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抓着云昭的手道:“如此说来,这两个傻孩子选择了最差的一种结果。”
    云昭叹口气道:“这说明,不论是徐元寿,张贤亮,还是孔秀,都再告诉我们的孩子,我对他们来说是君主,是皇帝,唯独不是他们的父亲!
    这三个人,看似在用最好的方式方法教育我们的孩子,实际上,他们的心依旧是老的,没有任何变化,他们依旧在遵循旧有的一套。
    我很担心已经试验了三年的全民教育,到底能不能打破旧有的桎梏,达到我想要的目的。”
    云昭回到了大书房,却意外地发现了云杨。
    “你捐赠的两百间学校怎么样了?”
    因为心中正在想教育的事情,云昭见到云杨,第一时间就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云杨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我出钱,那些人教学生读书认字,听说还算勤勉。”
    云昭刚刚问出话,立刻就知晓自己问错人了。
    就瞅着云杨散乱的眼神道:“他们又催你了?”
    云杨点点头道:“李弘基去了北海,并没有如我们预料的那般被寒冷吞灭,他们坚强的在北海活了下来,并且绕过我们的阻拦,开始向西迁徙。
    由于他们走的路太靠北了,我们的军队无法做到有效阻拦。
    吴三桂此人已经在锦州一线开始坚壁清野,多尔衮正在朝鲜清除朝最后一点忠于朝鲜国王的势力,我甚至听说,如今的多尔衮已经夜宿在朝鲜王宫,不再装模作样的尊重朝鲜国王,这说明,多尔衮已经完成了对朝鲜的控制。
    兵部,参谋部,以及各路将领们都希望我们能够立刻出兵一鼓荡平建州人。”
    云昭停下脚步摇摇头道:“你那里的压力很大吗?”
    云杨点点头道:“我自己都觉得再不出兵,我们可能要面对隋唐与高句丽的旧时局面。”
    云昭笑了,对云杨道:“我们攻击朝鲜上千年,可曾真正拥有过那片土地?”
    云杨摇摇头道:“李唐当年曾经攻陷了朝鲜,蒙古人也攻陷过朝鲜,不过都已经时过境迁了。”
    “攻下来却不能拥有,这样的攻占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我要的是长治久安!”
    云杨奇怪的道:“不攻打他们,就更难实现陛下的心愿了。”
    “只有全心全意的归附,才能实现陛下要的长治久安。”
    韩陵山刚刚进门,就听到云昭与云杨在院子里的谈话,看不惯云杨的蠢笨模样,忍不住出言解释。
    “让多尔衮这样的蛮族扫荡一次朝鲜,让朝鲜人痛苦。引诱倭国人进入朝鲜,让朝鲜人苦难,对朝鲜的局面我们视而不见,让朝鲜人生出绝望心。
    等他们心如死灰的时候,我们再介入,灭掉建州人,灭掉朝鲜的倭国人,让朝鲜人将所有的愤怒都针对倭国,支援朝鲜人攻伐倭国,我们再利用这场战事,慢慢地吸干朝鲜,倭国的血,最后,说不定会有一石三鸟的效果。”
    第015章 人总是会变的
    总体上来说,一个国家大的战略都是经过一个博弈过程之后才产生的。
    毁灭,是蓝田皇廷常用的一个手段,也是用的最熟练的一个手段。
    因此,他们对于敌人的看法,以及价值一般都会有一个新的研判。
    不会因为建奴以前对大明百姓造成了无可弥补的伤害,就急不可耐的把他们全部消灭。
    敌人也是有价值的。
    有时候,敌人的价值甚至比盟友还要高,所以,要好好的对待。
    现如今,蓝田皇廷杀猪的手段已经基本上到了庖丁解牛的最高地步,一头猪到底该怎么吃,他们已经有了一整套完整的手段。
    经过这套流程之后的猪,猪皮,猪肉,猪内脏,猪毛,猪的粪便的去处都会安排的明明白白。
    甚至还会利用猪活着的时候的生活习惯,利用这些习惯来创造出一些隐形价值。
    大明周边的可以利用的敌人不多,因此,在这个时候,建奴就显得尤为珍贵。
    生活在一个巨大的且强盛的国度周边的小国一定是痛苦的。
    不论这个大国多么的彬彬有礼,在跟大国交往的过程中,他们也一定是吃亏的,就像一头大象跟一只狗做邻居,大象没有伤害狗的意思,可是,狗的日子会过得非常煎熬。
    更何况,云昭本身就是一个强盗出身的皇帝,他的麾下基本上也是强盗,只要是强盗,占山为王,打家劫舍就是他们的最高宗旨。
    尤其是当整个大明都成了云昭这个强盗皇帝的属下之后,扩张,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云杨代表着军方的态度,他这一次之所以从潼关乘坐火车来到了玉山,就是来表达军方意见的。
    大明在西南北三个方向已经完成了收复国土的任务,这个时候,东方的建奴,就显得无比的刺眼。
    军方对于屯守国内,没有多少兴趣,他们更希望能够离开大明本土,去未知的世界去看看。
    现在,国内之所以还要屯驻重兵,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东方的战事还没有停止,建奴还在威胁着帝国的东方,如果把这个心腹大患去除之后,国内的大军,就能选择一个他们认为适合的方向去开疆拓土。
    开疆拓土从来都是军人最高的理想,也是军人最高的荣耀。
    就像段国仁一般,此次在托云牧场一战后,为大明收复了大半个西域,他的军衔已经超过了云杨这个霸将军,成为了三级制将军。
    一般情况下,霸将军已经是蓝田皇廷握有兵权的最高长官,制将军已经是荣誉头衔了,至于军衔更高的权将军,以云杨来论,估计要等他入土为安的时候,才会有人宣布他成为权将军这个消息。
    论到这些事情,是一个极度没意思的事情,如果掰开了揉碎了来看,这里面只有人性中最讨厌的猜忌与提防。
    中国的体制从来都是儒皮法骨。
    简单的说就是说的好听,做的阴险。
    当权者不惜将人性看的极度恶心,而这些规定一旦出来,就暴露了一个事实——皇帝是一个不相信任何人的人。
    云昭何能例外?
    这些具体的事实,落到最后就回归了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这个旷世大问题,继续深究下去,穷云昭一生都无法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因此上,云昭只做,不说!
    辽东的事情对如今的大明来说并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相比之下,云昭更关心他三年前就布置下去的全民教育。
    准确的说,这件事其实办的是一塌糊涂的……
    全民都在办教育的时候,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出现。
    这一点,云昭是有思想准备的,并且也做好了迎接严重后果的准备。
    不过,这些后果跟全民都是文盲这个事实比起来,还是要轻好多。
    “大明百姓的识字率,在我们没有开展全民识字,以及全民教育的时候,一千个人中能看懂文书的人,仅仅有一个半人……
    自从我全民识字,全民教育开展三年之后,比例增加到了千人四个半人……”
    徐元寿照本宣科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看的云昭很想笑。
    瞅着徐元寿读完了统计报告,并且摘下了眼镜之后,云昭笑道:“先生,您相信这个统计数字?”
    徐元寿道:“大明开科养士三百年,才有了一千个人中有一个半读书人的规模,我们三年就增加了三个人,平均每年增加一个人。
    一年顶大明两百年之功,陛下圣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云昭笑道:“既然先生也不相信,那么,为何还要在朕面前诵念这个统计报告呢?”
    徐元寿戴上眼镜,目光从眼镜上方投注在云昭身上道:“我就是想要让陛下看看,你麾下的官员是何等的无耻!
    这三年,他们的主要功绩是人为降低了朱明时期百姓的识字率,又人为的提高了三年来的教育成果,然后,就出现了这份统计文书。
    老臣甚至相信,陛下即便是派遣监察部的下去查,最后得到的结果也一定跟统计报告上的数字差不多,这是人家做官的本事。
    不过,老臣可以以项上人头跟陛下打赌——我大明,的读书人绝对没有统计报告上说的这么多!”
    云昭接过文书随手丢在案子上道:“朕也可以跟先生打赌,这三年来大明百姓的识字率一定有比朱明任何时候增长的都要快。
    朕知晓,这里面一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法门,不过,我们还是要相信我们的官员,他们还没有无耻到生编硬造的地步。”
    徐元寿长叹一声道:“陛下着急,底下的官员也着急,大家都着急的时候,最底下的官员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完成任务,保住乌纱帽才是真的。
    教书育人的事情急不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慢慢积累。
    陛下莫要以为我一心扑在玉山书院上只是为了培养一群精英,不理睬百姓的基础教育,实在是,大明才走上正道,我们急需人才,急需最优秀的人才,才能把陛下草创的蓝田皇朝推到一个高点。
    有了这个高点,就算子孙不成器,将来也能多折腾几年。”
    云昭给徐元寿倒了一杯茶推过去道:“哪一个开国帝王没有把皇朝推高呢?可是,他们这样做改变什么了吗?暴秦不成,强汉不成,盛唐不成,雄明也不成。
    既然那些帝王都没有成功,那就说明这条路是错的,朕还年轻,几乎是中华史书上最年轻的一个开国帝王,因此,朕有时间,有精力,也有耐心走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
    现如今,我大明兵强马壮,虽有建奴还在辽东,也不过是疥癣之疾,只要机会成熟,朕挥手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所以,朕要不断的试验,哪怕是错了,只要不触及根本,朕就有卷土重来的本钱。”
    “当年隋炀帝杨广也是一个雄才大略之辈,他也做了很多实验,可惜,他试验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的江山给祸害光了。”
    “他触及了根本,关陇世家又渗透了他的朝堂,如果不开凿大运河,不征伐高句丽,他难以树立自己的威权,所以说,他是狗急跳墙,与我从容布置完全是两回事。
    这些道理还是先生教我的,难道您已经忘记了?
    或者说,先生年岁大了,没有了积极进取的雄心,只想着如何抱残守缺?”
    徐元寿叹口气道:“罢了,江山是你的江山,我这个做老师的只能全心全意的帮你守住江山,至于别的,已经超过了我的能力范畴。
    老夫知晓,建立一个王朝有多么的艰难。
    我们战死了那么多人,消耗了那么多岁月,天下百姓吃了那么多的苦,还有那么多的书院弟子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了拿自己的命赌一个盛世来临。
    你却不珍惜……”
    眼看着徐元寿萧瑟的背影,云昭摇摇头,对一直守在身边的张绣道:“我是那种不珍惜英烈鲜血的人吗?”
    张绣摇头道:“陛下不是不珍惜英烈的鲜血,而是因为太在乎了,才会这样做。徐山长已经老朽了,而横渠学说也有很多缺陷。
    说到底横渠学说与董仲舒的儒门是一样的,都是为王朝服务的一种学问,徐山长陷在这个大坑里已经出不来了。
    自从陛下执行全民教育这个政策以来,变化最大的不是大明各个州县,也不是遍地开花的各个学堂,真正发生变化的是玉山书院。
    现如今,玉山书院的学子们猛然发现,他们不再是唯一的大明官吏的来源地,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威胁,很大的威胁,他们必须要比别处书院的士子更加的聪慧,更加的博学,更加的贴合百姓生活,才能继续成为大明的官吏。
    现实中的这些变化,逼迫的玉山书院,只能不断地减少晦涩难懂的横渠一脉的学问,不得不将更多的课时让给用处更大的算学,格物,几何,化学,地理等学科。
    而这些学科也释放出来了它本身的力量,历史使人睿智,诗歌使人灵秀,算学使人精密,格物使人深刻,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使人善辩。
    我想,等这些学科的魅力持续一些年月之后,我大明的教育将会变得更加全面,精英将会层出不群,会比现在的玉山书院培育出来的学子更加的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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