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悦砰地关上了车门。
    如果不是保镖拦着,她们还会扒着车窗继续说下去。
    这种不在乎对方想法的爱。
    畸形的,过分狂热的‘爱’。
    坐在祁慕然身边的徐悦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祁慕然深吸一口气,“我没事,别担心。”
    “工作要紧,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回去我还要看剧本,你跟剧组的工作人员确认好通告单,看看我们明天要拍哪几场。”
    “好的。”徐悦正色,的确工作要紧,这部戏对祁慕然来说很重要,可以靠它获得好口碑,新的剧本,综艺邀约,新的代言……
    总而言之,绝对不能搞砸。
    -
    一进房间,祁慕然就接到了方姐的电话,对方的语气不太好,似乎在生着气,一开口就问他节目的事情。
    祁慕然拧了一瓶水慢慢润喉咙,“我之前说的很明白了,你如果让我去,我就去,只不过搞砸了也是你来收尾,我不怕坏名声,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无所谓。”
    方姐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有些失真,“什么搞砸了!复诊是我陪你去的,医生都说了你没问题,你却一直说跳不了,难道你一辈子都不跳了吗?你觉得这像话吗?!”
    祁慕然闭了闭眼,“我跳不了。”
    那些重复的,摆脱不了的,从台上坠落的梦境。
    永远在隐隐作痛的脚踝,仿佛永远都有无数根针扎在上面。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跳不了?!片子也拍了,医生也看了,所有人都说你可以跳,只有你自己说不可以!”听方姐那头的动静,好像摔了个什么东西,“祁慕然,你自己开口说,如果你能接受自己一辈子都不跳舞,我以后再也不提!”
    祁慕然猛地提高了音量朝电话吼起来,“我说了我跳不了!”
    “我说了我的脚还在疼,你懂吗?你以为我想?但是它就是在让我跳不了舞,哪怕现在,它依旧在隐隐作痛!”
    这句话随着被砸到墙上的手机而结束。
    徐悦从洗手间里出来,“赞助商给了不少手机,我拿个新的给你?”
    祁慕然还未平复自己的呼吸,“暂时不要,我不想接她的电话。”
    “说不定她会打给我。”徐悦收拾完地上那一片狼藉,将电话卡抽了出来,又从抽屉里拿出新的手机拆开包装放在床上,“你自己装卡。”
    “打给你就你替我跟她吵。”祁慕然朝她伸出手,“剧本呢?”
    -
    季染风抽出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睡衣是真丝的款,这样会比较舒服,头发上的水滴落在面料上,洇湿了一片。
    他刚拿起自己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房门就被敲响了,声音不算重,很有礼貌,敲击的间隔会小小停顿一下。
    季染风没出声,地毯将脚步声吞没,让他可以无声无息凑到猫眼前,看清了门外人的长相。
    真老土,他暗暗想。
    饰演女二号的女演员苏玄站在房门口,穿着五月份不适宜的吊带短裙,这么巧,也是真丝材质的,领口空了一大片。
    “季老师?季老师你在吗?我有些事情想要麻烦你一下。”
    季染风把脑袋上的毛巾拽了下来,斜靠在门边,语气少了白天独有的那份亲切感,“不好意思,现在有点晚了。”
    手机因为推送消息闪了一下,数字显示20:37。
    苏玄也因为这句话哽了一下,“我看你微博还显示在线……所以想来问问你剧本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季染风是个戏痴,跟戏相关的请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季染风抓了把湿漉漉的发,一缕缕散在额前,这让他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野性,更别说那副神情——舌尖舔过唇面,眼神很不耐烦。
    “这家酒店的安保做的不太好,昨天还有私生上来过……”他非常有技巧性地停顿了几秒,“导演那边说主演名单暂时要保密,实在抱歉。”
    苏玄内心小慌张了一下,这种事情被私生看见的确不太好,虽然她们的目标不是自己,但这些私生传话的速度比谁都快,她可不想被漫天嘲。
    “好吧……那明天到片场的话还能问你吗?”她有些不死心,又继续问。
    季染风沉默了几秒,“明天见。”
    -
    风: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可塑之才:……额,在看。
    风:需要帮忙吗?
    风:我刚刚看过了,没有私生上来。
    可塑之才:稍等一下,我拿剧本去您房间。
    第9章 演绎
    祁慕然拿着剧本,迅速闪进了季染风给他留门的房间里,用时十五秒。
    出门前还花了点时间来观察走廊有没有人蹲守。
    他明明已经洗过澡,却还是换了衣服过来,非常简单的t恤长裤,一身黑衬的他视觉上瘦得伶仃,t恤空荡荡,裸露在外的修长颈线连接到凸起的锁骨,使他的棱角看上去更多了,碰一下都会刮伤手。
    季染风也是,他翘着腿,背靠椅背,裤管被扯上去一小截,露出同样瘦削的小腿和只有一层皮贴着的脚踝,想来这部戏结束之后,他又要花一段时间来增肌和锻炼。
    他还有比这更瘦的时候,那次他饰演的是一个癫狂且孤僻的天才,那部电影祁慕然没时间看,只记得票房非常可观。
    “坐这。”季染风拍了拍他旁边的椅子,“你的助理给你发通告单了吗?我记得你明天要拍的戏是……”
    “跟你赌气那段儿。”祁慕然接话。
    季染风笑了,“对,你的台词背过了吗?我记得有好几页。”
    祁慕然把用荧光笔涂得花花绿绿的剧本翻出来摊在桌面上,“背过了,也找助理对了一下戏,但是我总觉得……”他瞥了一眼季染风,声音弱下去,“我觉得我的台词很木。”
    季染风看着他,目光很诚恳,“怎么会?围读的时候我看你的表现还不错。”
    祁慕然有点不好意思,“嗯……主要当时你在旁边引导我,所以,我……”
    “ok,我明白了。”季染风倒没觉得有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开始就会演戏,更多的是被身边的那些前辈演员引导着演,所以或多或少的,他们的表演方式都会有其他人的影子,当然,也有那些聪明人,只要稍微一提点,就会创建自己的角色宇宙。
    其表演的感染力往往会通过大荧幕爆发,在观众心中留下一道深刻的疤,变成所谓的白月光,无法抹除的滤镜。
    这种事情就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老师的教授方式也各有不同,而对于现在的市场而言,演的不算尴尬就已经是过关了。
    季染风不管别人的事情,他只要把自己的戏演好就行,当然,还有跟自己搭戏的人。
    “你跟别人发过脾气吗?”他忽然问,“我指的是亲近的人。”
    祁慕然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蠢的问题,“要哪种亲近?”
    季染风也愣了一下,“父母?朋友?”
    祁慕然的瞳孔缩了下,眼神避开季染风,“助理吧,她在我这儿领了差不多三年工资了。”
    季染风没有计较他选择的人,继续问道,“那你跟她发过脾气吗?毫无理由的那种。”
    几个小时之前还吵过。
    祁慕然有点犹豫,“但这个不太一样吧?因为我这个角色在这个时间段对你是有那种朦胧好感的,他生气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你跟别人亲近,还因为他当时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莫名,明明不应该生气却又忍不住。”
    季染风的眼睛亮了下,“就是这样!你明明理解的很透彻啊,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木?”
    似乎说到演戏,研究这些角色,让他们在自己身上活过来,季染风就非常的兴奋。
    他是个戏痴,谁都知道。
    祁慕然尴尬道,“我就是纸上谈兵,真正演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季染风眯了一下眼睛,把剧本推到了一边。
    祁慕然还在疑惑呢,对方就瞬间变了脸,唇角往下扯,眉眼间像是凝了一层冰霜,明明脸上没有任何妆容,但他就好像瞬间变了一个人,手掌拍在桌面上,上身前倾凑近了祁慕然。
    “你究竟在气些什么?不吃饭,不练功,也不肯跟我说话,昨晚你说你累了想要回去休息,可我明明看见你屋子的烛火亮了整夜。”
    他在说台词,连声音都变了,似乎是练过,这种伪音有些伤嗓子,但他毫不介意。
    “你在生气,你明明就在生气,可你为什么不肯说?”
    季染风又朝祁慕然逼近了一些,长眉痕,桃花眼,弧度流畅,近距离可以看见他的睫毛,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有些长,却不显得娘,反而让眼睛看起来更深邃。
    他洗完澡还喷香水吗?祁慕然恍惚地想。
    季染风微微蹙起了眉毛,眼底隐隐浮了怒气,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祁慕然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下。
    季染风却在此时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拽了下,或许是因为没收住劲,俩人的鼻尖差点撞上。
    祁慕然没跟什么人这么近过。
    哪怕在选秀时期,网上的cp炒得热热闹闹,排名仅次于祁慕然的那对营业到飞起,各种亲密接触,拥抱,暧昧的话语,甚至在镜头前亲吻对方的脸颊,嘻嘻哈哈的说这是兄弟情。
    祁慕然对此不以为意,他不反感,却也不会配合任何人做这些。
    他们住在一个宿舍里,上下铺,但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亲密接触过。
    短暂的拥抱来自于台上最动情的时刻。
    而他现在跟昨天自己怼过的人在一间房间里,距离近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接吻。
    尴尬,无措,还有……无语。
    祁慕然憋了一会儿,脸都红了,“那个……我忘词了。”
    -
    祁慕然在季染风的房间里呆了几个小时。
    对于演戏这件事情,他似乎永远都不会腻,这像是能够启动他另一人格的特定词,祁慕然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他的私生饭,见到了新奇的,不为人知的,关于季染风的另一面。
    虽然这一面仍旧充满了神性。
    唯一让他感到糟糕的是,季染风的引导是沉浸式的,他在教自己怎么成为这个角色,教自己该怎么喜欢上他。
    他在中途非常不客气的指出这一点,“我感觉你在pua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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