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没好气说:“万一被人下了药,稀里糊涂做了,这还能花钱打发,要是珠胎暗结,朕到时候不想负责全天下都会逼朕负责。”
    “再不然朕色迷心窍,和谁有了露水情缘,互相说好好聚好散,自己转头就忘,结果人家隔几个月大着肚子,怀着不知道是谁的种就跑来说是朕的,这冤大头朕当不当?”
    谢才卿垂下眼帘。
    他不会让萧昀当冤大头的。
    他从没想过损害他一星半点。
    可他仍是没有机会。
    “朕讨厌被人利用,胁迫着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容许自己的人生有一点意外,失去掌控,被人牵着鼻子走,小事无所谓,大事上哪能含糊?这会影响到朕的一辈子,朕可输不起,所以只能做好这些细节,提前加以防范了。”
    “反正又不麻烦,心肝儿不知道,你相公可师从老祖宗,学了好些年医术,朕才是真神医,”萧昀笑说,“这药一颗就能顶近两个月,朕还保险起见,隔一个月吃一次,从未落下,朕乖不乖?”
    谢才卿心口一阵发凉。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看上去狂妄自恋、行大于思的萧昀,到底有多心细如尘、城府莫测。
    萧昀拉过谢才卿的手,不由分说将人抱到腿上坐着,笑说:“被朕吓着了?朕无情那是为了对特定的人有情,如果朕不能管好自身,哪能想和你怎么着就怎么着?朕从十几岁这么做,不仅是保护自身,也是保护朕未来的媳妇儿。”
    萧昀从后箍着他的腰,咬了咬他秀气的耳朵。
    “保护?”谢才卿心下苦笑。
    “是啊,”萧昀煞有其事地说,“你要是个姑娘,朕早不吃药了,心肝儿是个男子呀,那么多大臣还盯着朕要朕娶妻生子,你知不知道光去年,就十几个奸细投怀送抱,全被朕杀了,还有不少朝臣给朕被窝里塞人,是真的光溜溜给你送进来。”
    “要是朕被人下了药,或者真退一万步没管住自己,当然这不可能,朕是说如果如果,朕和莫名其妙的人做了,人还怀了朕的孩子,只有生下来这一条路,到时候你还要替朕养朕和别人的孩子,朕后宫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你还不会有和朕的孩子,你膈应不膈应、难过不难过啊?”
    “朕遇到太多坏人、吃了太多的亏,只好将自己活成了最心黑的那个,算计着,防着人,”萧昀肆无忌惮地舔弄着谢才卿的小耳朵,低笑说,“你没出现前,朕可都在为你守身如玉,好叫自己能够干干净净毫无保留地宠着你,没人能让你受半点委屈,朕乖不乖?你可得好好犒劳朕。”
    谢才卿强颜欢笑,一时心情复杂,并未吭声。
    和萧昀短暂相处的一个月,萧昀的确没让他受半点委屈。
    可这不是他要的。
    这话如果换一个时空,他真的是萧昀的皇后,肯定会感动脸红,打心底为这个男人着迷,可他是萧昀口中的奸细。
    他只想要一个孩子。
    这个目标一开始如此纯粹,却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他所能给的,好像也并不再能满足贪得无厌的萧昀。
    萧昀开始问他要亲密,要承诺。
    这恰恰是他给不了的。
    他能给的只是激情。
    他要的也是激情,萧昀却开始给他亲密,给他重到难以承受的承诺。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注定是错位的,越往下走越错位。
    正好也有结果了,也该结束了。
    在刚刚好的地方停下。
    多往前走哪怕一步,他都会因失衡开始歉疚。
    他不想欺骗他人感情,哪怕是敌人的。
    谢才卿回过头。
    “怎么了?这么看朕?”萧昀笑说,“朕太俊了?太聪明了?感动得不行?”
    谢才卿吻上了萧昀的唇,萧昀含笑的眼眸忽然瞪大,满脸震惊。
    吻像一朵雪花,轻轻落下,一触即分。
    “你……你干什么?!”萧昀慢一拍反应过来,忽然破天荒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妇女,往椅背猛地撤了撤,瞥了眼身侧老脸通红低着头的尹贤,心道夫纲不振,颜面何存,“这……这干嘛呢!没规没矩,只能朕吻你知不知道!”
    谢才卿微微一笑:“犒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江怀楚上论坛发帖。
    我怀孕了。
    但我家二狗每个月都吃避孕药。
    我没有出轨。
    但二狗说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求:那孩子是谁的?
    第73章
    江怀楚找了个由头回府了。
    萧昀有些不满,缠着他腻歪了小半炷香,逼他答应睡觉的点进宫侍枕席,才放他走。
    回到府上,谢才卿让如矢给皇兄传了个消息,今晚连夜便走。
    近来正好是各国进贡朝拜的日子,大宁都城有八个大门,朝廷规定各国使臣只能从其中三个门进,一般的使者团都少说百余人,守兵要严格盘查,防止其人居心叵测威胁都城,真出了事,态度摆端正了表面功夫做足,烧到自己身上的火还能小点,因此其他门的不少人手都调了过去,所以除了这指定的三个门,剩下的五个门,守备没往日那么严。
    其中还有一个门的城门校尉刚好是他的人。
    既然没有留的理由,那就立刻走。
    多待一天,都是额外的风险,他已经没有必要承受这种毫无意义风险。
    悄无声息让弥罗眼线通知了相关人,谢才卿在屋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一天已经排演过许多次,一切都在暗中紧锣密鼓的进行,不到一个时辰,所有人都能打点妥当。
    最多一个半时辰后,萧昀的状元郎就消失了,世上只剩下了南鄀的江怀楚。
    掀开床板,底下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里是全新的人皮面具、朴素不起眼的衣服还有路上要用的细软。
    路引、官府公文、鱼符一应俱全。
    皇兄那边来的人多,只可能准备得比他更齐备。
    谢才卿脱下金丝缀白的衣袍,因为萧昀的小内藏库,他才能穿得跟后妃似的华贵得很。
    他只穿着件亵衣,无意转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里的男子长发披散,脖子上是一条粗粗的红绳,绳下挂着块莹润油亮的羊脂玉。
    忽然有点不像他。
    江怀楚乌黑沉静的眼睛里有一瞬的恍惚。
    萧昀最恶劣的那段儿,早上起来老从后抱着他一边欺负他,一边摩挲把玩着他脖子上的玉:“你是朕的,听见没?”
    “看见没,朕把你锁住了,你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如果姻缘真是月老红线牵的话,这么粗的线,月老改主意想剪都得费点时间,这点时间够朕给你换条更粗的了。”
    “朕好着呢,只是你不知道,你总得给朕点时间,让朕告诉你朕有多好啊。”
    萧昀在铜镜前站着弄他,声音低沉慵懒,带着点谑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朕告诉你啊,意思是,你经历了朕这么大的,以后遇到比朕小的,就开始嫌弃,怎么会有人这么差劲,开始思念朕,啊朕怎么这么厉害。”
    “这句话还有另一个意思,你经历过这么大的,以后旁人一进,就知道前人有多大多长,他们压根比不上,小河流面对沧海,只能自惭形秽,望而却步,男子都怕丢面子,所以根本不敢染指你,你只能是朕的。”
    “啊……”
    萧昀箍住他,把他残忍地按到底,抱着浑身发颤的他,像是冷酷铁血的将军将敌人穿刺在银枪上,看着他眼底绽放出回光返照般的艳色动人,懒洋洋道:“所以说,年轻的时候不要遭遇太大太厉害的男人啊,不然你一辈子,除了在他那儿,再也找不着这种程度的快乐了,尤其你年纪还这么小,初经人事,你一辈子都得想着朕,时不时空虚寂寞彻夜难眠,直到乖乖回到朕身边为止……”
    混蛋。
    江怀楚掐掉了回忆,压下脸上滚烫的温度,面无表情地摘下脖颈上的坠玉。
    叠好红绳放下的时候,看着玉背后龙飞凤舞的“昀”字,忽然就愣了愣,心头浮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修长冷白的指轻摸了摸那个字的凹痕,抿了抿唇,毫不犹豫地将玉彻底放下,塞进了原先藏包袱的床板里。
    脱下亵衣,满身红痕。
    外在的能人为消除,身上的还需时间的力量。
    有些面目全非,但他会一点点变回江怀楚,直到萧昀所有的痕迹都消失。
    仿佛从未遇见。
    终究还是相忘天涯的好。
    肚子又有丝微弱的不适,江怀楚蹙了下眉。
    早上起来时好像也这样。
    眼下更强烈了一些。
    跟有了似的。
    这个念头仿佛在嘲笑他。
    他无奈一笑,外头太妃在催他,谢才卿不再犹豫,动作快了起来。
    ……
    皇帝寝宫。
    谢才卿走后,萧昀正要批奏折,坐在案前,却忽然皱了皱眉头。
    先前勃然发怒,火气一直没消,眼下没了人在他跟前分散注意力,独处之际,集中精神,冷静下来回想……
    他今早下朝还在同谢遮调侃,说江怀逸那种性子,不太可能仅因以其人之道换治其身摆他一道,就驾临大宁,他又不像他,爱玩儿想去就去了,其中多半暗藏乾坤。
    动机不清,才要提防,派人暗中盯梢。
    江怀逸和他不一样,江怀逸心系百姓,心系南鄀,就是性子刚硬偏激,也不像是为了南鄀一点小事都忍不了的。
    白日他却和自己起了激烈争执。
    他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发兵南鄀,或者更简单点,直接叫人将他拿下?
    虽然自己从不屑这么做,但不代表他不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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