时在远处一座大石后面,那里隐隐约约藏着一道人影,竟是酒馆里那红裳少女,她胆子倒也忒大,竟敢来这上面窥视群魔。
    这里一百多人,似血衣子这些人,道行皆十分高深,她能够悄无声息藏在远处,而不让任何一人察觉,想来是有着什么特异法宝护身,才能够敛去全身气息。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月渐西沉,这回众人更是等得不耐烦了,甚至有不少都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了,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冷风席卷过来,令得在场众人皆是一窒,立刻安静了下来。
    “杨某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抱歉……”
    一个冷冷淡淡的男子声音自黑暗中响起,这一刹那,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只见那沉沉夜色里,一个男子的身影,终于渐渐出现了,在其身后,还另外跟着两人,总共三人而来。
    只见那男子穿着一身青衣,相貌堂堂,只是眼神里,却深藏着几分果断和狠厉,与别的魔道中人大是不同,在他身上,还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玄门气息。
    远处大石后面,那红裳少女双目微凝,心想这人便是近些年来,在魔道里面风头最盛的那个杨逍然吗?连魔道那些老一辈的人物,都十分忌惮此人,可是此人身上,为何竟有着几分熟悉的气息?
    少女有些不解,而这人还真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一尘刚进玄青门时,与赵王孙暗中害他的那个师兄杨逍然。
    时隔这么些年,杨逍然也早已不是当年平阳峰那个小小青年了,很难想象,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此刻,只见他缓缓往这边走来,冰冷的脚步声,竟令在场百人均感到胆寒,前一刻还在骂骂咧咧的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心中都有些惶惶,自己刚才骂了什么,应是没让对方听去吧……
    这一刻,山巅上只有冷风呼啸而过,却无一人说话,哪怕在场的十几个宗主门主或是教主,在魔道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见了杨逍然,也都个个没了昔日的宗主脾气,甚至连话都不敢主动说一句。
    杨逍然目光冷淡,往人群里扫视了一眼,淡淡道:“天蝎门,隐春秋怎么没有来?”
    无人答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小青年站了出来,看上去颇有些紧张,低着头道:“隐前辈近来身体抱恙,不便远行,特地让晚辈前来带话给杨尊使,说……说他老人家不来了,有什么事情,杨尊使派人过去一趟就好了。”
    “恩……”
    杨逍然微微点头,脸上并无任何变化,这时,又有人道:“杨尊使,你有什么,不妨直说好了,今晚大伙儿都在,只要不是什么让人为难之事,大伙儿照办便是了。”
    “不着急……”
    杨逍然神色淡淡,又向众人扫视了一眼,缓缓道:“血衣教,沧浪宗,紫鹤门,六阳教……”
    当下,他一一将这里的宗门道了出来,众人不解,凝神以听,不料他下一句话却是:“从今往后,世上便没有这些宗门了。”
    “你说什么!”
    众人皆是猛然一惊,杨逍然依旧神色淡淡,说道:“我说,从今日起,诸位的势力,全部并入无欲天。”
    “你……”
    听闻此言,所有人皆感到一窒,沧浪宗的云穿浪忽然走了上来,指着他道:“杨逍然!这些年来,我等年年上贡,天材地宝,奇珍灵石,从未少过一件,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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