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温宴必须认真去思考,长公主临死前的那句话,到底是放狠话,还是一句真话?
    若是仅仅想放一句狠话,让穷途末路的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满盘皆输,永寿长公主该向皇上放,见不到皇上,还有吴公公。
    尤其是,从今日猜想来看,永寿长公主知道皇上见不得光的把柄。
    可她全忍下了。
    只冲温宴说了一句。
    只能说明,如此选择,对长公主更有利。
    她做鬼都能看一场好戏。
    所以……
    温宴抿了抿唇。
    她前世真的错过了什么吧……
    还有,她为何会一觉睡过去了?
    回到了十三年前的庄子上,意味着上一辈子的她在那一刻死去了吧。
    死得那么突然,死得毫无征兆,死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她得弄明白那些。
    否则,翻了案,报了仇,她眼睛一闭又死了,才是真的白白辛苦一场。
    “想弄明白真相,那小公子的存在就不能让皇上知道,”霍以骁端起茶盏一口饮了,“我不会给他一刀子,皇上就不好说了。就东明县那么个小地方,几个暗卫悄悄杀个孩子,衙门都不知道去哪里查案。”
    小公子一死,什么沈家,什么长公主,都不用闹腾了。
    转而继续支持朱钰、朱茂?
    大厦将倾的沈家已经来不及掉头了。
    而沈家败落,只长公主一人,沈家还有什么将来?
    能指望朱钰、朱茂跟长公主一条心?
    朱钰前些年就敢背着沈家夹带铁器了!
    朱茂也不是什么善茬。
    两厢拉锯的前提是力量的平衡,沈家倒下之后,没有平衡了,朱钰和朱茂也断断不会听孤零零的永寿长公主的话。
    温宴知道霍以骁的意思。
    杀小公子,对皇上有利,但对她和骁爷,则不是。
    在掌握到足够的线索之前,他们还得“护”着小公子。
    小公子在一天,长公主和唐云翳会为了他想方设法地搜罗皇上失德的证据,而温宴他们依旧可以顺藤摸瓜。
    话说到了这儿,霍以骁先转开了话题。
    他看了一眼黑檀儿,与温宴道:“不给它接个风?”
    榻子上的黑猫耳朵立了起来。
    温宴直笑:“吃了小鱼干,乌嬷嬷又给做了鱼汤,没喝完的还全给带了回来。”
    “吃不吃鱼圆?”霍以骁问黑檀儿。
    黑檀儿抬着脖子叫了声。
    温宴笑得眼睛弯弯:“鱼圆就鱼圆吧,我去剁鱼肉泥。”
    霍以骁道:“剁好了之后,我来拌。”
    温宴应了,起身往厨房去,黑檀儿乐颠颠地跟了上去。
    待这一人一猫离开,霍以骁眼中的那丁点笑意倏地消失了,只余下沉沉的郁气。
    他直接进了净室,打了一盆水,弯下腰去,双手捧起水,一下接一下地往脸上泼。
    溅开的水珠湿了发丝,也沾到了衣领与袖口,霍以骁根本不管,依旧泼了好几下。
    然后,他双手按着铜盆,半垂着眼帘。
    盆里映着他的倒影,霍以骁没有去看,从脸上发间滴落的水珠砸在水盆上,涟漪荡开,模糊了人影。
    他深吸着气,又缓缓吐出,好几个来回,才慢慢平息了心中郁气。
    刚才,温宴说,可能梦里时候,他们错过了真相。
    可霍以骁想到的是,他们还错过了小公子的结局。
    在梦里,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小公子。
    他们谁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沈家覆灭时他不在,长公主死时他也不在。
    那是瑞雍二十一年,小公子那年十六七岁。
    他去了哪里?
    之后又会做些什么?
    永寿长公主服毒后的半年,温宴在家中睡了过去,与腹中还没有成型的孩子一起。
    这会不会和小公子有关?
    虽然,温宴一直都说,彼时无痛无感,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儿,可霍以骁想的是,温宴的梦到此结束,梦里的他呢?
    得了噩耗、千里奔袭回京,看到温宴躺在棺椁里,没有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以骁想,他疯起来能把皇城都给拆了!
    光是想到彼时情景,霍以骁就胸中郁郁。
    梦依旧是那场梦,其中一切已无法改写,但现在的生活不是。
    如果不想重蹈覆辙,就不能图一时之痛快,他必须把所有被掩盖的真相翻出来。
    小公子的出身,长公主和沈家手中皇上失德的证据……
    如果说,瑞雍二十一年时,证人、证物随着时间而不在了,那么,十年前的现在,瑞雍十一年,也许还有一些可以挽救。
    他不能接受温宴就那么死去。
    一如现在,他得支开温宴,不让她看出他的情绪。
    他不想让她担忧。
    第530章 生机勃勃
    外头起风了。
    净室的窗户支起着半扇,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声音入耳,让霍以骁慢慢收拢了心神。
    他从架子上取了帕子,擦了擦脸上、发间的水,又垂着眸子,把双手擦干。
    他擦得很慢,也很细致。
    可能是只有这样慢吞吞的,才不会把情绪又激得急切紧张起来。
    一切收拾妥当,霍以骁回到次间,饮了桌上已经凉了的茶。
    过了不久,温宴提着食盒回来,黑檀儿在她边上寸步不离地跟着。
    见温宴抬眼看他,霍以骁便道:“刚洗了把脸。”
    “看着是要下雨了,”温宴把食盒放下,取出一碗鱼肉泥,笑着道,“雨后冒笋,新鲜的笋挖出来,怎么做都好吃。”
    霍以骁应了声,接过了碗。
    温宴坐了下来。
    看到霍以骁已经开始搅打肉泥了,温宴就重新烧了水泡茶。
    热气腾腾,隔着氤氲水汽,温宴看着霍以骁。
    她自是看出霍以骁情绪不佳了的。
    也知道,霍以骁先前是想支开她。
    她和骁爷在一起很多年了,温宴能看得懂,也清楚什么时候该开解,什么时候该揶揄,什么时候该沉默。
    一如她大致能猜到,霍以骁在为了什么事情低沉。
    前世的死因,现在无法得知,也就无法依靠三言两语就化解开。
    但是,祖母的有些话是极其在理的。
    今日比昨日有收获,就是进步。
    如果思路已经无从梳理了,就暂且搁下,指不定睡一觉就豁然开朗了。
    温宴想,这就是长者的生活智慧吧。
    她得向祖母学习。
    学习活得久。
    天色沉了,温宴拨了拨灯芯,让屋子里更亮一些。
    风比之前更大了些,才把几扇窗户关上,春雨就落了下来。
    雨势不小,雨声清脆,隔着窗,都能闻到雨水渗入地面的清新气息。
    桌边,霍以骁熟练地搅打着。
    这活儿不难,需得就是胳膊有力,前回霍以骁已经打过一回了,这次更加游刃有余。
    黑檀儿坐在凳子上,探着脑袋看着大碗里白白嫩嫩的鱼肉泥,时不时舔下爪子。
    “差不多了。”霍以骁叫温宴。
    温宴过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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