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暄替他换了个直白点的说辞:“被宠得无法无天,狗腿子一堆。”
    孟钰显然不是个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干干笑了笑,借着备船先走开了。
    “你问那季究做什么?”霍以暄见此,偏头问霍以骁,见后者没有回答,又自言自语,“那人跟你半点干系没有,硬说关系,因为夏太傅家那小丫头?”
    霍以骁的目光落在渡口的灯笼上,淡淡道:“为了成安,成安若知道有这么个不识相的盯上了温宴,她准生气。”
    “你什么时候还管公主生气不生气的了?”霍以暄道。
    霍以骁不再开口。
    孟钰寻了只小舟,船夫把一行人送到了一家船上酒肆。
    船不大,酒菜味道极好,一面品酒,一面游湖,别有一番趣味。
    远处,各色大小花船,丝竹声阵阵。
    霍以暄靠着栏杆吹夜风,问孟钰道:“你说季究爱游湖,哪条花船是他家的?”
    孟钰摇了摇头:“湖大船多,不好认。”
    待船只靠岸,孟钰想把人送回驿馆,却不想,岸上已经寻不到霍家兄弟了。
    四更天,星子都叫云层隐了。
    一艘小舟摇晃着靠近了季家花船。
    大抵是都已经醉了,花船上已经没有唱曲吃酒的动静了。
    小舟上,霍以暄叹着问霍以骁:“你找了一圈难不能是就想看看这家花船长什么样?你得动手是吧?回头我爹问起来……”
    “暄仔。”霍以骁唤了声。
    霍以暄捂了把脸:“行,您是爷,您说了算。我就想问问,骁爷您把人绑了,是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问几个事儿。”霍以骁说完,翻身跃上了花船。
    船内酒气浓郁。
    霍以骁不认得季究,但季究的衣着是船内最讲究的,他一挑一个准,提着对方的后领子又跃回了小舟上。
    季究浑然不知摊上事了,半醉半醒着骂骂咧咧:“老疯婆子,吐药说成吐血,她倒是吐两口血看看!”
    霍以骁面不改色地把季究的脑袋按进湖水中,又提起来。
    季究呛了水,酒霎时间就醒了,还未等看清楚状况,就叫一块黑布蒙住了脸。
    他叫了起来:“什么人?敢劫我?不知道我是谁吗?”
    “谁啊,”霍以骁懒懒道,“季究嘛。”
    “知道你还敢……哎呦!”季究被踹了一脚,痛得直喘气。
    “想娶温宴?”霍以骁问道,“什么家底啊?”
    季究道:“顺平伯府!哎——”
    “问你自己呢,”霍以骁道,“有功名吗?功夫怎么样?”
    霍以暄坐在一旁,听了这些,手里的酒壶差点倒歪了。
    这都是什么问题?
    老丈人考女婿?
    霍以骁把自己当温宴的爹了?
    季究亦是回不过神,下意识地答了“没功名”“不会武”之后,才品出不对劲儿来,叫道:“你又是什么人?你爹娘谁啊?”
    “我娘早死了,”霍以骁道,“还有一个,他没认我这儿子,我也没想认他那个爹。家里有人当官,仅此而已。”
    季究挣扎起来:“原来是个小杂种!我家有爵位,你——”
    话说了一半,霍以骁一个抬手,把季究扔下了水。
    噗通一声,干净利落。
    翌日。
    定安侯府中。
    温宴出了屋子,就见黄嬷嬷和一婆子在院中说话。
    那婆子说得眉飞色舞,待见了温宴,才赶紧正色,问了声安,匆匆走了。
    温宴好奇:“妈妈与她说什么呢?”
    黄嬷嬷上前来,替温宴理了理衣摆,道:“说恶人有恶报,那季究,又是大半夜的落入西湖,浑身湿透着被人捞起来了。”
    温宴噗的笑了。
    第30章 叫她堵上了
    季究病了。
    前回,落水的人多,动静也大,他没有在水里待多久就被救上了船。
    今晨不同,季究扑腾了一刻钟才终于吵醒了花船上的人,待捞上船时,他冻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时至深秋,湖水寒冷,季究又怕又冷,浑身烧了个滚烫。
    顺平伯府闹了个人仰马翻。
    伯夫人心疼得哭天抢地,把曲家兄弟一通大骂,又把伺候不利的小厮打的打、卖的卖,依旧不能消了心中郁气。
    待她听季究迷迷糊糊说了落水的经过,气得跳了起来。
    好啊,原来是有个小杂种把她的宝贝孙子扔下水的!
    她得报官,她要把凶手找出来!
    小伯爷阴沉着一张脸进了临安府衙。
    他知道季究被母亲、妻子宠得无法无天,连他想管教都无能为力。
    可这回事情,真是季究吃了大亏。
    “若是我儿不会水,或是迟迟没有被发现、体力不支……”小伯爷冷声道,“这是杀人!”
    李知府后脖颈全是冷汗。
    下天竺寺里的凶手没找着,西子湖里又冒出来一个。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霍怀定。
    霍怀定昨儿才到,因着侯府案子,也算是了解了些季究之前的荒唐事。
    得知季究凌晨又去西湖里游了一刻钟,他接了小伯爷的状纸。
    本是存了几分好奇,可等他看了上头的陈述,手边的茶水险些打翻。
    ——我娘早死了。
    ——他没认我这儿子,我也没想认他那个爹。
    ——家里有人当官。
    这几个说法,怎的看起来叫他这么心慌呢。
    虽然,临安城很大,人才济济,不缺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但这其中,认得温宴的,敢对顺平伯府的公子下黑手的,有能耐在半夜里不声不响把事情做成了的,还能把母亲过世、父子失和说得这么毫不在乎、清新脱俗的……
    不是他想自夸,而是霍怀定思前想后,这样豁得出去的少年人,好像、可能,就那么一位了吧?
    霍怀定当机立断,没有打翻的茶水最后还是翻了,沾湿了他的衣袖。
    “哎,怪我怪我,看状纸没顾上,”霍怀定赶紧站起身来,抓了一把湿哒哒的袖口,“我先回驿馆换一身。”
    李知府也想有个空闲时间理一理思路,自是应和,起身送霍怀定离开,又转头与小伯爷道:“兹事体大,本官先弄明白来龙去脉。”
    温子甫的书案上堆满了文书,他头也不抬,冷冰冰道:“我家姑娘们不会翻墙,哥儿们不会打架,这事儿与我们侯府没有干系。”
    小伯爷气得哼了声。
    另一厢,霍怀定回到驿馆,大步流星往里走。
    待知道霍以暄还在屋子里睡觉时,霍怀定越发笃定了猜想。
    白天睡不醒,准是夜里当贼去了。
    他一把掀开了霍以暄的被子:“暄仔你冬眠呢!”
    霍以暄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
    他陪着霍以骁在西子湖上吹了大半夜的冷风,一早起来有些咳嗽,正睡得云里雾里,就被霍怀定吓清醒了。
    “你们两个昨晚上做什么去了?”霍怀定咬着牙道,“顺平伯府的小子落水,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跟我没关系。”霍以暄忙不迭摇头。
    霍怀定不信。
    霍以暄只好道:“跟以骁有关系。”
    霍怀定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背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夸一夸自家破案子的水平。
    “以骁干什么把人扔下水?”霍怀定追着问。
    “我哪知道他,”霍以暄道,“他说,温家丫头叫这么个货色给盯上,回头公主知道了,肯定不高兴。这话我不信,可我问不出来,不如您去问问?”
    霍怀定抬手又是一掌。
    他能问出来才怪!
    名义上,霍以骁是他的侄儿,在被接回宫里之前,一直是在霍家长大,与霍以暄几兄弟处得也不错。
    可毕竟身份不同,霍以骁敬他,叫他一声“伯父”,霍怀定却不敢真拿长辈的那一套去管侄儿,那不合适。
    这个岁数的少年人本就不好管教,一个不留心能气死家里,霍以骁又因出身添了枷锁,几年下来,不似幼时活泼外向了。
    不止霍怀定棘手,霍太妃都很是为难。
    “扔人下水,万一出人命了怎么办?”霍怀定坐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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