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元急忙将城东的消息汇报给了张宗禹知晓,“师长,怎么办,要不要先放下东城?”
    张宗禹看着手绘的地形图凝眉细想,决断道,“不行,我们不能分散兵力。城北可还有一万多太平军精锐,若是不解决掉这个后顾之忧,两面互为犄角,到时候就更难收拾了。”
    “可书院里还有上千的百姓呢?要是让大帅知道了,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罗三元有些犹豫。
    “你来看看这里,百姓们主要集中在前院的位置,我们可以想办法直接攻击到后院,那就可以趁势发起进攻,能救多少是多少,就算我们现在退兵,那些百姓的性命也不见得就能保住。”
    张宗禹给罗三元指了指地图,心里想起那个会扔石头的放羊娃来。
    “这好像不太容易啊?”罗三元看着地图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书院经过太平军几个月的修筑,早已是坚固如堡,后院又依托城中的河流挖设了一丈多深的防护沟渠,不利于我们大规模的排兵布阵。”
    “这个你放心,你现在就下去稳住太平军,带兵埋伏在前院附近,我给你调派个神人助你。”
    张宗禹心里暗暗祈祷了下,连忙和罗三元出了营帐,分头行动。
    此时还是冷兵器为主的年代,任何排兵布阵的防御也都是依照冷兵器的战术进行。太平军在杀掉一百多百姓后,便安分了下来,等待着清字军的回应。
    罗三元匆匆跨马赶到后,急忙吩咐众将士暗自后撤防御,派人喊话给太平军说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让他们在立即释放无辜百姓。
    太平军的暗哨查看后,发现清字军果然后撤,但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放掉手中筹码的代价。于是回话说等清字军天亮后完全退出东城后,再释放百姓。
    月色当空,黑夜里街道上一片的寂静。不时传来几声夜猫的呜鸣,听得人浑身打起了寒战。忽然从远处行来一支二三十人的部队。两人一组,手里抱着铁筒一般的东西,背着一袋袋的行军包,小心的在湖州书院的后院布置了下来。
    “三多,全靠你了,胜败全在此一举。”
    这支队伍正是由许三多率领的迫击炮兵,张宗禹紧张的看着这十来个铁管子,心里还是有些不靠谱的感觉。
    “放心吧,师长,您就瞧好吧。”
    许三多傻笑了一声,又露出他那两排大门牙,在月色下还是那么的洁白。
    张宗禹心里没底的点了点头,在炮兵们校正好发射角度后,终于咬着牙下了命令。
    随着“呼咻”的一声哨响,跟过年时放烟花一般,瞬间呼呼的又有十几声哨响传出,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道璀璨的火焰,准确的落在了书院的后院中。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划破了整个夜空,太平军在后院驻防的碉堡营地瞬间腾起一股股巨大的火焰,这爆炸声竟比野战炮的声响还要震人心魄。
    同时间,书院的前门出也传来一阵阵沉闷的爆炸声,把一层层围裹在前院的砖墙瞬间炸成了碎屑。
    “弟兄们,冲啊。”
    喊声四起,火把映红了天际,不知道有多少的清字军排着整齐的队列,奔跑着冲进了书院。
    经过一晚上的战斗,太平军防守书院的五千多人,有一千多人当场被炮击炮弹炸死,有一千多人在混乱中被清字军打死,剩下的太平军最后全部撤守到了书院中的一块土山上。那土山不过十几米的高度,但是却被太平军层层用砖石堆砌,成为一座不可逾越的坚固堡垒。太平军在土山上居高临下,开枪射击。中间竟还从山上传来隆隆的炮响,清字军顿时被打的手足无措,在土山一百米开外的地方,扎栅设栏,团团包围了起来。
    “许三多,真有你的啊,昨晚可多亏你了,待会你还要再露下脸。”
    张宗禹带着炮兵进了书院,北太平军俘虏的百姓们也都安全的撤离,除了被炮弹误伤的一百多人外,全部安全救了出来。
    “师长,俺没吹牛吧,打炮其实跟扔石子是一样的道理,只是扔石子是靠手,打炮是靠这根铁管子。”
    许三多听到张宗禹的夸奖,骄傲的扬了扬头,随着他到了书院的小山包外。
    “三元,情况怎么样了?”
    旭日东升,昨晚战场的硝烟还未完全的散去,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碎石烂瓦。张宗禹来到了前线,罗三元正在紧张的让人给太平军喊话。
    “师长,您来了。这群长毛贼也太顽固了,喊了好几遍都不肯放下武器,不过他们现在也是插翅难飞了,不用三天,饿也得把他们饿死了。”
    罗三元兴奋笑了笑。
    “不用三天了,你让人通知他们,就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要是再不投降,就让他们永远住在这里吧。”
    张宗禹端起望远镜查看了一番,淡淡的命令一声,回头吩咐许三多把炮击跑都架设起来等候命令。
    许三多昨晚打完了二十发炮弹,因为上面有过交代,到湖州城的两百多名迫击炮兵必须要没人实弹发射一次,所以许三多便把营中的所有炮兵都带了过了,除去昨晚用掉的的二十发炮弹,一共给土山上的太平军准备了一百多发,足以把这座土山炸成平地。
    “天王万岁,清妖必亡,天王万岁,清妖必亡。”
    罗三元喊过话后,土山上突然间漫山的军旗挥舞,不断的回荡着太平军咆哮的嘶吼声,凄惨中又夹杂着无比的壮烈的味道。
    “哎,何必呢。”
    张宗禹嘴角抽动了下,冲许三多挥下了令旗。
    “左联队准备。”
    “右联队准备。”
    “……”
    “放!”
    许三多笔直的目视前方,用他那标准的河南话大声的下了命令。
    “嗖、嗖、嗖”
    呼啸声再次响起,在温和的阳光下,那炮弹竟看的清清楚楚,像是一个个飞鸟一般,越来越小,最后变成黑点,在土山上落了下去。
    “轰,轰,轰”
    瞬间尘土飞扬,地动山摇。整个土山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地震,一时间只有隆隆的炮响声,震的人的耳朵都跟着嗡嗡嗡的鸣响起来。
    所有的将士都被眼前的景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在密集爆炸的冲击波中,太平军完全没有躲避的余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躲避,只是本能的私处乱窜。最终被飞速扩散的弹片炸的血肉模糊,到炮声落下时,土山上竟跟死一般的宁静,不再有任何的一丝声响。
    “威武,威武,威武。”
    顷刻间清字军中的欢呼声淹没了天地,众将领反应过来后,都是满脸狂热的挥起洋枪对着迫击炮的众兄弟大呼了起来,许三多被兴奋异常的兵勇们抬架起来,高高的抛上天际。
    书院一战,湖州城就只剩下北城的府衙一带,其余地方尽归清字军所有。张宗禹也按照乔志清的命令把野战炮全部在城墙上加固妥当,又组织城中的民夫修建了城墙,从苏州城内调拨了大量的大米入城救济百姓。
    此时已是攻城的第六日,张宗禹的心中越来越好奇乔志清的奇怪命令,心中又怀疑又是莫名的期待。
    “报,大帅,好消息,有好消息传来了。”
    湖州府衙,黄文金的帅帐之中,一个年轻人在通报后,兴冲冲的窜进了帐中,激动的气喘嘘嘘,从鞭子中取出一张卷好的信纸,递给了黄文金。
    黄文金此时显然消瘦了许多,脸上已没有往日里的那股子凶狠,几日间像是苍老了十岁,连额上都挂满了皱纹。
    ”太好了,天不亡我太平军啊,你快去军中通传各部,就说是李大帅从嘉兴府派兵救援来了。”
    黄文金颤抖着双手看完了密信,激动地大叫了一声,眉头的皱纹一下子松弛开来。
    李秀成来湖州了,而且还带来了十万的兵马。他不是来专门救援湖州的,准确的说是顺道救援。他的嘉兴城被李鸿章的淮军团团围困,李鸿章在上海养精蓄锐,声势早就不同往日,一出手便是十五万的大军,清一色的洋枪洋炮。而李秀成防守嘉兴的十万兵马不过是裹挟着一大半百姓的杂牌军,有战斗力的兵勇连五万都不到。当淮军和刘秀成的太平军一交上后,双方的差距就瞬间展露了出来,太平军根本就好无抵抗的能力,就是想拼命也到不了淮军的近身。顷刻间便在嘉兴与上海的分界线上被淮军打的落花流水,派出去的一万多人仅有一千多人丢盔卸甲的逃了回去。就在李秀成绝望的要与嘉兴城共存亡时,探子却突然传话回来,据可靠的情报,李鸿章只围住了嘉兴城的南、北、东门,西门一带没有一丝淮军活动的踪迹。
    在经过反复的调查后,李秀成终于发现,这绝不是兵法力的围三缺一,而是李鸿章给他留了条生路。至于为什么要给他留下西门,李秀成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李鸿章的意思,那就是告诉他往西边走。西边就是湖州,清字军和黄文金正打的热火朝天的战场。
    在经过三日的劳累逃窜后,先头部队已率先进入湖州的境地,在距离湖州城一百多里外的双林镇驻扎了下来。李秀成没有傻到刚从虎口里跳出来就找狮子拼命的意思,湖州绝不是他的终点站。他在双林镇等待着杭州李世贤的军队混合,而此次真正落脚的目的地便是太平天国的都城,南京。当日他从那里被洪仁玕排挤离开,这次带着大军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回去,这是他心里所立下的誓言,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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