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这句话是说……”
    藏玄镜向他看了去,眼神微微一凝,似乎听出了几分意思。
    离渊尊上点点头道:“还真师弟说得不错,天外天可以在人间挑拨离间各方势力,我们未尝不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一天,到暮色降临时,几位尊上才从天枢殿里出来,临走之前,青玄真人又把凌音叫住了:“凌音,你等等。”
    “师兄……还有事吗?”
    凌音停了下来,等另外几人走了之后,青玄真人才从殿首下来,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最近的修炼如何?”
    凌音缓缓转身,向殿外看去,说道:“有一层梦境,始终解不开。”
    “梦境?”
    闻言,青玄真人神色一凝,他自然知晓,修炼之人的梦境,尤为重要,又问道:“是怎样的梦境?你可否说与我听?”
    “我不记得了……”
    凌音摇了摇头,望着殿外白云悠悠,说道:“每次醒来之后,我都会忘记那个梦境是怎样,只隐约记得,我化身一只玄鸟,被禁锢在一个囚笼里。”
    “这……”
    听她说完,青玄真人脸上神情变得更是凝重了,捋须自言自语道:“竟有如此奇异的梦境……”
    “师兄若无别事,我先回紫霄峰了。”
    “你去吧……”
    看着她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外面云际里,青玄真人眉心越锁越深,最后独自离殿,往后山方向走去了。
    “沙——沙——”
    连峰台的落叶,仿佛怎样也清扫不完,而那一阵阵沙沙扫地声传来的方向,那个孤独的背影,冷风斜阳之下,格外的凄清。
    犹记得当年,至少还有少年一尘时常会来这里,陪着他说几句话,而今却是很少有人会来这里了。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但见十四个苍劲挺拔的大字,依然留在连峰台那悬崖绝壁之上,十四个字,仿佛与这连峰台浑然天成一般。
    “师叔。”
    远处,青玄真人走了过来,而眼前这位持帚扫地的老人,正是当年教一尘枯木龙吟的枯松真人,也是昔日的紫霄峰尊上。
    而他的身份,是玄青门上代掌门玄胤真人的师弟,也即是青玄真人的师叔……同时,他是沈沧溟的师父。
    “青玄,你今日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我只是过来,看看师叔而已。”
    青玄真人慢慢走了过来,夕阳下,两人一个正襟而立,气宇不凡,一个看上去,却似风烛残年,无限沧桑。
    “你们今日,商议天外天一事,如何了。”枯松真人仍是一边清扫着地上的落叶,一边随意地问道,并未抬起头来看他。
    青玄真人道:“天外天一直在暗中分裂人间各个势力,使各派间明争暗斗,矛盾不断……”
    听他说到此处,枯松真人忽然停了下来,这一刻抬起头来,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像是深渊下传来的凝视一样,仿佛能够洞穿一切,说道:“你打算在这时候,让玄青门称首。”
    青玄真人深吸一口气,往悬崖边上走了去,缓缓道:“若是群龙无首,正道之中,没有一个领袖,何以对抗强敌,何以对抗天外天。”
    “唉……”
    枯松真人传来一声叹息,说道:“青玄,当年你悟性最高,所以玄胤师兄,才把整个玄青门交在你的手里,如今,你可莫要在这万丈红尘之中……迷失了自我啊。”
    “师叔言重了。”
    青玄真人转过身来,这一刻的目光,竟仿佛带了一丝偏执,又道:“当年师尊离开之时,他说最遗憾的,是未能看见玄青门重新崛起,而今,我一直没有忘记他的话,要让玄青,重回往日辉煌……”
    “你……唉!”
    枯松真人摇头叹了声气,两人就这样静静站着,彼此不语,夜幕渐渐轻垂下来,青玄真人道:“今日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师叔保重。”说完,又往来时路去了。
    枯松真人看着他偏执而去的身影,脸上忽起忧色,而夜色之中,仿佛又响起了一声叹息。
    “自古仙魔殊途,而修炼一途,偏偏魔惑无处不在,起心动念是天魔,不起是阴魔……青玄,你的悟性,在玄青门这三千年十几代掌门里,首屈一指,一旦沉沦,必将永世无法自拔,唉。”
    ……
    古仙界,归蝶谷。
    “师叔,怎么办?这些浑浊了的仙界灵气渗透进来,只怕反倒会浊染了我们仙境的仙气……”
    谷口之处,只见水月仙子带着许多弟子,正在净化往归蝶谷里面渗透进来的仙界灵气。
    这一个月来,整个古仙界已然是动荡不安了,无数仙界灵脉冲毁,时不时会有天地剧变发生,仙界灵气也增强了许多。
    而仙界灵气应当都是最纯净的才对,可不知为何,有一些仙界灵气,就像是被“浊染”了一样,变得浑浊,四处流动。
    归蝶谷的仙气十分纯净,一旦让这些浑浊的仙界灵气流入进来,必将是大损,所以只能让弟子不断净化渗透进来的灵气,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必须斩断源头才行。
    可就算是雨蝶仙子,也不知这浑浊灵气的源头在哪,此刻,只见她眉心深锁,暗自思忖,难道是神魔渊的气息,将仙界灵气浊染了?
    很显然,这些浑浊的灵气,必定已是在整个古仙界流动了,绝不仅仅只有归蝶谷这边才有。
    “水月,你带人去外面,从外面切断这些灵气流动的‘沟渠’。”
    “好。”
    水月仙子也不犹豫,去归蝶谷外面切断这些灵气,总好过让这些灵气渗透进来再清除净化。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每天都有不少归蝶谷的弟子出去切断灵力流动,以免这些浑浊了的灵气渗透进来,浊染了归蝶谷的仙气。
    而萧尘被困在这里,算算也有大半年了,外面的仙界灵气越来越强,他感觉得到,仙界雨露必将在最近几个月里凝聚而成,这次无论如何,他也必须想办法离开了。
    正巧这两天,刚好碰上雨蝶仙子每月闭关那几日,而水月仙子也有事去了外面,他必须趁水月仙子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在归蝶谷后面,有一座翠谷,里面有十几座五彩湖,灵气十分浓郁,在湖中沐浴,可稳固修为,因此这里,是小仙女们平时沐浴玩水的地方。
    这日萧尘偷偷摸摸来到此处,远远便听见仙女们的嬉笑声传来,只见湖面轻烟笼罩,隐隐约约,可见十几个仙女正在湖中玩水打闹。
    那一晃一晃的水波,若是凡夫俗子窥见这一幕,只怕早已是被晃得头晕目眩,神魂俱醉,可萧尘又不是凡夫俗子,拿了一件衣服,便赶紧溜了,顺带还引了几只仙鹿来此,在仙女们放衣服的地方,踩满了梅花印。
    第1339章 蓬莱仙洲
    过得片刻,仙女们自水中走出,上得岸来,却瞧见几只五色仙鹿在附近走动,把她们的衣裳上面,都踩满了梅花印。
    “快走开快走开,这群鹿儿又来捣乱了。”
    “讨厌,你看这些鹿儿嘛,又把我们的衣服踩脏了。”
    “呀!姐姐们,你们看见我的衣裳了吗?刚刚我明明就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你们帮我找找呀……”
    “咦,我的衣服也乱成这样了,定是刚才那些讨厌的鹿儿……”
    “唔……我的衣服不见了,怎么回去呀,定是哪只坏鹿儿,把我衣服叼走了,讨厌。”
    “噗!反正这里,又没有男子,要不然妹妹就这么回去好了……”
    “这哪成啊,万一让别的姐姐妹妹看见了,多,多羞人啊……不了不了,你们还是快在这附近帮我找找衣服吧,看那坏鹿儿,把我衣服叼到哪里去了……”
    ……
    且说萧尘,拿了衣裳之后,一路赶紧回了幽蝶谷里,心想好险,幸好刚才那一路没有遇见其他人,要不然传出去,他堂堂无欲尊主,竟去偷仙女的衣裳……呸,读书人的事,怎能算偷呢,是借。
    总之不管怎样,衣服拿到手了,现在他不能再耽搁了,要趁着水月仙子回来之前,赶紧离去。
    他的易容之术,是从未央那里学来,现在又有了衣服,保准谷口那些仙女看不出来,至于身形,他只须稍稍幻化一下即可,除非法力高强之人,否则也绝对看不出端倪来。
    一个时辰后,萧尘已经易容完毕,而今日下午,有百多个弟子要出谷切断灵气流动,他要混入其中,也非什么难事。
    到了下午时,他顺利混入了这支队伍里面,归蝶谷的归蝶阵,雨蝶仙子在上面施了法,他要强闯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如此。
    到了谷口处,有几名守谷的仙子确认无误之后,方才念动咒诀,打开一丝阵法缝隙,让三十几人出去。
    在这过程里,萧尘也并非当真没有丝毫紧张,所幸的是,顺利出来了,但这里仍在蝶境范围,他暂时还不能暴露身份,或者引起怀疑,须得想办法,独自一人去到别处。
    那前边隐隐有灵气流动过来,萧尘像是抓住了机会,过得片刻,便以去那边切断灵气为由,迅速远离了其他人。
    终于,听不见后方那些人的声音了,萧尘往蝶境方向望了一眼,好在雨蝶仙子正在闭关,否则必定察觉他已经出来了,现下不宜多留,他须立刻离开这里。
    当下,他展开凌仙步一路往前而去,行至暮色时分,方才停下,换回了他原来的样子。
    其时天色已晚,抬头只见暮云冉冉,这里离蝶境,大约已有数千里之遥,不过几千里的距离,以雨蝶仙子的道行,要追上来几乎只是捻指间的事情。
    何况她手里有着捆仙索,萧尘尝过那法宝的厉害,一旦被困住,以他目前的修为绝对无法冲开,所以现在,他必须日夜兼程,先离开紫府洲,回到云洲再说。
    尽管他知道,如今云洲必定是危险重重,有不少人都想拿他去云中君那里邀功,而他的易容道具已经所剩不多了,接下来的一切,都须小心再小心,免得仙界雨露还未找到,自身却先落在了仙界这群人手里。
    虽说他手里有着独孤天下的神魔躯,可他绝不能再轻易动用了,犹记得那次在通天谷,那一道从极远之地传来的神识,到现在他回想起来,仍然感到有些压抑。
    就这样,过去七天时间,萧尘已经顺利离开紫府仙洲,又回到了云洲,距离上次通天谷灵脉冲毁,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而这大半年时间里,又有不少仙界灵脉冲毁。
    这一次的古仙界之变,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而他之所以回云洲来,是想着仙界灵脉是从云洲开始毁去的,那么仙界雨露,极有可能会在云洲某处地方凝聚。
    不过仙界雨露究竟会在哪里凝聚,现在也无人说得清楚,他也只有去打探打探,同时看看,能否与萧梦儿会合,萧梦儿的目的,应当与他不一样。
    接下来的半个月,萧尘行事十分小心,无论走到哪,都必然是一件青袍披在身上,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现在仙界灵脉出了大问题,仙界里许多势力,都将这罪名,顺理成章安在了他头上,但这背后真正的原因,想必那些人心里都清楚。
    不过这些,萧尘也都无所谓,他的目的,只是拿到仙界雨露而已,等拿到仙界雨露之后,他便立即返回人间。
    这人人都向往的古仙界,为了一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还正是: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第二日,萧尘来到一座横断的山岭,远远望去,这座山岭从中而断,就像是被人一剑斩断的,那剑锋所至,成了如今两边的悬崖绝壁。
    他是追踪着一缕灵气来到此处,正此时,忽闻前边有人声传来,走近一看,却见一座青峰之上,人影绰绰,大约有着数百人。
    还有一些人御剑而立,仙气浩然,正在捻指掐算着什么。
    这些人显然并非是同一个门派的人,多半也是探寻着灵气而来,刚好在此碰着了,其中有一些人,也和萧尘一样,身上披着斗袍,让人看不见模样。
    萧尘施展着御风术飞到了那附近,也并未引起旁人注意,这一次仙界灵气增强许多,仙界雨露凝成,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出来,像他这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仙界修者多的去了,除非是刻意露出气息,否则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你们看这灵气流动的方向,缓而不急,俨然有序……”
    “这个方向,似乎是蓬莱仙洲的方向。”
    有几名老者站在山巅处,正观察着附近灵气流动的规律,其余的人也在凝神观察,他们追踪了许多天,似乎这些灵气,当真是往蓬莱仙洲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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