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这个想法不过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一瞬,便就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数面之缘么?”莫言拾起酒杯,神情虽是淡笑的,但那眸色中的冷意却丝毫不加收敛。
    手中把玩酒杯的动作不停,他淡淡的瞥了一眼顾语平的方向,淡声道,“但,本宫怎么看着顾二公子对你却似乎十分的熟悉呢?”
    “你说呢,顾二公子?”
    莫言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听的清楚的,尤其是顾语平。
    神色有一瞬的呆滞,顾语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宣太子,竟会当众为了她而吃醋?还是和自己?
    这……实在不像是宣太子的风格啊!
    不止是顾语平,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亦都是为之一惊。
    方才将荣裳县主从晋王身边拉过来也便算了,她如今总是住在太子府,那便就该坐在太子身边的位置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
    虽然大家都知道宣太子在意荣裳县主是事实,更扬言只有荣裳县主才会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可如今这般明晃晃的吃醋,却实在是第一次。
    这,还是太子吗?
    如果是的话,看来,这荣裳县主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怕是比他们之前以为的,还要高上许多啊……
    这下好了,被警告的顾语平确是收回了视线,华云思却迎来了更多人的视线。
    那些眼神中大部分都是惊讶,艳羡。
    在这般齐刷刷眼神的注视下,华云思有种错觉,错觉他们看着自己的模样,分明就是看着宣太子妃的模样,亦是看着未来风临皇后的模样。
    那眼神里的尊崇与敬意,竟是她曾经真的当作景朝的太子妃的时候都没有体验过的。
    此时此刻,好在柳月如不在这里,若是她也在,此刻瞧见华云思俨然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心目中毋庸置疑的太子妃,只怕是要气的立刻吐出血来!
    自嘲一笑,她不经意的抬眸,正撞上莫轩淡淡的眸子。
    如果说方才他走进来的时候看着自己是担忧的话,那么不知道为什么,华云思总觉得他现在似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可这里,有什么好戏吗?有关自己?
    她正一脸茫然的时候,身边,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人,拜见太子殿下。”
    瞬时,华云思心中一跳,这声音,不是温良恭,又是何人?
    华云思回过神来,果然见到温良恭正十分恭敬的模样弯腰伏身在莫言面前。
    那狗腿的模样,和曾经她在凉州见到的温良恭简直判若两人。
    好半天,莫言没有开口,温良恭便也不敢抬头,更别说敢直视自己一眼了。
    莫言却好似是故意的似的,又悠哉游哉的喝了好几杯酒,才慢慢的放下了酒杯,淡声道。
    “本宫只说一句话,你记住便好。”
    “是。”
    见莫言终于说话,温良恭一时欣喜的点头如捣蒜。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莫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
    “是!太子的叮嘱,小的记住了!”
    莫言随意的摆了摆手,温良恭便又赶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华云思猜测着,那句不该看的,和不该说的,难道指的是自己?
    至少,温良恭在那之后,便真的没再多看自己一眼了。
    只不过,她记得,身边的人分明知道,她知道温良恭身份的啊?
    想到这里,她道,“他是凉州太守的儿子,这般场合,你就不怕我知道了,朝那头通风报信么?”
    “那头?”莫言喝酒的动作猛地一停,挑眉道,“你会么?”
    “为什么不会?”华云思反问,“你别忘了,我终究是景朝的人。”
    “温良恭,不过就是个废物,不是么?”莫言似乎十分无所谓的笑了笑。
    “但凉州太守不是,凉州虽是景朝边境之地,但也是军事重地,温良恭此举,明摆着,凉州太守已经反叛,这,是否又是你的手笔?”
    说到最后,华云思言语里已经带着一丝凉意。
    “你都说了,凉州是军事重地,不是么?”莫言依旧平淡的口吻。
    华云思心中却是猛地一跳,是啊,她分明知道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又何必多此一问。
    只是,既是如此,若是没他的首肯,温良恭又如何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倒像是刻意为之,那么,又究竟为何而刻意?
    若是他刻意要让自己知道,那么他的目的呢,又是什么?
    华云思将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反复掂量了几遍,却始终不得其果。
    那种感觉,就好似眼前蒙着厚重的一层雾,让人根本连一点点的头绪都没有。
    接下来莫言没有说话,华云思便也顾自喝着那葡萄酿。
    虽是果酒,喝多了总也是觉得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再喝下去便肯定要醉了,这殿中人多嘈杂,又闷得紧。
    华云思便想着,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出去走走,也见一见文敬公主。
    太平殿在宫中的北侧,文敬公主的朝阳宫在更北侧的地方。
    这中间,便是偌大的御花园。
    风临的春比景朝的来的又要早些,如今,春日正好,御花园中各色的花争相开放,一眼看去,五彩缤纷,好不热闹。
    行走在花海之中,嗅着满鼻的花草香气,方才朦胧的醉意一瞬便消散全无。
    此情此景,华云思只后悔着没有早些出来,与其呆在那枯燥烦闷的太平殿,若是能与文敬公主在御花园中闲情逸致的走走,岂不美哉?
    只是这风临的皇宫终究是和景朝的皇宫有所不同。
    景朝的皇宫讲求一个威严肃穆,端正宏大,是以无论何处都有一种简约大方的端庄阔气之美,所以便少了许多的弯弯绕绕,蹊径小道。
    而风临的皇宫讲究的是华贵和雅致相融合,其中不乏各种园林设计,给人以一种高雅华贵之美,是以华云思没走多久,就被这御花园中的美景迷了眼,小径迷失了方向。
    从前她也不是没去过朝阳宫,只不过那时却不是从御花园中去的。
    所以此番一时间,她左顾右看,竟有些不知该从何处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小径上忽然走过来一个婢女,那婢女手捧着一壶葡萄酿,好似刚巧路过这里。
    华云思心思一动,连忙上前,“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婢女朝华云思行了一礼,才道,“回县主的话,奴婢是御膳房的。”
    “御膳房?”
    华云思微微一怔,又看了她手中的葡萄酿一眼,道,“既是御膳房,怎得不在太平殿那边,反而来了这里?这条路,应该离御膳房和太平殿都不近吧?”
    “回县主的话,奴婢是奉命往朝阳宫送葡萄酿,这才路过这里。”婢女答。
    华云思心中一跳,“你是说,朝阳宫?”
    婢女点头,华云思便忙欣喜道,“既如此,我也正好要往朝阳宫的方向去,我们便一道吧。”
    “是。”婢女恭敬答话。
    “既如此,我对这里的路也不甚熟悉,你便在前带路吧。”华云思又道。
    “是。”婢女再次恭敬道。
    说着,就在前面开始引路了,华云思则在其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待又走了一阵,华云思忽然想到柳月如和柳贵妃那般眼神的时候,再看眼前婢女的背影,心中忽地便生出几分不安来。
    方才只顾着开心,竟是险些疏忽了。
    怎么就那么巧,就在她瞌睡的时候,便有人恰巧递来了枕头?
    方才她正不知如何走,这侍女便就出现,还正好是要往朝阳宫去的。
    而且,她只说是要送葡萄酿,却没说清楚是谁要她送这葡萄酿。
    如果是风临皇的话,为了表示对文敬公主的关心,也不该是让御膳房的人来送,而是让身边的人来送才对。
    所以说,眼前的这个婢女,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
    华云思一边在心中笃定着,一边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就连步子也有意放慢了些,尽量能和那婢女拉开些距离,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也好有时间反应。
    另她心中稍安的是,那婢女一路往前走着,竟是连头也没回一下,倒似并不关注自己的模样。
    又往前走了十几米远的时候,华云思看到旁边的拱门里走出来一个手捧着水盆的婢女。
    那婢女眼前的路也只有一条,便就是华云思们走的这条。
    她端着水似乎很是吃力的模样,先是遇上了走在华云思前面的送葡萄酿的婢女。
    小道虽窄,但少说也有三人宽,两人一左一右,万全可以不挨着身子走过的。
    但不知是不是华云思一时眼花,她竟瞧着先前为自己带路的婢女身子一歪,就好似刻意似的生生撞在了那端着水盆的婢女身上。
    哐当一声,水盆不出意外,掉落在地上,洒出一地的水来。
    而引路宫女手中的葡萄酿也紧随其后洒在了地上,酒水和水瞬时混在一处,散发出一股极其清淡的葡萄香味。
    除此之外,那引路的宫女的衣服,腰部以下,也是彻底被水打湿。
    被撞的宫女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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