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保夫人说了那么多家常话,又不进正题,也是因为这里不合适。
    人多嘴杂,被人听了去,徒惹麻烦。
    桂老夫人前后理顺了,心情舒畅得不得了。
    她说的那些道理,宴姐儿都懂,只是四公子未下决心。
    同样的,赵太保也懂,朝堂上位居三公的老狐狸,看得比她一后宅妇人更清楚,思路也更清醒。
    他愿意顺从皇上的意思,让自己的夫人来走一走关系,可见,老大人是分析过好赖的。
    赵太保支持四公子去争一争。
    要不然,撮合着四公子认祖归宗,之后让他被架在火上,兄弟失和不说,当臣子的就不糟心了?
    别家兄弟失和,顶多分家,皇家兄弟失和,是要出人命的。
    赵太保如此做,是皇上和他自己都看好四公子。
    桂老夫人如何不高兴?
    要不是地方不对,外人太多,她都要挽着赵太保夫人的手,说自个儿一定使劲儿劝了。
    至于,她猜错的可能性……
    桂老夫人就没有想过!
    自从知道四公子十之八九是郁皇子妃所出,桂老夫人就信心满满了。
    “过几天,”桂老夫人笑眯眯道,“我让辞哥儿去府上拜访,往后多往来学习,等下一科春试,能一道金榜题名,那就太好了。”
    赵太保夫人应下。
    下午,桂老夫人回到燕子胡同,依旧春风满面。
    曹氏扶她下车,奇道:“今儿赏菊,老夫人们说了什么让您高兴的事儿?”
    桂老夫人往后院走,道:“我和赵太保夫人交谈甚欢。”
    曹氏一愣。
    “过两天,辞哥儿书院休息时,让他去太保府里一趟,和赵家公子切磋学业,”桂老夫人又道,“以后的同科,多走动也好,先前还有帧哥儿与他一道念书,现在帧哥儿去归德府赴任,霍家大公子也忙着在翰林院做事,只书院里的同窗,辞哥儿还是要多结交些人。”
    曹氏一下接一下点头。
    老夫人的话自然是很有道理的,可她总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太对。
    后院里,温慧正和温婧踢毽子,两人做了一个多时辰的绣活,出来活动一下。
    桂老夫人看她们身姿轻盈,颔首道:“老婆子的孙女,不都挺出色的嘛!”
    温慧听见了,脚下不停,嘴上道:“祖母,我也这么觉得。”
    桂老夫人哈哈大笑。
    笑过了,也不要曹氏扶,搭着青珠的手就回屋里去了。
    曹氏留在原地,目送桂老夫人,又转头看向温慧。
    哎呦……
    别不是桂老夫人真就伸手去够大馅饼了?
    曹氏捂了下胸口。
    不说待儿媳怎么样,对几个孙子孙女,桂老夫人是真上心了。
    以前在临安,为了慧姐儿的将来,老夫人能舍了脸皮和顺平伯夫人套近乎。
    一来,以当时府里状况,季究是极好的人选了,二来,慧姐儿自己喜欢。
    现在,就因为慧姐儿一心要嫁个俊的,以京中第一俊为标准,桂老夫人去赴宴,都能拐着弯儿替慧姐儿想法子、寻机会……
    曹氏往西边看了眼。
    老夫人这么用心,兴许那比西山还高的俊郎君,真就要落到自己家了。
    既然老夫人都不怕噎着,她便是噎着也要努力把这饼给咽下去!
    曹氏深吸了一口气,把温慧叫到跟前:“慧姐儿,你可千万争气些!祖母为了你,操碎了心呐!”
    温慧:?
    她到底哪里不争气了?
    温慧一头雾水,曹氏也不与她点破。
    八字还没有一撇,正在提笔研墨,还是别把这傻天真给吓着了。
    另一厢,下衙时分。
    霍以骁走出千步廊没多时,就遇上了赵太保。
    赵太保笑眯眯道:“四公子,帮个忙?”
    霍以骁挑眉。
    赵太保笑道:“奉安馆出了新点心,家里老太婆不让我吃太甜。”
    霍以骁一听就明白了:“我给阿宴买新点心,偶遇赵大人,请大人尝了一块?”
    赵太保道:“就是这么一回事。”
    霍以骁促笑了声。
    赵太保想尝一口点心,多的是法子,哪里需要他配合?
    定然是有其他事宜。
    霍以骁看破不说破,依着买了点心,又要了个雅间,请赵太保坐下来品尝。
    点心用了,清茶漱口,霍以骁道:“大人有话直说。”
    赵太保端着茶盏,道:“今日遇着高录珧,他们礼部差不多要准备三殿下和四公子你来年的冠礼了。”
    “才刚配合着其他衙门办好了皇后娘娘的身后事,”霍以骁哼了声,“他们挺忙的。”
    赵太保道:……
    第724章 也挺忙的
    饶是知道四公子性情,赵太保都被这话给噎得够呛。
    仿若是刚才那甜糯糯的点心未曾落肚,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让他下意识地就把茶盏凑到了嘴边。
    一抿,空的,刚忘了续一些了。
    赵太保无奈地放下茶盏。
    霍以骁看在眼里,端起茶壶,替赵太保续了。
    赵太保道了声谢。
    明明是四公子一开口就把他梗着了,他还得谢……
    转念想想御书房里的那位,赵太保又觉得:还行。
    四公子在皇上跟前说话才是真的“口无遮拦”,对他们几位老大人,还是很客气的。
    只是偶尔来那么一句两句,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
    “领朝廷俸禄,做事是应当的,”赵太保顿了顿,又道,“忙不怕,怕的是,忙来忙去,白忙活儿了。”
    霍以骁道:“我去岁在礼部观政,大致知道些礼部官员的公务。他们日常能忙的事儿多了去了……”
    赵太保哪里听不出霍以骁的未尽之言?
    四公子的意思是,礼部本身就忙得跟陀螺似的,就别顾着他那点儿糊涂事了,该干嘛干嘛去。
    可是,四公子的事儿,礼部是说不顾就能不顾的?
    尤其是,糊涂事儿比清楚事儿难办多了。
    四公子的婚仪,删删改改,冠礼若不提前准备,到时候哪里来得及?
    倒不是冠礼麻烦。
    皇子冠礼,议程都有旧例,按部就班着来就行了。
    偏遇上四公子。
    哪有什么公子冠礼的旧例?
    还不是得重头再来?
    赵太保道:“我知道,四公子不想礼部那儿为难,可你清楚皇上,他不会不管。”
    霍以骁问:“那太保大人的意思是?”
    “身份搁在这儿,”赵太保叹了一声,道,“之前,四公子也和我们几个老头子说过,名义上,霍家四夫人做了你这么多年的母亲,你也另有生母,只是皇上不肯松口,而你不想再认一个毫无干系的母亲,这才僵持住了。
    我这也就是一个想法,四公子姑且听一听。
    你还有一个有关系的母亲,就是嫡母。
    俞皇后不合适,却不知道四公子有没有听过,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在续娶俞皇后之前,有一位皇子妃。”
    霍以骁呼吸一顿:“太保大人是指龙虎将军的孙女?”
    “四公子知道她,那就好说了,”赵太保省下了介绍那位出身的口舌,道,“那位走得早,因着沈家的缘故,皇上继位后也未曾追封,但那位的的确确是先帝爷指婚的原皇子妃,膝下无后,四公子记在那位名下,续其香火,也能说得通。认她,也不算再认一位不相干的母亲。”
    霍以骁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赵太保的几句话,刺得他心间一阵痛楚。
    岂会不相干呢?
    那么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了。
    那那句“膝下无后”更让霍以骁嗓子酸涩。
    有那么一瞬,他想让赵太保仔细看看他的模样,问问老大人,可否还记得郁家人模样,可否能在他的五官里寻到一丝一毫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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