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咱们先去外面吧……”
    “我问你,有人去桌球室救火吗?”
    “这、这应该有的,爵士,桌球室附近有大量存水,火势很快就会被控制的,您不要担心。对了,还有收藏室,爵士,我担心那里……”
    声音渐渐远去,书房内只剩下裴湘一人。
    她收起惊慌失措的表情,开始仔细打量莱昂·西多特的书房,目光略过需要密码开启的保险箱,定在了书桌下面的第二个抽屉上。
    ——这个高度,是坐着的人最顺手的位置,又被隔板挡住外部的视线……
    她扭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确定门外的随从仆人都跟着西多特爵士离开了,便迅速走到书桌对面,轻轻拉开了第二个抽屉。
    ——果然,这里放着武器。
    ——若是有人从门口或者窗户闯入,坐在书桌旁的西多特可以迅速拉开抽屉,然后拿起这把枪保护自己。
    裴湘飞快地换下枪里面的真正子弹,又把抽屉重新关严,而后,她没有再动书房内的任何物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走廊里,迈克罗夫特在拐角处静静地等着她。
    “莱昂·西多特选择了去哪里?我听他和管家的对话,一直在关心桌球室而不是收藏间。”
    “他带着人,亲自去桌球室救火了,说是担心里面有醉酒昏睡的客人。至于卧室方向和收藏室,他都没有太过关注,哦,当然了,收藏室那边还是派了管家过去的。”
    裴湘了然:“所以,他在发生火灾险情的时候,放弃了全是艺术收藏品的房间,选择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娱乐室?”
    迈克罗夫特笑着点头:“可见,桌球室里面有更加宝贵的东西。”
    “是的,连放着保险箱和各种文件的书房都没有让他回头多看一眼。足以说明,他有多宝贝那间桌球室。”
    “危急时刻,人的第一反应总能泄露出内心真实的意愿。”
    两人边说边走,避着人匆匆返回了之前的那间小会客厅。裴湘同房间内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打了声招呼。
    “西多特爵士去了桌球室。梅森怎么样?他中间有醒过来吗?”
    “没有,他睡得很熟。”
    裴湘点了点头,立刻开始新的工作:
    “夏洛克,我现在把梅森打扮成你的样子,你能自己动手改变形象,伪装成梅森吗?”
    “我想,虽然在过去的两年里,我被自己的兄嫂骗得傻乎乎的团团转,但是,该学到的东西,还是勉强记在了脑子里。”
    夏洛克·福尔摩斯一边接过裴湘递过来的工具,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裴湘假装没有听出夏洛克的抱怨小情绪,笑着搭话道:
    “只是记在脑子里可没有用,夏洛克。你看迈克罗夫特,就因为懒得动手尝试,到现在还需要我给他打理。”
    夏洛克无语地看了一眼“什么都不会”的兄长,得到对方一个“温和坦然”的凝视。
    “我的朋友克劳斯可没有这么好骗,为什么变成女人后就傻了,这种可以被轻易戳破的谎言都相信?”
    迈克罗夫特挑眉:“夏洛克,两年,真漫长。”
    夏洛克立刻扭头。
    裴湘动作利落,很快就让梅森·西多特变成了夏洛克的模样,然后,她又开始处理自己的伪装,重新变回露西·格林夫人。
    当她完成两项伪装易容任务后,夏洛克·福尔摩斯也把自己收拾成了梅森·西多特的样子。
    把昏倒的人扶起来,“梅森”搀扶着“夏洛克”走出了小客厅。
    一行人遇到第一个男仆的时候,“梅森”刚想找个借口解释客人“夏洛克”为何会昏倒,不远处的裴湘就忧心忡忡地追了上来,口中还快速念叨着:
    “梅森,你这个朋友的胆子太小了,怎么一听到失火,就昏倒了?”
    “胆小昏倒”的夏洛克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
    几人向男仆打听情况,得知失火一事只是一场虚惊,此刻已经无事了。
    具体情况是,莱昂·西多特的卧室那边是真的燃起了火焰,桌球室和收藏室的火并没有燃烧起来,只是冒出了浓烟而已。
    “前两天,管道工丢了几枚烟火筒,正找呢,不知是谁恶作剧,偷了烟火筒后又在室内使用,让大家都跟着吓了一跳。”
    “也不一定是恶作剧,”裴湘微微皱眉,疑惑询问道,“西多特先生卧室那边真的着火了吗?情况如何?”
    “已经扑灭了,床幔被点燃了,但是因为发现得及时,并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没有人因此受伤吧?”迈克罗夫特目露关切。
    “没有,请格林先生放心。”
    这个答案让迈克罗夫特眉目舒展,温和一笑:
    “既然是虚惊一场,那咱们就不用去外面躲避危险了,梅森,我帮你把朋友送回卧室吧。”
    “你真是位热心肠的绅士,格林先生。”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两位先生和一名男仆把昏倒的“夏洛克”放在了客房的床上。因为“梅森”声称暂时不需要请医生,那名男仆在帮完忙后,就直接离开了。
    “那么,夏洛克,我的属下会在今晚接走梅森,然后询问他露西·西多特的死因。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是留在这里帮我和多莉丝,还是跟着他们离开并旁听梅森·西多特的秘密?”
    “这根本不需要选择,我对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事情不感兴趣,”夏洛克摇了摇头,目光闪亮,“而且,我和辛克莱先生有过约定,答应过要帮他对付莱昂·西多特的,我得留下来继续扮演梅森。”
    “我猜也是,”迈克罗夫特显得非常高兴,“有你一直扮演梅森,我就放心了。”
    裴湘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咱们出去吧,去见见西多特爵士,他现在的脸色估计会非常难看。”
    迈克罗夫特轻轻点头:“按照他的生活习惯,往常这个时候,他会在卧室里休息一会儿。这个着火的时间太巧了,他肯定会认为,这是有人想要烧死他。”
    “也许,他会怀疑辛克莱混进了这幢度假别墅。”夏洛克补充了一句,“复仇已经开始了,而他之前毫无察觉。”
    “就是要让他疑神疑鬼,把注意力集中在仇杀和报复上。”裴湘浅笑。
    “只要他不怀疑我们在试探他就好。那么,他现在已经暴露了一个弱点,就是那个桌球室。他应该是把一部分的丑闻证据藏在了那个房间里。”
    “既然知道了地点,就好办了,”夏洛克一扬眉,“嗯,先别打草惊蛇,等套出其它几个藏东西的地点,再动手。”
    “其实,我有个想法,两位福尔摩斯先生。咱们可以先去看一看桌球室里的证据,再推测一下,某些证据牵涉到的具体丑闻事件。”
    迈克罗夫特立刻明白了裴湘的打算:“你是想提前曝光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让西多特自乱阵脚。”
    裴湘微微颔首:“对,不过那得发生在‘决斗’之后,当他遭受了很大的损失后,再听到类似的‘噩耗’,肯定会疑神疑鬼,心生惶恐。即便怀疑是圈套,他也会忍不住去检查他的秘密基地的,看看那些藏得隐蔽的证据是否还完好。”
    “我会看着安排的,多莉丝。”
    夏洛克故意挑衅道:“多莉丝,只要保证莱昂·西多特不会泄露军事机密就好了,你干嘛对找证据这件事这么费心费力的,难道真要去奉承达官显贵?”
    “我自己就是达官显贵,”裴湘哼笑一声,“你忘了,夏洛克?”
    “啊,是差点儿忘了,我的朋友克劳斯,他不仅拥有一间简朴的男子单身宿舍,还是一位高贵富有的伯爵小姐,确实,这是个显赫的身份。”
    裴湘无辜地眨了眨眼,眉目温软,笑容甜蜜:
    “说实话,比起受人摆布的伯爵小姐,我认为作为迈克罗夫特的妻子和夏洛克的朋友,这个身份更加显赫。因为,这几乎可以让我为所欲为。”
    “亲爱的,谢谢你给我的信任,你确实可以为所欲为,我保证过的。”迈克罗夫特立刻低声回应。
    夏洛克·福尔摩斯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很明显,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心情一直挺不错。
    第95章
    度假别墅中的火灾险情一看就是人为的,西多特爵士听着管家的详细汇报,脸色异常沉重。
    当他听说主要的着火地点是他的卧室,而收藏室和桌球室等房间都是恶作剧式的烟雾干扰假象后,心中滋味难辨,说不出是该感到更加沉重一些,还是该松一口气。
    卧室床幔上被点燃的火焰,明晃晃地说明了有人要暗害他,并且,这个人成功地突破了西多特家的防护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实施了阴谋。
    这让每天带着几名拳击手保镖的莱昂·西多特感到惶恐不安,他生怕在某个午夜时分,猛然惊醒后发现仇人狞笑着站在他的床头边。
    而桌球室里的虚惊一场又让西多特爵士心中庆幸,他以为保住了自己的底牌和秘密,没有让暗中的敌人把他看透。
    “我认为,这个放火的恶徒一定是奥利弗·辛克莱!他送上决斗信函是为了让咱们放松警惕,然后,他就可以趁机暗杀您。爵士,这样卑鄙狡猾的手段,绝对是那种潜逃多年的通缉犯惯用的。”
    保镖诺德语气郑重,他对自己的分析十分笃定。
    西多特爵士思考了一会儿,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不会是辛克莱,我了解他。他既然写了那封信来,就不会在决斗之前使用其他手段。尽管他是我的仇人,但是,我不得不说,他在某些方面,有着异常古板的坚持和自尊。”
    这番言论是西多特爵士的真心话,他回忆着辛克莱信里面的内容,知晓若是辛克莱打算用其他手段了结仇怨的话,早就可以让他身败名裂了。
    但是,那个固执的男人并没有那样做,而是执拗地坚持亲自动手报仇的信念。这样的选择,既让莱昂·西多特感到窒息紧迫,也让他有不少空子可钻。
    “爵士,既然你认为纵火犯不是奥利弗·辛克莱,那你心里还有其他人选吗?我们可以和布莱顿的警探们打声招呼的,请他们去查一查。”
    莱昂·西多特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向来圆滑谨慎,除了年轻的时候没有处理好辛克莱家的事外,在往后的人生当中,他都做到了不留下隐患的。所以,他此时也想不出又得罪了什么人,让对方潜伏在他的身边并打算烧死他。
    ——难道是我之前谈判时威胁的那个皇室成员?
    ——不,既然已经捅出去了,对方就不能展开私下报复,因为那会让丑闻扩大的。
    ——况且,他们还要顾忌那本不存在的记录册的。
    多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仇人,西多特爵士心情沉郁。好在,他和奥利弗·辛克莱见面的日子就在后天,到时候,他就可以亲手解决掉那个威胁他多年的男人了。能够除掉心头大患,怎么说也算是一件幸事。
    ——至于新的敌人……我会把他或者他们找出来的。
    两天后,西多特爵士带着“梅森·西多特”和保镖们离开了布莱顿,乘火车又换乘马车抵达了奥利弗·辛克莱指定的决斗地点——辛克莱上校的墓前。
    保镖们提前藏身在最外围,西多特爵士和假扮者步行走到了上校的墓碑前。
    因为提前到达,这里还没有奥利弗·辛克莱的踪迹,所以,西多特爵士非常从容地躲在了不远处的建筑物后面,视线刚好能够看清楚决斗点,当然,这个距离也在他的射程内。
    西多特爵士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枪支,眼神冷酷而狠戾。他早就做好了决定,当奥利弗·辛克莱和假扮他的梅森谈话时,他就会在暗中举枪瞄准对方,然后,毫不留情地铲除掉仇人。
    至于侄子梅森会不会因此而受伤,西多特爵士并不太关心。这些年,他给弟弟一家的钱财已经够多的了,还资助梅森上大学,所以,现在已经到了他们回报他的时候了。
    此时,辛克莱上校墓前之人正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那天发生火灾之后,他们把昏迷的梅森·西多特送出了度假别墅,由迈克罗夫特的属下接手并带走。
    据说,当年露西·西多特的案子牵涉到了几名贵族,所以,他们要审问知情人之一的梅森·西多特。
    而留在别墅中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则顶着一张易容后的脸,不太情愿地顺着裴湘的借口解释“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昏迷原因,并表示,他的朋友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暂时不太想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对此心照不宣,知道这是一位年轻绅士在维护自己的颜面,便都笑而不语,不再过多地追问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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