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江游的身前,气氛一时间凝重异常,战斗一触即发,只要察克尔敢表露出一点对江游的异动,那么沈长明定然会好好教教察克尔如何做人。
    被指着鼻子骂的江游不怒反笑,拍了拍沈长明的肩膀,从他身后走出,居高临下的看着察克尔:“大御律法第三十二、七十四、一百零六条,忤逆天子,斩!不敬天子者,斩!谋害朝廷命官,斩!”接连三个杀气十足的斩字掷地有声,让原本还面带讽刺的察克尔和一旁冷静看戏的南谦顿时变了脸色。
    就连楚翊泽和南珏也被江游周身瞬间暴涨的杀意和戾气给惊住了,然而这还没完,只见江游转了个身,伸手一把抽出了察克尔藏在腰间的剔骨刀,刀锋在江游手中猛地一转,竟是直接横在了察克尔的脖颈,在察克尔惊惧交加的视线中,再次开口补充道:“第四十七条,大殿内不得私藏武器,违者,斩。”
    话音落地,江游竟是半分没有犹豫,手中剔骨刀又往皮肉中陷了几分,暗红的血液自察克尔脖子伤口处不断涌出。而就在此时,一道阴影突然朝着江游袭来,江游即便不看也知晓,来人定是南谦。
    江游却不见丝毫慌张,因为他知道只要有沈长明在,便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他。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早在南谦未出手前,沈长明便已经暗自防备着,此时见南谦当真想去动江游,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大殿之内再次响起了打斗之声,但因南谦手臂有伤,此时沈长明占据绝对的优势,几番交手之下将南谦打的狼狈不已,毫无招架之力。
    见此情景,南谦身后带来的那些侍卫顿时站不住了,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缓慢的向着沈长明与沈长修靠近。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发现他们居然已经被人围了起来,这些围着他们的人脸上神色十分不怀好意,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沈从武和沈家几个叔伯堂兄弟们,个个脸上带着寒光。
    这些人中大都上过战场,其中几个年纪较长的更是在战场上与敌军厮杀了大半辈子,此时明明没有动手,但是却给南谦的侍卫带来了极重的压迫之感,让他们原本想要上前帮忙的想法沦为泡影,再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们不乱动可不代表沈家人会愿意放过他们,他们沈家人常年驻守南方边境,和南邬的军队交手过数次,虽然最后两国议和了,但南邬手中沾着不少大御将士的血,沈家本家更是折损了不少子孙,这样刻骨的仇恨又怎可能真正泯灭于一纸和平协议?
    刚才南谦又使出那样阴狠毒辣的手段对付沈长明,沈家要是不教训一下这些南邬人,那就不是沈家了。所以只见偌大的大殿中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闹,沈长明单方面的殴打着南谦,沈家人对南邬的侍卫们拳脚相加,原本热闹严谨的宴会竟然直接变成了打群架现场,那画面实在是太美,大御的一些朝臣已经捂上了眼睛,不忍直视,但是心中还觉得有点暗爽怎么办!
    这一场闹剧最后在楚翊泽一脚踹翻了面前桌案的轰然巨响中结束了,看着台上气的浑身发抖的楚翊泽,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规规矩矩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回去,如果不是那些南谦和南邬的那些侍卫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显眼的话,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殿之上,你们还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楚翊泽从龙椅上霍然起身,眼神在刚才参与群殴的沈家人身上扫过,很明显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原本被他搂在怀里的南珏此时早已经急红了眼睛,自家宰相被沈长修用剔骨刀顶着脖子,兄长先是被沈长修割破了手臂,又在于沈长明的缠斗中被打到吐血,就连身后从南邬精挑细选带来的侍卫都被沈家人一个个打的鼻青脸肿的,南珏此时只恨不能亲自下场把沈长修给生吞活剥了!照这样下去,他们的计划……
    思及此处,南珏脸上的表情狰狞了片刻,这次计划他们筹备了整整十五年,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失败,便意味着南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作乌有!
    “皇后殿下若是对珏儿有何不满,尽可向着珏儿来便是,何必要为难我阿兄与宰相?我阿兄与宰相大人此次前来大御,代表了整个南邬的脸面,而殿下却将对珏儿的不满迁怒到了他们身上,将两国邦交弃之不顾,就连皇上的话也不愿听,将皇上的面子踩在了脚下,殿下乃一国之后,为何就不能站在大御与南邬的立场上想想呢?还是说……殿下打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见到南邬与大御友好相交?!”南珏这番话乍一听有理有据,但根本经不起掂量。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最初先动手的那个人,是他的兄长南谦,而不是他沈家中人。
    偏偏原本被江游用刀抵着脖颈的察克尔在听到南珏的这番话后,顿时像是找到组织了一半,一脸气愤的看向楚翊泽,眼中满是愤怒的说道:“这样折辱人的协议,不签也罢!只希望有朝一日,我南邬的铁骑兵临城下,希望殿下还能如今日这般淡定自若!”
    他此言一出,江游手下一个用力,察克尔的双目睁大,脖颈处喷溅而出的血液溅在江游那张俊朗的脸上,察克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掺杂着细密的血泡的血液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他用双手捂在自己的脖子上,却怎么也无法将那道已经被剔骨刀切开的喉管给堵上,直到死,察克尔都没能想到,江游说的要杀了他,并不只是威胁,而是真正会付诸于行动的。
    察克尔倒下了,暗红的血渍将地面染红,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脸上神色十分痛苦,死不瞑目。
    殿内的所有人都被江游这突如其来的动手给惊到了,所有人都没想到江游居然并非说笑,而是真的出手杀掉了南邬的宰相,看着察克尔渐渐停止抽搐的尸体,就连南珏和南谦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整个大殿内回荡着江游清晰而又决绝的声音,他走到南谦的面前,直视南谦的双眼,说道:“我大御从不畏惧任何敌人,更不接受任何威胁。十八年前我父亲能够率领大御将士一路打进南邬的都城,如今也一样可以,如果南邬已经忘记上次的教训,那么我沈家不介意帮你们重温一次。”
    “你要战,那便战。”这六个字宛如有千金之重,砸在殿内所有人的心中。大御的朝臣都被江游这一番话感染的热血沸腾,其中有几个热血上头的年轻文臣憋得脸都红了,竟然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江游身后站定。
    一个、两个、无数个。短短的几分钟后,江游的身后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一大半的朝臣,这些人看向江游的视线中满是激动,是啊,能够参加这样重量级宴会的人,怎么会有傻子呢,打从南邬皇子和宰相来了之后,无论是他们所可以表现出来的粗鄙还是趾高气昂的态度都在无声的诉说着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根本没有将大御放在眼中!
    第94章
    大殿内气氛无比凝重, 保持中立的朝臣与站到江游身后的大臣们中间泾渭分明, 楚翊泽看着台下这一幕, 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直跳,脑袋里面一阵阵的发黑。
    而就在此时,一直垂着头的南谦却突然仰起头, 眼神阴狠的看了江游一眼, 竟是也不顾身上的伤口, 直接跪在了楚翊泽面前:“今日之事,本因我而起, 怪我南谦眼拙,竟是不知这大御何时改名换姓,敢问皇上, 这大御的江山, 究竟是姓楚, 还是姓沈?”
    这句话可以说十分诛心了,此言出口, 只见大殿上所有人面色大变, 就连一些原本还沉浸在激动中的大臣们脸色都白了白。
    站在台阶上的楚翊泽险些被气的没能站稳,一些前所未有的画面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齐齐涌向了楚翊泽的脑中。
    一样的大殿, 一样的布置,甚至连最开始跳舞的舞姬都一模一样,若要非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画面当中没有沈长修的影子。
    筹光交错推杯换盏, 他与南谦相谈甚欢,气氛大好,双方甚至没用多久时间就已经达成了结盟协议,无论是南珏还是南谦,乃至台下的朝臣们,脸上无不洋溢着喜气,两分早已经草拟好的契约被呈了上来,只要签下这份契约,他将再也不用忌惮沈家,更无需忌惮北境的封国,到那时,大御将在他的手中愈发昌盛,而他将会永远被大御的子民所铭记,他以千古名君的称号被世人所传颂!
    楚翊泽的眼神有些迷离,眼中仿佛酝酿着什么东西即将爆发。
    就在这时,殿中突然走出一人,那人从江游手中接过了那把还沾着察克尔血迹的剔骨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来到了南谦的身边,举起了刀,冷笑出声:“你叫南谦?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十八年前我领兵前往南邬的时候,你大概只有这么大。”说着,那人用刀在南谦身上比划了一下。
    南谦铁青着一张脸,目光死死的盯在来人身上,这人他认得,正是让他们南邬上下为之忌惮了十数年的人,大御素有战神之称的护国大将军,沈从武!
    他曾见过这人领兵一路打直南邬皇宫外,距离他们只一墙之隔,那天一向从容狠辣的父皇与矜持高傲的母后狼狈的坐在大殿之中,随着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逐渐逼近,他们脸上的神色也从焦急转为了惊恐,那样的表情,南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曾发誓定要将当日所受的耻辱统统还给大御,这曾经是他为之不断努力的目标,他的身手是南邬所有皇子当中最好的一个,对付大御的手段南邬已经筹谋太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他自告奋勇向父皇自荐,亲自前来大御。
    但只有当真正面对这个久经沙场的大御战神时,才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戾气,明明没有动手,但却已经让南谦心中有些胆寒,沈从武的刀并没有挨到他,可他却觉得那刀已经实实在在的砍入了他的身体,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在被那样一双略有些浑浊老辣的眼睛注视着,他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沈从武,你给朕住口!你们沈家到底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把大御的百姓放在眼里?!”楚翊泽简直怒不可遏,竟是直接从台上走了下来,径自走到了沈从武的面前,将被他用刀指着的南谦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怎么,难不成你连朕也想砍吗?!还不给朕把刀放下!”楚翊泽猛地拂袖朝着沈从武的手臂打去,然而他的手却在空中被人拦了下来,楚翊泽愤怒的回头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阻他!
    岂料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清冷的双眸,让他原本已经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当即就冷下了一半。
    “皇上,南谦此来大御,狼子野心不怀好意,这大殿当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为何皇上却还执迷不悟?”江游的声音很冷,就像是一盆清冽的水,兜头浇在了楚翊泽的头上。
    楚翊泽并不是傻子,打从宴会开始,南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都被他看在眼里,但他却根本不认为这是因为南邬有什么狼子野心,而是将这一切全都怪在了江游和沈家人的身上。
    如果不是沈长修和沈家人捣乱,这场宴会就不会从一开始的和乐融融变为现在的下不来台,沈长修甚至当着他的面把南邬的使臣给杀了!如果没有沈长修,如果没有沈家,他现在本应该与南谦商榷结盟的事情!
    只要想起刚才脑中浮现的那些画面,楚翊泽在那原本冷静下来的神色又再次涌上了怒火,沈长修、沈家,为什么处处都要与他作对?!
    这个江山姓楚,是他楚翊泽的江山,哪里轮得到沈长修与沈家在这里指指点点。楚翊泽看着沈长修,声音沙哑,从牙缝里几出几个字:“皇后近来为了会见使臣之事而日夜操劳,如今身体抱恙神志不清,来人,扶皇后回风华殿休息,没朕的命令不可出来半步!”
    “皇上不可!”楚翊泽此言一出,殿内的大臣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惊呼出声,皇上竟是毫不给皇后面子,竟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皇后软禁在风华殿内!
    正如江游刚才所说,整个殿内所有人如今都已经猜到南邬此行目的绝不单纯,但皇上不仅非要强行护下南邬的皇子南谦,竟是还要将皇后殿下给关押起来,这,这简直是糊涂啊!
    沈家人的闪过一抹怒意,几个年轻的小辈当即便要出言劝阻,却尽数被江游拦了下来。
    江游静静的看了楚翊泽一眼,居然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轻声道:“谢皇上记挂,臣遵旨。”
    楚翊泽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已经做好他反驳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他竟是直接应了下来,看着沈长修那张俊朗的面容,神色有些复杂。
    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居然隐隐有一道声音,想要阻止他软禁沈长修的念头!楚翊泽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长修……”
    几乎是与他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南珏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声音:“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皇后殿下回风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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