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总是弄脏我的衣衫,同时,也会弄脏我的脸,一天洗八回脸都不管用,还是像从土里挖出来的一般。
    爹爹,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脏了,更讨厌脸上一天到晚黏糊糊的,为了节约用水,六天才准洗一次澡,还是好几百号人一起光溜溜的在一起洗。”
    云显这孩子有洁癖云昭是知道的,听他这么说,叹口气道:“有人会说你是因为怕吃苦才从宁夏镇逃回来的。”
    云显咬着牙道:“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呢,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成了。”
    云昭将云显从地上拉起来摇摇头道:“其实啊,外人对你的看法,对你来说很重要,因为你是皇子,皇子就该能忍人所不能忍之事!
    而后,才能成就大业。”
    云显瞅着父亲道:“包括不洗澡?爹爹,我是您的儿子,您征战一生的目的难道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忍着不洗澡?
    您去宁夏镇的宿舍去闻闻,那根本就不是宿舍,是猪圈!
    我不想当猪。”
    第210章 不能硬干啊
    云昭看了这个儿子很长时间,最后,决定遵从儿子的意愿,就算他只有八岁。
    尽管这个孩子的借口很是幼稚,但是,却把他的意志表现的无比的坚定。
    哪怕面对威严的父亲,也不退缩一步。
    对此,云昭并没有感到伤心难过,反而有一些欣慰。
    对于他云昭的儿子来说,学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独立的思维与意志。
    去不去宁夏镇不重要,吃不吃沙子也不重要,就如同钱少少描述的那般,这仅仅是一种形式。
    云彰,云显去了宁夏镇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更不是为了什么吃苦成才,完全是为了向那些年幼的孩子们灌输皇家存在意义。
    既然云显不愿意,那么,他就必须去接受另外一种教育,一种纯粹的皇族化教育。
    云昭会给他寻找最好的礼仪先生,最好的琴棋书画先生,他不仅仅要学完所有的传统学识,还要学会各种高雅的武技。
    没错,就是高雅的武技。
    蓝田强盗那种粗暴的,毫无美感却实用性极强的对殴方式可以出现在云彰的身上,绝对不能出现在云显的身上,不仅仅如此,时时刻刻都表现出别于旁人的皇族模样,即便是骂人,打架他也必须具有皇族范。
    云昭蹲下来平视着倔强的儿子道:“你不喜欢那些土包子?”
    云显摇头道:“他们不是土包子,是我的同窗,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总是脏兮兮的什么都吃,爹爹,您知道吗,他们甚至抓到了沙漠四脚蛇后,都拿去烤来吃。”
    云昭皱眉道:“书院里的食物不够?”
    云显叹口气道:“够的,他们就是喜欢这么做……”
    云昭笑道:“你为你的选择后悔吗?”
    云显摇头道:“不后悔。”
    云昭又道:“你既然不喜欢同窗,不喜欢拥有玩伴,那么,你将会成为一个孤独的人,你确定你不后悔?”
    云显继续摇头。
    云昭笑道:“既然你不喜欢宁夏镇的环境,那就留在玉山好了。”
    “好,谢谢爹爹。”
    云显强忍着狂喜之色,继续很有礼貌的感谢自己的父亲。
    “你也知道,你可以回来,但是,该受到的教育一定要接受。”
    “孩儿知道。”
    “那好,你不后悔就好……”
    夜深了,好不容易放下心来的云显沉沉的睡去了。
    钱多多坐在儿子的身边,显得很是忧愁,云昭看过沉睡的儿子之后,就对钱多多道:“担心什么呢?”
    钱多多看着云昭道:“阿昭,这是你的儿子。”
    云昭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儿子。”
    钱多多擦拭一把眼泪道:“我求您不要因为……”
    云昭不等钱多多把话说完,就皱眉道:“他是我儿子。”
    钱多多哽咽道:“您似乎放弃了对显儿的教育。”
    云昭冷哼一声道:“放弃?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要放弃他的教育了?”
    “您准许他不进玉山书院……”
    “不进玉山书院就是放弃?你可知晓,我马上就要在全国范围内为云显招募先生,一共招募十六位先生,就教他一个人。”
    钱多多的眼睛立刻就变成了圆的,惊讶的道:“十六位?”
    云昭瞅瞅睡着的儿子笑吟吟的道:“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不接受教育呢?彰儿走我蓝田人的求学之路,显儿走我大明的求学之路。
    我很想看看这两个孩子孰弱孰强。”
    钱多多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丈夫要做的事情,压低了嗓门道:“夫君要启用一些老旧的读书人?”
    云昭点点头道:“是的。”
    “您以前看不起那些读书人……”
    “我不是看不起那些读书人,而是看不起那些读书读坏了的人,看不起那些一心为了做官才读书的人。现如今,大明天下对于旧有的读书人已经有了矫枉过正的倾向。
    应天府执行教育改革,没有新学基础的老夫子因为没有了教学资格,已经有十六个老夫子集体投缳自尽了,放眼全国,死的人其实更多……
    我已经下旨意,允许这些夫子继续教授弟子,只是……影响已经形成,他们的生计非常的艰难。”
    钱多多惊诧的道:“他们干嘛要寻死呢?做不了夫子,完全可以做别的啊,他们可是读书人啊,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好的营生?”
    云昭叹口气道:“好些人除过教书,再无别的求生门路,我们不能总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社会变革需要付出代价这个条目上。
    都是活生生的人,落在单一的人头上可就是全部了。
    再说了,就目前而言,大明朝需要的是更多的读书人,如果这些夫子全部都被取消了授课的资格,仅仅凭借一个玉山书院,想要教化全天下的人,这是痴人说梦。
    也就是说在短时间内,这些人依旧有他存在的价值。
    他们应该是缓缓地退出历史舞台,而不是突然死亡!”
    钱多多瞅瞅儿子,再看看丈夫狐疑的道:“我怎么觉得我这可怜的儿子才像是一个受害者?”
    云昭拉住钱多多的手道:“你真的认为仅仅凭借云显的那点小聪明,就真的能够逃过护卫的眼睛,从宁夏镇偷偷逃回来?”
    钱多多抱起云昭的手狠狠地啃了下去……
    山东,曲阜!
    春风早就吹绿了黄河两岸,唯独吹不走曲阜孔氏上空的阴云。
    昔日连城的孔氏,在孔胤植亲自走了一遭玉山之后,没有得到重用,然后,就被济南府的大知府谭伯明举着快刀用最快的速度将孔氏的田土切割的七零八落。
    再重新修订了族谱之后,人们才发现,在曲阜,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姓孔的人,这里之所以会被人称之为“孔城”完全是因为这里的土地全部属于姓孔的人。
    孔胤植没有反抗,就这么看着,属于孔氏的田地被人瓜分的只剩下一千亩。
    不过,在谭伯明瓜分孔氏土地之前,孔氏自己已经自动将偌大的孔氏分成了数十家。
    所以,在保卫土地这件事情上,孔氏并不算完全失败。
    不过,这依旧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事情,一个钟鸣鼎食之家被切割开来了,如果不能再次辉煌起来,那么,被分割的孔氏,想要继续延续下去,就成了一件难事。
    对此,孔胤植心急如焚。
    就在此时,家仆突然匆匆的来到书房,将一封上了火漆的信函拿给了孔胤植。
    孔胤植先是瞅了一眼封皮上的落款,眼睛顿时一亮,检查过火漆封印,见封印完好无损,这才用刀子裁开信函,匆匆看了两眼之后就把信函揣进怀里,急匆匆的出了侧门。
    孔府侧门便是一座茂密的林子,在这座林子里,掩埋着孔氏历代列祖列宗,乃是孔氏的禁地,没有家主之令,不得擅入。
    孔胤植此时顾不得呼唤马车,急匆匆的进入了孔林,即便是路过那些没有堆土的祖先坟墓也来不及施礼。
    孔林很大,树木茂盛至极,在鸟鸣啾啾声中,孔胤植终于来到了一座茅草屋处。
    一个童子正在清扫石板路上的落叶,在距离茅屋不足百步之处,便是高大的圣人墓。
    孔胤植先是朝圣人墓施礼,而后,便走进了用竹枝扎好的篱笆。
    童子对于孔胤植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诧,收起扫帚,冷漠的看着他。
    “我要见族叔。”
    童子冷声道:“我家先生早就不是你的族叔了。”
    孔胤植怒道:“事关孔氏兴亡,速去禀报。”
    童子笑道:“先生说了,自从你给李弘基上了那道乞命折子之后,孔氏就已经死了。”
    孔胤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茅屋凄声喊道:“您就忍心看着我孔氏传承就此断绝吗?”
    茅屋中寂静无声。
    童子挥动扫把将落叶都堆在孔胤植脚下道:“快快走开,你不是已经把我家先生赶出孔府了吗?如今用到我家先生了,就知道跪拜了?”
    孔胤植不理睬童子的疯言疯语,继续朝茅屋大声道:“先生,您是世外高人,自然可以活的任心随意,可是我呢?我肩负孔氏传承大任。
    我任性不起啊……
    李弘基暴虐成性,贼兵所过之地,无不尸横遍野,加之山东遭建奴两次凌虐,官兵不堪一击,曲阜自然危若累卵,可怜我曲阜还有十万族人。
    我若不屈膝,难道让族人去死吗?
    现如今,天下虽然已经安定了,可是,云昭皇廷不知为何对我孔氏积怨颇深,又有徐元寿这等人另开新学,如今,蓝田官员大多为新学之辈。
    我孔氏眼看就要被流为旁门左道,族叔如果还不出山,那就看着这座孔林被官府切割,这座林子里的祖坟也休想保全。
    现如今,族叔还能在这林子里拥有一座茅屋,不久之后,天下虽大,恐怕也没有族叔安置一方书桌的地方。”
    孔胤植刚刚喊完话,茅屋门就打开了,一个中年男子从门里走出来,来到孔胤植身边道:“这么说,现在有发力的机会了?”
    孔胤植瞅着这个男子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怎么又戏弄我?”
    孔秀瞅着孔胤植道:“你不是常说我是小妾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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