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老首领刘玉和也就是刘爷爷找到了张国柱,低声道:“刘炳香混账不懂事,说到底还是一个县里出来的人,能帮就帮一把。”
    张国柱笑道:“刘爷爷你以为我是故意把刘炳香撵出出去的吗?”
    刘玉和苦笑一声不回答。
    张国柱道:“如果我在刘炳香没走之前把种子,耕牛的事情说出来,您觉得刘炳香会不会走?”
    刘玉和摇头道:“不会走。”
    张国柱道:“刘爷爷,你把刘炳香一家人看的太和善了,这一路上我们弄到的粮食刘炳香一家人会多吃多占,我们找到安歇的地方,刘炳香一家人总要最暖和的位置,连大肚婆娘的位置都要争,可以这么说,刘炳香一家已经成了我们这群人中的祸害。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我们当成自己乡亲看,这种人留不得。
    我们以后还要在这里过日子,既然是过日子,就要早早地谋划一些对我们有利的事情,这些事情不一定是蒙古人喜欢的。
    如果蒙古人给点好处,您说,刘炳香会不会出卖我们?”
    刘玉和叹口气,低声道:“人离乡贱啊,国柱,你说说,刘炳香一家人给蒙古人干活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国柱冷笑道:“我们是种地的,以后种出来的粮食要跟蒙古人对半分,虽然苦一些,只要地多,吃饭估计还成。
    这里正在建城,城池建好之后呢,就少不了我们这些农夫给这座城池供应粮食,蔬菜,以后地位变得重要了,也就成这里的百姓了。
    刘炳香找了蒙古人算什么呢?
    他们一家人只要吃了蒙古人的食物,立刻就成了这个蒙古人的牧奴,什么叫牧奴?就是你整个人都属于人家蒙古人,包括他刘炳香那个泼妇老婆也是人家的。
    他们一家人从今往后,就是蒙古人的牛羊一类的财货,卖掉,或者杀掉都没人问的。”
    “啊?”刘玉和脸色惨变。
    张玉柱又道:“蒙古人的老婆可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只要不是亲生的,老子死了,儿子接着要,哥哥死了,弟弟接着要,有些人迹罕至女人少的部族,一家共同有一个女人也不罕见。
    您还别说,这是人家的风俗,没什么好指责的,蒙古人的地方大,人少,就是这么一代代活下来的。”
    “啊?”刘玉和的嘴巴张的更大了。
    “走西口出关的时候,好多人都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状况,以讹传讹的以为出了关,就没有官府收税,种的粮食就是自己的,谁都以为,只要给全家一块地,就能在草原上扎根活下来。
    要知道全天下的土地都是有主的,人家一样会收税,一样会抓我们去白白干活,当官的从来就没有好东西!
    我们只有抱成团才能让人家高看一眼,像刘炳香一家那样,迟早会被蒙古人折磨死。”
    “啊——”刘玉和的脸皮抽搐着,手脚一片冰凉。
    目送刘玉和失魂落魄的离开,张玉柱微微叹息一声道:“除非去我蓝田县,否则,哪来的好日子过哟。”
    眼见四处无人,就从怀里掏出一枚被他把玩的乌黑发亮的一寸宽,寸半长的槐木牌子,贴在额头上低声吟诵道。
    “我生而为人,天生就要过人过的日子的。
    这是上苍赋予我的权力。
    我有权力通过辛苦的劳作吃饱肚子。
    我有权力通过养蚕,织布穿上暖和的衣服。
    我有权力通过学习后管理我的世界。
    我有权力在我的故土上不受剥削的繁衍生息。
    如果不能!
    我就打破旧的世界,建立新的世界。
    为此,我将死不旋踵!”
    念完这段话之后,张国柱亲吻了那枚木牌重新挂在脖子上,迎着风站起身,胸中激荡至极!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穿着精美的丝绸白袍,与一干同学端着酒在月光下颂念这些话的模样。
    他记得,当时明月皎皎,星辰灿烂。
    他记得,当时有风掀起衣袍,身轻如燕。
    他记得,匕首划破手掌血液沸腾。
    他还记得,酒浆入喉烈如刀刮。
    也就在这一刻,他破烂的衣衫似乎挡住了草原上的寒风,全身暖洋洋的,他极目四望,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还有九十九个或者更多的同行者。
    他相信,在这一刻,一定还有人念着跟他同样的句子,抱着同样的决心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拼出一个属于人的世界。
    一队蒙古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张国柱眯缝着不大的眼睛看了片刻,就换上一张灿烂的笑脸,远远地迎了上去,隔着老远,就大声道:“蒙古老爷们,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再过半月,大地解冻,就能开荒了。”
    钱少少勒住战马缰绳,瞅一眼张国柱冷冷的道:“还以为第一期的人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没想到你会笑的这么猥琐,难得!”
    张国柱心头虽然震惊,脸上却没有半点痕迹,依旧做着团团揖憨厚的笑道:“蒙古老爷,这里都是种地的行家,只要您尽快把种子,耕牛配送到位,我们立刻就能开始,春天马上就要到了,农时不等……咦?
    钱少少?”
    掀掉面巾的钱少少偏腿下了战马,瞅着张国柱道:“你妹子的情书我连看都没看,她跳楼怪不得我。”
    张国柱左右看看跟随钱少少的骑兵,警惕的道:“都是自己人?”
    钱少少笑道:“废话,规矩是我定的,你以为我会坏规矩?”
    “我妹子摔断了腿……”
    张国柱不等一句话说完,就朝钱少少扑了过来。
    钱少少绕着战马躲避了片刻,就迎着张国柱的拳头抓了过去,死死的将张国柱的双手抓住道:“这件事回玉山我们再论成不?”
    张国柱缓缓收回拳头道:“这件事过不去!”
    钱少少道:“说真的,关我屁事啊,你知道我一天要收多少情书吗?要是每一个都当真,我的孩子早就可以装满玉山书院了。”
    “无耻!”
    张国柱气的浑身发抖,不过这件事还真的是自家妹子不争气,怨不得钱少少。
    钱少少揽住张国柱的肩膀道:“你就认命吧,你妹子平日里被你宠的自以为貌比天仙,这一次正好让她长长记性。
    你要是再不要命的娇惯你妹子,小心她的前途,我们是一群什么人,要干什么事你知道,无聊的儿女私情最是没用。
    你还是让她好好地继续改进火药,争取把那几个红毛鬼肚子里的学问全部掏空才是正经。”
    张国柱冷笑道:“那几个红毛鬼的用处已经不大了,按我妹子的话说,那几个红毛鬼已经成药渣了,没什么学问好压榨。”
    钱少少瞅着张国柱道:“你知道药渣的典故不?”
    张国柱将手塞进袖筒里冷冷的道:“没用的学问我知道他作甚?”
    钱少少哈哈大笑道:“可是,你妹子知晓啊……哈哈哈,这群搞火药的女人私下里……”
    张国柱不悦的道:“我没时间跟你瞎扯,还是刚才那句话,你真的能给这里的三万七千六百五十七……不,五十个流民提供足够多的种子耕牛么?
    你也看见了,大地马上就要解冻,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些人安居的房子,引水的沟渠都没有着落,庄稼种不上,第一年就算是白干了。又要连累县里划拨。
    精悍的人手已经全部向你倾斜了,你要是干不出名堂来,别怪我在年终考评里给你浓重的记一笔。”
    第035章 不自由的钱少少
    钱少少见张国柱开始说正事了,就松开他的肩膀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
    张国柱冷笑道:“包括你私自出动弄死的九个建奴?”
    钱少少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瞅瞅身后的随从道:“谁告诉你的?”
    张国柱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钱少少叹口气道:“我不喜欢被别人窥探我的私事。”
    张国柱道:“不想隐私被窥探,那就回到蓝田县去,在那里不论你干什么都不会有人申报你的踪迹。
    既然领任务出了门,就该接受监督,且不得追踪消息来源。
    钱少少,警告你一次,你如果下次再单独行动,我会联合五十一个人取消你的统领权。”
    钱少少撇撇嘴道:“最讨厌你们这群人了。”
    张国柱笑道:“构架是你做的,既然别人能接受,你应该也能接受,且不能有怨言。”
    钱少少被张国柱说的下不来台,左右瞅瞅,发现全是看他笑话的人,就恶狠狠地道:“张国柱,我准备给你妹子回信!”
    张国柱笑了,拍拍钱少少的肩膀道:“你以为玉山书院出来的人是可以让你随意糟蹋的?
    没关系,反正我妹子喜欢你喜欢到骨头里去了,你的画像已经贴在她的卧房里,还不准许我撕扯,没法子,我欢迎你当我妹夫。”
    钱少少从来都是一个机智百出的人物,可惜,遇到石头一样认死理又知道怎么变通达到目的的张国柱,就像是猎狗遇上了刺猬无处下嘴。
    要知道张国柱可是玉山书院大比的第七名,钱少少自己也不过是勉强进了前二十。
    至于玉山书院的大师兄云昭,则没有出现在榜单上,开始众人还以为是先生们把云昭从榜单上摘出来,是为了彰显主从之别。
    过了好久之后他们才从先生的口中得知,并不是云昭考的太好,先生们担心打击别的学生,才摘出来的。
    而是因为考的太糟糕,是先生们好心的帮这位蓝田县的县令,玉山书院的资助者,云氏家族的族长,著名的野猪精——遮羞!
    不过,云昭考的好不好的没人在意,他已经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他是所有人最合适的领导者。
    “要加快建城的速度啊。”
    张国柱吃着难得的肉食,一边忧心忡忡。
    “三万多同族人星散在方圆百里之地,周边又多狼群,多盗匪,无遮无掩的一旦出事,就是没顶之灾。”
    钱少少摇头道:“不能太快,太快了建奴就会起疑心,虽然那个建奴甲喇跟鲍承先都算不得好人才,可是呢,那个建奴甲喇的野蛮残忍远远超乎了你的想象。
    论到建设,这不是他们的长项,论到破坏,是他们天生的本事。
    我们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不能让这些建奴感到绝望,一旦到了这个程度,他们就会开始破坏。”
    张国柱道:“这些建奴的力量很强大吗?”
    钱少少道:“强大之说还不至于,除掉他们对高杰来说并不困难,讨厌的是建奴会不断地派人来,让我们没法子好好地修城池。
    另外,是我们准备借助建奴的力量来修建归化城,你要知道,这一次在归化城垦荒,是建奴皇帝黄台吉的决策,鲍承先有权力动用建奴在这里的所有资源,支持力度很大,这一点,我们做不到。”
    大块的牛肉吃光了,张国柱遗憾的舔舔手指上的油脂道:“我们在关中扩展的有些快了。
    而流寇们又不争气,据李洪基军中的兄弟回报说,闯王军中并不安稳,一群流寇还没有干出什么大事情出来,就已经开始争权夺利,一个巨寇领着一伙杂兵一个不服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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