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愣,尹贤的小徒弟咬咬牙抬头回话,支支吾吾道:“陛、陛下刚刚叫他滚出去了……”
    “……”萧昀—拍脑门。
    他忘了。
    小徒弟轻声道:“陛下日理万机,他哪配被陛下记着,那奴才去叫他……再滚进来?”
    “不用了!”
    “那奴才伺候陛——”
    “朕自己穿。”萧昀皱眉。
    “是!”
    萧昀站起,往镜子前走。他嫌铜镜只有巴掌大小,照着不方便,所以叫工匠打了面比他人还高的铜镜。
    小徒弟忙招呼着宫人端着衣物饰物过来,萧昀对着铜镜撸平头发,摸了好几把下颌,—寸寸瞧着自己的脸。
    英俊潇洒,风流俊美。
    又瞧了瞧自己露在外面的上身。
    腹肌微凸、曲线分明、结实有力。
    “陛下今日想穿哪件?”
    萧昀看向—边垂首侍立的几个宫女儿:“你们几个,抬头。”
    宫女们缩着脖子,摇摇头。
    “抬头!”萧昀斥道。
    宫女们吓得立即抬头。
    萧昀顷刻换了副面孔,和颜悦色地问:“你们觉得朕样貌如何?”
    宫女们瞪大眼睛。
    眼前的男子笑吟吟的,五官浓墨重彩,俊美无俦,眉骨高,眼睛深邃,还藏着几分调笑,叫人瞧上—眼立刻面红心跳。
    宫女们红着脸不说话,心头突突直跳。
    “问你们话呢!”
    有油嘴滑舌的宫女儿立马道:“陛下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宫女们齐声附和。
    萧昀藏着笑容,不可置否地“嗯”了—声,淡淡道:“那你们瞧朕身材如何?”
    第37章
    宫女们面红耳赤,不敢低头往陛下身上瞧。
    “放心瞧。”萧昀说。
    “……是。”
    宫女们羞红着脸,顺着陛下的棱角分明、男儿气概十足的俊脸一点点往下看。
    陛下是完全能将女子圈入怀里的身高,伟岸高大却丝毫不显粗犷,和常来见陛下的一众肌肉虬结的武将截然不同,多一分显壮硕,少一份显文气,是恰到好处的完美身材,比之指挥使更有力量,肩宽腰挺,十分有安全感。
    宫女们一张脸通红,心砰砰直跳。
    她们都到了能嫁人的年纪,只是常侍奉在陛下身边,曾经沧海难为水,其他男子皆难入眼。
    陛下性子虽变化莫测了些,模样地位能力却无可挑剔,对身边人更是不吝宠爱,喜欢起来能眨眼把人宠上天,宫女儿中芳心暗动的绝不在少数。
    只是陛下向来嫌女子麻烦,要么贼会来事儿要么唯唯诺诺的无聊,所以宁愿和一群臭汗淋漓的汉子们骑马射箭,都不愿和香气四溢的女子们嬉戏玩闹。
    怎么今日忽然言语调戏起来?
    莫非……
    “如何?”萧昀含笑说。
    宫女们谁也没吭声,脸蛋却个个红扑扑的,呼吸急促。
    萧昀笑意愈浓,又觉得是姑娘,没什么参考意义,于是睨向小太监们:“如何?”
    “当”一声,一个端铜盆的小太监把盆给摔了。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恕罪!奴才没端稳,奴才该死!”
    这动静总算把其他呆若木鸡的小太监给震醒了,没几秒功夫,他们的脸比对面的宫女还红,一个个支支吾吾的。
    萧昀满意了,他这么俊,身材这么好,谢才卿都能芳心不许无动于衷,真是个不识抬举不识货的,以后找个没朕俊没朕身材好的臭婆娘,让他哭去。
    贞贵人打入冷宫了。
    他指着几个脸红的出类拔萃的小太监:“你,你,你,还有你,你们伺候朕更衣。”
    满心期待的宫女们面面相觑。
    ……
    午后,谢才卿刚要例行去养心殿服侍陛下,走到半途,被迎面而来的尹贤叫住了。
    “状元郎留步!”
    谢才卿停下步子,原地等他。
    尹贤一溜烟儿跑过来,气喘吁吁,谢才卿下意识掏手帕给他让他擦汗,手已经塞袖口里了,已经捏住手帕的一角了,忽然顿住,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关切道:“公公,有什么事吗?”
    尹贤道:“状元郎跟咱家走呗,一路上咱家给您说。”
    谢才卿瞧了眼养心殿方向,温和道:“好。”
    这几日谢才卿早就和尹贤打好关系了,尹贤对他喜欢得紧,尹贤又向来是个热得快机灵的性子,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陛下午睡歇下了,咱家趁机约了好些个大臣,商量点事儿,时不等人,最多一个时辰就得回去,状元郎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咱家才叫上你,指望你到时候出出主意。”
    “不敢,才卿荣幸,不知是何事?”
    尹贤像是被勾起了伤心事,哭丧着个脸,往日尽显圆滑的眼珠也没了神采,含着浓浓的焦急:“这事儿整不好,奴才怕是要彻底失宠了。”
    “何事?”谢才卿越发好奇。
    尹贤瞧了他一眼,讳莫如深道:“奴才没有的烦恼。”
    谢才卿一脸茫然:“微臣愚钝。”
    尹贤锲而不舍地暗示:“所有太监想有却没有的烦恼。”
    谢才卿依然一头雾水。
    尹贤恨铁不成钢,想想状元郎年岁,也不奇怪了,朝他勾勾手指。
    谢才卿凑过去。
    尹贤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离开时,肉眼可见地瞧着状元郎的脸从白白净净变成了绯红一片,倒像是被夫婿调戏亵渎的初嫁媳妇儿。
    尹贤纳闷:“你怎么脸皮这么薄?这么大人了,自己不可能没有过吧?”
    “……这不是很正常么?”谢才卿不和尹贤对视,看向别处,慢吞吞道。
    “是正常,陛下身子好,以往也会,只是最近这小半个月尤其……特别是今天早晨。”
    “咱家天天在跟前伺候着,寻思着陛下最近也没受什么刺激啊,也没哪个宫女儿往他跟前凑,可能是天气热了,精力又旺盛,岁数也到了,血气方刚,所以咱家才偷偷约了大臣——状元郎?”
    好半天没听见谢才卿应声,尹贤终于反应过来,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谢才卿面上发烫,不动声色,低声道:“陛下就没临幸……”
    “害,”尹贤轻声道,“陛下其他的不太挑,对枕边人挑得很。”
    谢才卿一怔:“是么?”
    “是啊,你都不知道挑成啥样了。”尹贤直摇头。
    谢才卿说:“陛下挑剔枕边人,不妨碍平日尽兴啊。”
    “才不是呢,”尹贤一说起这个就一肚子话汩汩往外涌,“咱家老早前也问过陛下为何不临幸女子,陛下说,图一时之快,人家要和你绑一辈子的,你嫌她,她也迫不得已缠着你,烦都烦死了,一个就睡过一次一点都不喜欢的女人呆你后宫里,缠你到死,你膈应不膈应?”
    “这万一有了,他还得累死累活给人当一辈子爹,连亲娘都不喜欢,还叫他喜欢个小兔崽子?他自己都忙不过来没玩儿够呢,本来只是及时行乐,结果反倒还一屁股债了?还给个孩子操心这操心那儿,他闲着没事儿找事儿干?这不是想不开么,他有这功夫还不如养只鸟儿来的快乐,不喜欢直接送给别人养,女人孩子可不能送人啊。”
    “陛下喜欢什么都只一阵,他自己也知道的,所以就懒得祸祸人家大好闺女儿。”
    “原来如此,陛下当真君子。”
    谢才卿面上点点头,一点儿都不相信萧昀会对姑娘这么好,估摸着自己怕麻烦才是真的。
    他心想萧昀要是配合点儿,他能早点走就早点走,省得惹他烦,他也绝不可能缠他,孩子以后也不会要他养,他自己养,不会叫萧昀知道,不给他添一点麻烦。
    若真成了,萧昀毕竟帮了自己一把,还是孩子的另一个爹,礼尚往来,他尽可能不叫他损失付出一点儿,好聚好散。
    ……
    一路上尹贤唠唠叨叨说自己苦啊,惨啊,倒霉啊,他语速太快了,谢才卿一开始还试图认真听,确定认真听也听不清后,就拿出了一贯的左耳进右耳出的哄人本事——蹙着眉,瞧着他,时不时露出一点惊讶担忧来,在尹贤换气的档口,十分感兴趣地说一句“然后呢”、“原来如此”。
    “状元郎真是太体贴人太懂咱家了。”尹贤感叹着,敲了两下身前的门。
    一个大臣开门,二人进去,大臣关上门。
    谢才卿往屋子里头一瞧,愣了下,当朝二品及以上的几乎都在这儿了,都是胡子花白的老头子,最年轻的瞧着也半百了,他是这儿官阶最低最没资历的一个,差的还不是一点儿。
    谢才卿知道自己完全不够格,没等朝臣质疑警惕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温声道:“才卿去外头守着——”
    “走什么!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刘韫从人群里挤出来,不由分说拽谢才卿到身边。
    谢才卿还要婉拒,朝臣居然颇为赞同道:“状元郎留下吧,不是机密事,却是天大的要紧事,状元郎听听,平时见了陛下也好劝上一二。”
    谢才卿见这架势,一脸茫然地点点头。
    他们南鄀党争不厉害,二品及以上的官员还各自为营,毕竟文人相轻,互相瞧不上,做到这官位了,又个个自信,道不同不相为谋,极少聚在一块儿。
    像能聚这么整齐私下商量事的,在南鄀都不大可能,在朝堂关系更乱的大宁却轻轻松松办到了。
    这是什么事能让整个大宁二品及以上的朝臣都穿一条裤子?
    谢才卿立在刘韫身后静静听着。
    尹贤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浮夸天赋,绘声绘色地表演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悲惨”经历,大臣们却听得满面红光,个个兴奋地像是要出去跑上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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