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伯里,人们说起约克郡的丘吉尔太太时,总是怀着不满的情绪的。因为这位夫人高傲强势,总是用身体不好等诸多借口阻止养子弗兰克·丘吉尔和亲生父亲韦斯顿先生有过多接触。
    在弗兰克·丘吉尔的信中,他是万分思念家乡海伯里的,可是碍于丘吉尔夫人总是嚷着身体不好,他作为养子和外甥,不得不忍着思念之情远离亲生父亲。
    海伯里的人们通过这些信件,都一致认为丘吉尔夫人是在装病,她用各种借口阻拦韦斯顿先生和亲生儿子相聚。
    在原著中,等到丘吉尔夫人突然病故了,人们才意识到,那位夫人是真的在经受病魔的折磨。有些时候,她也许是故意为之,但另外一些时候,她是真的健康欠佳。
    不过,因为裴湘的出现,事情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转弯,因为在她的治疗下,丘吉尔夫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健康了。最起码十年之内,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事故的话,那位夫人会一直活得好好的。
    “杜兰小姐,你是和里约子爵一家人一起来海滨度假的吗?”
    “是的,同行的还有博莱曼家、范莱尔家和坎贝尔一家。”
    “哦,这么说来,坎贝尔小姐和费尔法克斯小姐也跟着来了?真是太巧了,我父亲来信说,贝茨太太和贝茨小姐一直非常想念费尔法克斯小姐,关心她的健康。可是,费尔法克斯小姐的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让人十分不放心。这次在海滨度假,我必须亲自观察一下费尔法克斯小姐的心情和健康情况,然后一五一十地写在信中。”
    “坎贝尔上校夫妇把费尔法克斯小姐当成另一个女儿,我认为,她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一定是舒心而愉快的。”
    “上帝呀,是我失言了!”
    弗兰克·丘吉尔立刻露出了一个懊恼的表情,连忙解释道:
    “杜兰小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指责坎贝尔上校夫妇的意思。众所周知,他们都是慷慨善良的高贵之人,我怎么会怀疑他们?我当然相信费尔法克斯小姐处境良好,所以,我更要把我观察到的美好细节记录下来,让海伯里的贝茨太太和贝茨小姐放心。我想,有了旁人的佐证,那两位多愁善感的女士一定会松一口气的,更加相信外甥女生活无忧,心情舒畅。”
    “有了丘吉尔先生的证明信,贝茨太太和贝茨小姐一定会喜笑颜开的,也会把你的好心好意告诉给左邻右舍,让大家分享这份亲人安康的喜悦之情。”
    裴湘并没有咄咄逼人,她知道弗兰克·丘吉尔刚刚的那番话其实并不是要责怪谁,他只是想找一个接近简·费尔法克斯的借口而已。
    她假装没有察觉到真相,又和这位年轻的先生说了些海伯里的大事小情。
    但因为她一直避免谈及简·费尔法克斯小姐的一些私事,兴冲冲的丘吉尔·弗兰克很快就变得兴致缺缺了。很明显,他完全不关心海伯里的一切,他只对简·费尔法克斯感兴趣。
    裴湘瞥了一眼身旁之人,心想,在丘吉尔夫人健康长寿的情况下,这位经济不自由的青年该怎么坚持他和简·费尔法克斯之间的感情呢?
    在原著里,弗兰克·丘吉尔和简·费尔法克斯秘密订婚,他担心丘吉尔夫人瞧不上简·费尔法克斯的身份,不允许恩斯康伯庄园的未来女主人是个穷姑娘,进而剥夺养子弗兰克·丘吉尔的继承权。
    于是,他们不敢公开自己的感情,极力隐瞒。
    弗兰克·丘吉尔甚至还把女主角爱玛·伍德豪斯作为挡箭牌,让人认为他在追求对方,惹出了许多小波折。
    到了故事结尾,阻拦“真爱”的丘吉尔太太忽然病逝了,弗兰克·丘吉尔稳固了自己的继承人地位,与此同时,他和简·费尔法克斯之间的爱情也修成了正果。
    对此,男主角奈特利先生嘲讽弗兰克·丘吉尔是个“幸运的青年”。
    但一心行医赚钱的裴湘好像一不小心削弱了弗兰克·丘吉尔的幸运程度。因为,她治好了丘吉尔夫人……
    裴湘又和弗兰克·丘吉尔说了一会儿话,这人就匆匆告辞了。
    等到快要返回住处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爱丽丝·范莱尔遇到了几位远亲,也离开了散步的队伍。
    于是,裴湘便挽住了诺顿·博莱曼的胳膊,听他花式夸奖爱丽丝·范莱尔。
    和刚刚的避而不谈不同,裴湘这次倒是给了诺顿一些小小的建议,获得了诺顿的真诚感激。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湘,嘴角忍不住上挑。因为他知道,裴湘能主动说起这些小建议,肯定是从爱丽丝·范莱尔那里得到允许的,也就是说,这段感情并不是他一厢情愿的。
    “阿黛勒,你真好,没有辜负我从小对你的细心照顾。”
    裴湘冷睨了一眼厚脸皮的小伙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得意忘形。
    明明是貌美女子的潋滟眼波,却让诺顿猛地一激灵,过去若干年的相处画面纷纷袭上心头,让他连忙露出最亲昵最讨好的笑容。
    金发的诺顿·博莱曼开始奉承裴湘的善解人意,当然,最终的主题还是请求仁慈的杜兰小姐高抬贵手,不要给他的感情之路增加难度。
    裴湘噙着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诺顿就当她默认了,想到自己和爱丽丝的美好未来,眉目间划过一抹温柔的期待。
    这时,格兰特兄弟从对面走来,兄弟二人的英俊面容有些相似,又都是一样挺拔修长的身材,只是气质迥异。
    一前一后的两人同时注意到了诺顿·博莱曼眼中的柔情,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威廉·格兰特停下脚步,心中微沉。
    西奥多·格兰特目光一转,步履轻快地越过兄长,走到裴湘的另一侧。
    “阿黛勒,散步愉快吗?博莱曼夫人刚刚还问起诺顿呢,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事找他。”
    裴湘顺势挽住了西奥多的胳膊,转头对诺顿说道:
    “既然博莱曼夫人找你,你快过去吧。”
    诺顿点了点头,朝着威廉打了声招呼,就先一步进屋了。
    “阿黛勒,我捡到了几颗海星还有一些纹路独特的石头,放在书房了,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好呀,你在哪里找到海星的?”
    “我想想,哎,我有些说不清楚,明天我带你去吧,不太远。”
    “嗯,你记得路线就好。”
    路过威廉时,裴湘朝着他微微颔首,然后就和西奥多一边聊天一边走进了室内。
    “我肯定记得路线的,那里风景很美,阿黛勒你肯定会喜欢的。”
    “我相信你的欣赏眼光,对了,博莱曼夫人找诺顿有什么事?”
    “不太清楚,可能就是随口问一问吧。”
    第222章
    裴湘和西奥多进入书房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观赏海星和纹路漂亮的石头,而是直接谈起了正事。
    “阿黛勒,这是查尔斯写给你的信函,今早寄到我这里了。”
    听闻有自己的信件,裴湘轻轻嗯了一声,眉目坦然。西奥多也神色如常,并未因为一位未婚淑女和一位男士私下通信而吃惊反感。
    西奥多从几份文件中抽出一封字迹潦草的信件,递到裴湘的手中。
    写信的查尔斯是沃尔波尔伯爵的长子,裴湘利用彼得医生的身份充当中介,与对方有了合作关系。
    再后来,西奥多·格兰特进入大学,他也瞄上了查尔斯·沃尔波尔身后的关系网,便有意识地接近那位伯爵长子,因缘巧合之下,调查出了查尔斯和裴湘的隐秘合作关系。
    裴湘在临窗的软面扶手宽椅上坐下,低头浏览信纸上的内容。
    夕阳的余晖斜照在她的身上,一半明灿仿若披上金纱,一半昏暗好似融入风中。西奥多静默地凝视着这一幕,慢慢压下心里连绵而真切的渴慕。
    ——再等一等……
    他追随她,仰望她,知道她不会主动降落在他的怀抱里,所以,他就奋力高飞,希望她能注意到他。
    “果然如我们所料,”裴湘放下书信,抬眸浅笑,“西奥多,查尔斯说,阿尔伯德已经在暗中改变了立场,下一轮议会讨论投票,他即将背弃一手提拔他的沃尔波尔伯爵。”
    西奥多并没有事先阅读这封信件。
    他只读了一个开头,意识到这是查尔斯·沃尔波尔写给裴湘的信件后,就移开了目光。所以,此时听到裴湘的话,他露出了一个微微吃惊的表情。
    “倒戈相对者是阿尔伯德?这真是出乎意料,阿黛勒,查尔斯的消息准确吗,我想不出阿尔伯德背弃伯爵的理由。”
    “查尔斯说,在咱们离开伦敦后的第三天,阿尔伯德和尤金斯侯爵秘密会晤,之后,阿尔伯德的长女又和尤金斯侯爵见了一面。当时,尤金斯侯爵的私人秘书和律师都在场,并带着所有的印章。”
    西奥多立刻反应过来:“阿尔伯德要把女儿嫁给尤金斯?他们已经拟好了婚前协议?”
    “是的。不仅如此,依照我的推断,只要阿尔伯德的女儿为尤金斯生下长子,阿尔伯德家族就会从尤金斯侯爵那里,重新拿回上一代阿尔伯德家主贱卖掉的大宗地产,从而恢复阿尔伯德家在郡里的影响力。”
    “原来,那块地在尤金斯侯爵手中。”西奥多恍然。
    裴湘垂下眼帘,淡声道:
    “这是彼得先生无意间发现的一个线索。我从他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提醒查尔斯注意阿尔伯德的动向,好在,我们没有白白浪费精力。”
    西奥多从来不追问裴湘和彼得先生的真实关系,他只要知道,那位医术高明的法国老人不会伤害裴湘就好了。
    于是,他接着问道:“阿黛勒,既然确定了隐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你愿意去力挽狂澜吗?”裴湘单手托腮,含笑着询问西奥多。
    “我?既然查尔斯已经得知了内幕,他肯定要通知伯爵的……”
    说到这里,西奥多语气一顿,随即反应过来:
    “阿黛勒,你和查尔斯做了交易?你让他暂时保持沉默,让我来揭露此事,目的是……让我在伯爵的阵营里得到更多的立足资本?”
    裴湘点了点头:“我愿意帮你一把,西奥多。格兰特夫人多年照拂我,你也一直维护惦念我,因此,我希望你和你母亲都能达成所愿。”
    西奥多粲然一笑,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裴湘的帮助。
    “谢谢你,阿黛勒姐姐,我不会浪费这个机会的。”
    他接受得这样痛快,反而让裴湘有些诧异。
    西奥多注意到裴湘的细微表情变化,眼中划过淡淡的失落。
    他在她的面前如骑士般单膝跪下,握住一双素白柔荑,低叹道:
    “阿黛勒姐姐,你把我当成威廉了吗?他过于傲慢了,看不清真正重要的东西,但我在你的庇护和影响下长大,总要比他清醒一些的。”
    裴湘端坐在椅子上,微微垂下羽睫,目光正巧撞上西奥多的蓝色眼眸。
    她心中一动,有些状况外地琢磨着,原来……曾经的小家伙儿已经长得这样高了。
    见裴湘没有说话,西奥多缓缓解释道:
    “我不会觉得接受了你的帮助就损害了绅士的尊严,也不会觉得,你给我好处,是打算和我拉开距离。我知道阿黛勒姐姐恩怨分明,从来不以被保护者自居,反而,你会想成为拥有保护力量的那一个。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违背阿黛勒姐姐的意愿,把你推远,辜负你的好心和筹谋?”
    “我知道,西奥多,我还算了解你的性格,所以我才直白地讲出真相,而不是通过某种让你察觉不到的方式。”
    “那你为什么要感到惊讶?”
    “我刚刚觉得诧异,是因为我以为你会先关心一下,我用什么好处封住了查尔斯的嘴?嗯,还有,大概会推辞一番,或者衡量一下我这么做值不值得。当然了,我也有些担心,骄傲如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做法是在看轻你的能力,我都准备好了解释的话,可你却让我没有机会说出来。”
    西奥多眉眼弯弯,笑得纯澈天然:
    “阿黛勒姐姐,既然是你做出的决定,我当然要相信你,并且,我不觉得以我目前的能力,会比你做得更好。
    “再有,说起骄傲这件事,我和其他出身良好的年轻绅士们都差不多,他们的坏脾气和自大傲慢,我都多多少少有一些。如果今天是其他女人擅自替我安排前程事业,我确实会感到很不愉快,因为那会让我有一种领地被入侵的耻辱感。
    “可是,你是阿黛勒姐姐呀,我们一起长大,让我接受你的保护和垂怜,就像喝水一样自然而必要,并且会一直如此下去。阿黛勒,我不会因为长大了,有了更多的选择和所谓的责任,就把你推开,就质疑某些情谊的重要性,那就太傻了。”
    ——在你的保护下,我会飞快成长起来,之后,我就可以反过来保护你了。
    裴湘能听得出,这番剖白是西奥多的真心话。有人能够从始至终地信任她,她当然感到高兴,可是,她又琢磨了一遍西奥多的说辞,总觉得这家伙在内涵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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