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李稠不知该说什么,十年前的旧事,虽然印象深刻,但毕竟也过去十年了。
    怎么可能还好?事到如今,李稠的话,在宫天雪那里没有一点可信度了。宫天雪紧紧抱着李稠,鼻端尽是春夜草木的温柔气息,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恨不能把自己的真气全都掏空,全都献给身下这个木木呆呆的李稠。
    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早就声嘶力竭地叫唤起来了吧,可是他的阿稠,却只会说“说了也没什么用”“当时你在筑基,修为还不稳”……这样只想着他人的话,这样想想,宫天雪倒不埋怨李稠对他冷心冷情,因为,李稠对自己更冷血近乎残酷。
    宫天雪自己是个有点事就爱叫唤的人,绝不吃亏,他无法想象,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李稠这样的人存在。
    “你吸我的真气吧。”宫天雪说,“给我留一半就好。”
    李稠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初宫天雪知道自己的修为少了三成,都立刻紧急闭关,要把那三成修炼回来才算罢休,宫天雪的危机意识一直很强,因为只有他足够强,才能撑起辰天教,才能保护教众不被人欺负,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没有一个安乐窝让他躲在里面,没有一对严父慈母为他遮风挡雨,他只有自己努力,再去照拂别人。
    现在,宫天雪却说,要给他一半修为?
    ……宫天雪还是太年轻了,容易一时冲动,说出这样不计后果的话。
    修为这东西,比金钱,对修真者的吸引力更大,大无数倍,宫天雪的一半修为,就算对李稠这样无欲无求的人来说,都有相当的吸引力,更何况别人。
    “这话不要再说,今天是最后一次。”李稠沉声道。
    “不,你一定要吸我的,我不是一时脑热,阿稠,我想明白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着你,你要安安全全的,比我强,我才能放心。”宫天雪用笃定的眼神望着李稠。
    “你……”李稠心里有些感动,却也听出他这话里其他的意思。
    “阿稠,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对我也有情,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和我双修,”宫天雪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着,“原来并不是这样,你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人,很好很好的人,只知道遵守承诺,不计回报地付出,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说,阿稠,你知道吗,你这么好,我却很难过,因为对你来说我不是特别的。”
    李稠本来已经抬起手臂,想要摸一摸宫天雪毛茸茸的脑袋,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听到他说这话时,他的手停下了,缓缓捏紧拳头,然后,挪开,放到一边。
    他怎么可能是宫天雪说的那种人,言出必行,是因为乌木令的约定,不计回报的付出,如果真没有一点私心就好了,对他来说,宫天雪是最大的变数。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划清界限。
    如果本来就没有纠缠,又何须划清界限呢?
    如果能做到无欲无求,又何惧日日相守呢?
    “我有本命真气就够了。”沉默片刻,李稠道。
    “还是说,你一定要在上面……”宫天雪那边思绪已如脱缰的野狗一般狂奔出一大截,“这个,我们可以商量,但是今天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李稠本来心情有点沉重,听到宫天雪这些自顾自说出来的话,竟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动:“真的不用,我有本命真气就够了,你想帮我,不如帮我把悬赏令撤了。”
    宫天雪这才想起来悬赏令那茬,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坐起身来就要往外走,突然又想到什么,回来把李稠的衣服合上,将他扶起来,又仔仔细细地给他系好腰带,抚平衣服上的褶子:“阿稠,走,我们出去。”
    李稠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但是看他神情凄楚,怪可怜的,就跟着他走出房门。
    外面夜色正好,一轮明月行至中天,点点星子从薄纱一般的云后面透出来,一闪一闪。
    宫天雪对着庭院对面的屋檐,放出话来:“诸位梁上的朋友,本教主宫天雪,今天在此宣布,撤销悬赏令,悬赏前护法与赵昶的通告从现在起失效。”
    李稠疑惑地看向对面屋檐,一片漆黑,不知道宫天雪在跟谁说话。
    宫天雪那边戏还没完,如此宣布了一遍之后,又运足真气,放出千里传音,把相同的话说了一遍,整个长安城上上下下,睡着的没睡着的,只要是有修为在身的武林人士,统统被吵醒,强迫听了一遍宫天雪半夜发布的撤销公告。
    这些事做完,宫天雪伸手揽住李稠的肩膀,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凑近来亲了亲他的脸,在他怔忡的目光中,宫天雪展颜一笑:“可惜,我不是阿稠这样的好人,不管阿稠是否对我有意,我都不改初衷,要和你在一起。”
    宫天雪本就貌美,笑起来时,更是如初升朝阳,将明光洒落在万事万物上。
    李稠却是心情复杂,他本来以为,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宫天雪就不会再对他存有什么幻想……现在看来,似乎知与不知,没什么区别。
    两人这边秀完恩爱,回去屋里。留下在檐上一群守株待兔的武林人士,在春夜的风里瑟瑟发抖。
    “老大,这、这是什么情况?”一名络腮胡小弟压低声音问道。
    “还能是什么情况!刚进来那个是辰天教教主,你们没看出来吗?蠢货!蠢货!”带头大哥气不打一处来,骂人的时候也没留神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那我们还等吗?”另外几个小弟连忙问道。
    “还等什么等!他把悬赏令给撤销了!我呸!”带头大哥从怀里拽出悬赏令的布告,指着上面“叛教前护法”“悬赏项上人头”骂道,“这纸上写的这么逼真,还以为真的有深仇大恨!骗子,骗子,魔教妖人都是骗子!!”
    说着,“嗤啦”一声,悬赏令被撕成两半,抛在空中,随着风悠悠地飘过院墙,落到水沟里去。
    第34章 同住有花楼
    赵昶悠悠转醒, 发现屋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他的颧骨正贴在地板上,保持着一个狗啃。屎的姿势睡得迷迷糊糊。
    奇怪,他刚才还打算通宵温书, 怎么这会就睡着了?
    赵昶猛地惊醒,坐了起来, 左顾右盼:“糟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七天后就是大比, 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故意拖了长腔道:“赵书生, 临阵抱佛脚是没用的, 我看你还是该干啥干啥吧——”
    赵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宫天雪正坐在床边,和李稠一起:“李大哥, 他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宫天雪站起身,来到赵昶面前,拎起他的领子,“之前还恩公恩公叫得欢,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开始见外啦?”
    “不、不是, 恩公, 你不是要通缉我和李大哥嘛……”
    宫天雪把赵昶拎到外面院子里,“嘭”地关上门,隔着门道:“去去去,去别的屋看书去, 一屋子书臭味,让不让人睡觉了。”
    “可、可这是我租的院子——”赵昶一捶腿,他跟宫天雪讲什么道理呢,人家拳头硬啊,再者说,李大哥刚才好像挺高兴的,那就这样吧,算你狠,宫天雪,“恩公,那能把我的书给我么?我去隔壁——”
    “哗啦啦”,窗户一掀,一大堆书掉了出来,赵昶赶忙去接,用衣服下摆兜圆,兜着去隔壁房间,一边嘴里念念叨叨:“我这才不是抱佛脚,我是锦上添花,哼,今年我一定要考上进士!莫欺少年穷!”
    听着赵昶进了隔壁屋,宫天雪才转身冲李稠做了个鬼脸:“这回满意啦?把那个傻子支走了。”
    李稠正在心神不宁,宫天雪已主动做了过来,拉起李稠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故意蹭着他说:“阿稠,你前些天那么凶,打我脸,现在还有点疼,你看看是不是打出问题了?”
    李稠抬眼看去,只见一片白皙晶莹的肌肤笼罩在月光下,不要说一片指痕了,连个毛孔都看不见,他无奈道:“我看是没什么事,是不是你吃东西太快,甩到了腮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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