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袅袅白烟自药炉顶端逸出,江游深吸一口气,青色的药力自他掌心缓缓浮现,形成两个柔和让人极为舒适的光团,随着主人的心念渐渐地融入到了药炉当中。
    做完这一切后,江游抬手准备掀起炉顶,异变却在这时突然发生。一声低呼之后,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那声源处看去。
    只见陆星奇面露惊恐,他手边有一个无论做工还是材质都十分考究的小盒子,但那盒子当中原本应该通体呈现金黄色的星月芝如今却变得焦黑一片,而那星月芝上隐约还能看到十几个红色的斑点在来回蠕动着,看上去好不恶心。
    星月芝最惧怕的东西就是红蛛虫,一旦遇到红蛛虫,不但会将其原本的功效尽数吸收,红蛛虫还会将自己的毒液注入星月芝中,本应是上好回气大补的灵植,却变成了含有剧毒的毒草,何有点常识的药师都知道星月芝的特性,陆星奇身为玄药宗的少宗主又岂会不知?
    其实不止是星月芝,所有灵植基本都害怕红蛛虫,只因红蛛虫的毒性太过霸道,又极为喜欢吸食灵植当中的灵气精华,但凡被红蛛虫吸食过的灵植,往往都会变成剧毒的废草。只不过红蛛虫生长于荒漠当中,耐炎热,喜高温,而无论是玄药宗还是中心城气候都常年湿润多雨,根本不可能有红蛛虫生存的环境。
    但现在却只见盒子当中那株星月芝上面却爬着密密麻麻的十几只红蛛虫。但发出剧烈爆炸声的却并不是陆星奇,而是陆星奇身旁的那个面容白净的男人。
    此时他脸上早已经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温和从容,面容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已经被炸得乌黑一片,支离破碎的药炉,就连身上的衣袍因爆炸而沾上了火焰都毫不自知。
    这是……炸炉了??
    如果说炸炉这种事情发生在之前的那些主城比赛当中,或许还能勉强用意外来解释,但是现在炸炉居然发生在收徒大典上,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一般,别说在场的所有人震惊了,就连中心城内所有关注这场比试的人全部都目瞪口呆。
    这样高端的比试上,怎么可能会发生炸炉这种低级事情?
    江游手上的动作顿住,抬头向那边看去,恰好与陆星奇的目光对上,在察觉了对方眼中的含义后,了然的重新低下了头。
    而就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陆星奇忽然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他像是怒极,胸口剧烈起伏,强忍着怒意面含关切的对着萧寒之道:“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师兄,你没事吧!”
    萧寒之在陆星奇的这番指着鼻子质问声里从怔楞当中回过头来,他看了眼自己桌案上已经被炸的看不出原本样貌的药炉,那双眼睛当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玄奇尊者来到两人面前,先是目露关切的看了眼陆星奇,见他安然无恙后,这才转身向着萧寒之走去,轻轻挥了挥手,一团柔和的药力包裹着萧寒之被燃着的衣摆,火焰瞬间熄灭,玄奇尊者看着萧寒之并无大碍后,皱着眉头沉声道:“怎么回事?”
    被玄奇尊者一问,萧寒之的闪过一抹慌乱,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没事的,我刚才有些走神……”
    还不待玄奇尊者说什么,就听陆星奇不敢置信的说道:“师兄你在怕什么?将情况如实禀报老祖啊,老祖定会给我们讨个公道的!”说着,陆星奇一脸崇拜的看向玄奇尊者,被那样崇拜的眼神注视着,又是他最为疼宠的小辈,玄奇尊者当即点头。
    视线轻描淡写的从萧寒之的身上扫过,道:“你的实力我还是知道的,虽不如姜帆那般出众,但却也绝不会发生炸炉这种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直说便是。你们乃是我玄药宗之人,若有那不长眼睛的暗中使绊子,我定然会为你们做主。”
    话音落地,萧寒之低下了头,轻声道:“在收集灵植的时候,我没能留意到有红蛛虫幼虫的存在,直接将其送入了药炉当中,高温催化了红蛛虫的孵化,幼虫蚕食了灵植当中的灵气,灵植发生异变,最终导致了这次的炸炉,这一切都怪我没能够在炼制之前检查好灵植才会变成这样,还牵连了师弟,老祖,我……我自愿退出这场比试!”说到这里,萧寒之竟是双腿一软,直直的跪在了玄奇尊者的面前。
    “老祖,这事情可万万不可怪罪于师兄,这明显是有人对我们的灵植做了手脚,在刻意陷害我们,想要让我们玄药宗在这场大比当中出丑啊老祖,您一定要将那幕后主使揪出来,为我们做主啊!”陆星奇也不甘示弱,作势就要直挺挺的跪下去,跪到一半却被玄奇尊者伸手扶住,陆星奇也就顺势满脸委屈的站在他身边。
    低着头跪在玄奇尊者面前的萧寒之闻言,一双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当中,留下了几个红印,而他那双隐没在额前碎发中的眼睛当中早已没了往日的谦和与淡定,只剩下再也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怨毒。
    玄奇尊者冷哼一声,高声道:“查!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敢在我们这些老家伙面前玩这些不入流的把戏!”话音刚落,原本静谧的小广场当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几道黑色身影自暗处闪现出来,在与玄奇尊者行完礼后,飞快的开始按照他的吩咐做起了检查。
    所有人的储物戒统统被拿了出来,逐一开始使用专用的法宝进行搜查,在这样高效率的搜寻之下,短短的半个小时过去后,所有的种种证据都指向了萧寒之,当萧寒之储物戒当中的一个小瓶子被勒令拿出来后,在场的所有人皆变了神色。
    只见那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透明小瓶子当中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细小的红蛛虫,只是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到一阵阵的胆寒。在小瓶子被搜出来之后,萧寒之脸上的神色就变得面如死灰,像是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连基本的跪姿都无法保持。
    玄奇尊者拿着那小瓶子,眼睛当中的凶光一闪即逝,这个时候如果他都还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他就不是药痴而是白痴了,他挥了挥袖子,那些原本隐没在各种地方的黑衣人再次出现,伸手要将萧寒之拖下去。
    而萧寒之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直接挣脱了那几个黑衣人的钳制,飞快的上前两步,在所有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举将陆星奇面前的药炉药鼎以及装满各式各样灵植的名贵盒子统统扫落在地,原本正在燃烧的火焰一窒,顷刻间便从跌倒的药炉中窜了出去,场面陷入了混乱当中,可谓是一片狼藉。
    陆星奇精心炼制了整整一天的丹药就这么被毁掉,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陆星奇那双大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和受伤,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寒之,喃喃道:“师兄你……”
    却见萧寒之像是疯癫了一般,扫翻了陆星奇桌案上的东西还不够,竟是直接跌跌撞撞的朝着江游就走了过去,本想故技重施,趁着江游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冲上前去,却不料在萧寒之冲到一半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江游突然抬起了头,目光直直的看向了萧寒之,轻轻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接着,在萧寒之错愕的视线当中向前走了两步,飞身就是一脚,看似没用多少力道,竟是直接将萧寒之给踹的在地上接连打了好一个滚,最终不偏不倚的停在楚景天的脚边。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论是萧寒之还是楚景天都是一愣, 萧寒之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威压向他袭来, 他甚至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人宛如死狗一样维持着被江游踹翻在地的姿势, 身上那件白色的长袍早已经沾满了灰尘和泥土, 再没有半点玉树临风的感觉。
    在萧寒之感觉到那阵威压越逼越近后,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惧,费力的仰起头看向了来人, 玄奇尊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此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熟悉玄奇的人都清楚, 这样的玄奇才是最为可怕的。
    果然, 只听玄奇尊者声音平静的说道:“我玄药宗管教无方, 竟在这种场合当中让大家看了笑话,萧寒之因嫉妒同门师弟姜帆的天赋, 故而将红蛛虫放入姜帆的灵植星月芝当中,破坏星月芝效用, 但害人终害己, 萧寒之在对姜帆出手之时, 从未想过那些红蛛虫当中已经有怀孕的母虫, 最终导致自己的灵植也被红蛛虫感染, 最后更是直接在炼制过程中孵化炸炉。”
    三言两语当中, 已经将这次事情的始末讲解的无比清晰, 说完之后,玄奇扬起手,手中极为浓郁的绿色光芒不再似往日那般温和富有生机,而是变得冷硬且带着阵阵杀意,看向萧寒之的眼神极冷,道:“此等心术不正,心思歹毒之人,不配成为药师,我身为玄药宗老祖,今日便代替玄药宗宗主清理门户,废除萧寒之药力,收缴起从宗门处获得的法宝,将其逐出师门!”
    话音刚落,只见趴在地上的萧寒之脸色骤变,废除药力!废除药力!这怎么可以!药师的药力一旦被废掉,从此以后再无法炼制三品以上的丹药,从中级药师变为低级药师,并且此生再无突破的可能!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不,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有怀孕的母红蛛虫的出现,为什么他要答应楚景天使用红蛛虫?明明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打算把姜帆的星月芝给掉包而已啊,如果只是掉包的话,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做成了,神不知鬼不觉,姜帆那个傻子还会以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兄,根本不会怀疑他啊!
    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为什么要鬼迷心窍的答应了与楚景天合作?!那些一张张看似好看,香味扑鼻的大饼,实际上却只是看得见摸不着,若是他的药力都被废掉的话,那大饼还有什么用处?!都怪楚景天,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的话……!
    萧寒之在玄奇尊者的威压之下动弹不得,但是却拼尽全力的想要看向楚景天所在的位置,他声泪俱下的对着玄奇尊者哭求道:“老祖,老祖寒之知错了,寒之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求老祖恕罪!今后寒之定然不会再听信别人的谗言,会好好辅佐小师弟,万不敢再生出别的不该有的心思!求老祖念在寒之初犯的份上原谅寒之这一次吧!”
    原本正在配药的楚景天听到萧寒之的这句话时,平稳无比的手突然颤了一下,他赶忙用放下了手中的药,将双手藏在背后,左手不着痕迹的摸向了腰间,那里有之前步沧澜给他的一缕剑气,现在放出来若能准确的命中萧寒之,绝对不会被别人发现,即便真的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以之前步沧澜和楚峥之间的亲密关系,相信能够为他转移不少视线,若能趁机将这个帽子扣在江游头上的话,那可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只要摸到那个令牌,仿佛就能感受到步沧澜的气息,那是步沧澜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了,而这次一旦将这道剑气用处,定会给步沧澜招来杀身之祸。
    楚景天的犹豫并没有维持多久,那边玄奇尊者已经在追问曾萧寒之究竟是受了谁的蛊惑,若是萧寒之将他供出去,可就真的是满盘皆输了,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危及到自己生命安全和前途的时候,什么情啊爱啊的统统被抛到了脑后,楚景天不再犹豫,伸手便要去拽那枚令牌,谁料令牌没拽到,却是拽到了一只有些微冷的手。
    感受着手中的触觉,楚景天猛的回过头,对上了江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听江游用无比淡定的语气道:“他是我的人,东西我就不客气的笑纳了,另外,你刚才是想让我的人为你背锅吗?”
    江游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楚景天迅速恢复正常,皱着眉头看着江游的手,冷声道:“我倒是不知道这位大人居然还有偷窃的小习惯?”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峙给吸引了过来,玄奇尊者何其聪明的人,早在看清楚那枚令牌上的字后,瞬间就明白那是一道剑修的剑气,在他追问萧寒之的时候,这人拿出一道剑气是想干什么还用说吗?
    玄奇尊者冷哼一声,伸手就朝着楚景天抓去:“小子你敢!”而几乎是同时,一道人影自空中闪过,竟是直接硬生生接住了玄奇尊者这一爪,玄奇看着挡在楚景天身前的长青,神色有些不愉的问道:“你这是何意?”
    五个尊者当中,长青尊者与玄奇尊者之间关系还算不错,所以虽然心中不满,但到底还是收回了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问道。
    长青尊者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古怪,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上的这个小苗苗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不是楚景天实在是太符合他的心意,长青是断然不会因为他与玄奇尊者出面交涉的。
    他看了眼楚景天,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玄奇尊者道:“玄奇有所不知,这小友颇合我眼缘,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若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而被牵连了,导致前途被毁掉,从此我玄天大陆上本就稀少的高级药师,岂不是将来会更加稀少?玄奇兄不如卖我个面子,看在并未铸成什么大错的情况下,就暂且放过他一次吧。”说完,长青手中金光一闪,原本空无一物的双手中突然出现了几个精致的小盒子。
    从盒子当中所散发的灵气来看,里面装着的灵植绝非凡品,长青尊者这意思就很明确了,他要出面保楚景天,而这些灵植就当做是对陆星奇的补偿。楚景天见事情已经暴露,长青又愿意保他,他也不是什么傻人,立即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准备多时的星月芝。
    这株星月芝的品相比起陆星奇之前拿的那株似乎更好一些,他脸上没有丝毫躲闪,而是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对着陆星奇与玄奇尊者诚恳无比的道歉后,将那装有星月芝的盒子递到了陆星奇的面前。
    但实际上这可比楚景天之前设计的效果要差上太多了,自己拿出来当赔罪是一回事,但用来送礼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前者理所应当,后者更容易收获与友谊,起码想要上书中写的那般,凭借这株星月芝与姜帆交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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