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报了一个数字。
    葛伦森顿时呆在原地——这片刻的惊吓,已经把他刚刚饮茶造成的“茶醉”全都给吓醒了。
    葛伦森这边在吃惊,罗兰却很平静地说:“这个价钱再正常不过了,葛伦森先生——这可是大红袍啊!”
    是的,这一株老茶树,可不是一般的茶,它几乎是华夏最有知名度的茶种。
    确切地说,能够被称作“大红袍”的茶树,只有那么三株,生长华夏福建武夷山的红色砾岩土壤中。但是在22世纪,实验室完成了绝对模拟大红袍的生长环境,才让“大红袍”的植株多了起来。
    那天罗兰在满目疮痍的塔拉,见到这株茶树的时候,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她的专业背景告诉她,这是真的,不是梦——
    植株不算高大,枝叶碧绿茂盛,芬香沁人。一一检查它的树种、树龄,根茎花叶的状态。罗兰反问自己,这不是“大红袍”,又能是什么呢?
    或许这里的茶种是跨越重洋的飞鸟千里迢迢从另一片大陆带来的,落入了同样一片红土,并最终在巨石后的艰苦环境里生根发芽。
    或许多年以前来到这片大陆上的淘金者随手扦插,插下了一枚来自大洋彼岸的茶树枝叶,后来却再也没有机会回头看它一眼。
    又或者这真的只是位面制作方良心发现,让她在穷途末路的塔拉开出了最后一枚“宝箱”——
    但这株“大红袍”出现的时机,正是罗兰刚刚进入位面,最挣扎和最挫败的时候。或许上天就是这样,只在苦难的尽头给人留下了一点希望。
    但这希望需要有准备和有眼光的人去发掘——如果罗兰以前不曾经历那些“种田位面”的磨练,她也不具备发掘这“宝箱”的能力。
    就像塔拉,人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在河边走来走去。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意识到这其实是一株茶树,将它的叶子经过杀青、焙制等工序之后就能泡出口味绝佳的饮料。
    人们千百次路过它的身边,却从来不知道它的价值。
    罗兰可以很欣慰地告诉露娜——
    她没有使用那张“万能卡”。
    而是真的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她几乎要丧失信念的时候,上天让她遇到了这位“老朋友”。
    于是她从埃伦的珍藏里找出了塔拉最后一小块红色天鹅绒的边角料,为这株神圣的树披上——毕竟它的名字叫“大红袍”。
    位面制作方。
    总策划和总导演:“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技术小哥:qaq。
    “位面的算法有一项设置有误,有一片塔拉种植园生长棉花的红土设置成了武夷岩茶生长的红色砾壤……都是红色的嘛。”
    “红色砾壤适配‘大红袍’,它就这么长出来了……之前的选手完全没发觉,可没想到现在这位选手……”
    技术小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总策划却突然狂喜:“设置得好,设置得妙,快……位面商店,终于可以上新了!”
    “来人啊,给这个技术小哥加个鸡腿!”总策划大手一挥,“要n3909的。”
    第94章 飘位面7
    唯一一点可惜的是,在22世纪拥有绝对崇高地位的“大红袍”,却不是位面里一个美国佬听说过的。
    葛伦森先生望着树干上扎了一枚红布的老茶树,笑着点头:“这个名字很美——夫人,是您按照这棵树眼前的样子给它起的名字吧。”
    罗兰:……
    “可惜了些,它只有一株。产量实在是有限。”
    罗兰有心劝葛伦森去北方的拍卖行打听打听极品好茶的价格,但听到对方这么说,她又笑了,向另一边一指。
    葛伦森回头一看:在他身后的一小片土地上,竟然生长着不少幼苗——看这些幼苗的叶片形状,和老茶树一模一样。
    “您大概还不知道,茶树都是通过扦插来繁殖的吧。”
    就罗兰所知,茶树可以等待它自然开花结果,然后再播种发芽。
    但是茶树最佳的种植方式,是无性繁殖,是扦插育苗。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持老树的特点与风味——这样繁殖出的新苗,不是老树的子子孙孙,而就是老树自己。
    罗兰又给他详细讲解了从茶树上采下的嫩叶,是如何制成成茶的。她讲得很细致,葛伦森听得一知半解。
    但是他刚刚喝过用这种方法焙制而成的好茶,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喝过的。
    “在五年之内,塔拉茶叶的产量可以提高到十斤;十年之后它会变成产一百斤极品好茶的茶园。”
    “而种茶的这片土地不会占用棉花用地。塔拉只需要用一年的时间,就能恢复成为年产三百包棉花的种植园。”
    “葛伦森先生,您能理解我吗?”
    罗兰恳切地说。
    “在整个南方,没有人懂怎么照料这些小茶树;没有人懂怎么烘焙制茶。”
    “现在每个庄园都缺乏人手,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怎么才能用最少的人手,收完整个庄园的棉花。”
    “所以我实在不想因为区区300美元,就被迫把拥有无限潜力的塔拉给卖掉。”
    “您愿意帮我吗?”
    面对这样真诚的请求,葛伦森感到无法拒绝。
    虽然他本人虽然对茶叶也并不十分了解,但他却是听说过,好茶可以卖到天价——就像在欧洲大陆风靡的松露一样。
    只不过葛伦森依旧好奇不已:“夫人,请问您是怎样学会照料茶树,又是怎么晓得如何制茶的呢?”
    这些技术都来自东方,来自华夏——葛伦森很纳闷,一个庄园主的女儿,是怎么懂得那么多的。
    罗兰率直地回复:“无须了解过程,您已经品尝到结果了不是吗?”
    葛伦森:这话竟无法反驳。
    他也很干脆,点点头说:“这话好说。我已经看过了您提供的‘抵押品’,现在我相当信任您,我相信您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挣回这300美元。”
    罗兰陪着葛伦森慢慢往回走。
    “但是税金的事我还想再问一问。”
    他对塔拉需要交纳300美金的税这一件事十分不解。
    “您这片种植园,无论是按土地面积还是按出产,都不可能需要缴纳这么多的税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罗兰肯定地说,“我们收到的纳税通知上写得清清楚楚,300美金,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这就奇怪了。我虽然对州政府的工作没有具体了解,但是我想他们不会收这么高的税。”
    战争刚刚结束,没有人手上有这么多钱。州政府乱来的话,所有土地上的人丢下土地都跑去墨西哥,那么这州的经济该怎么办呢?
    他们这时已经非常靠近塔拉的大房子。罗兰听见屋子跟前有嬷嬷说话的声音。
    “埃米·斯莱特里?”
    “埃伦小姐过世以后,您怎么还有脸到塔拉来?”
    是她?——罗兰心里涌起一股轻视。
    她很快想起来了。这埃米就是未婚和她家监工乔纳斯搞在一起的女孩。也正是这个埃米,把伤寒传给了埃伦,继而传给郝家的另外两个女孩子。
    随即乔纳斯的声音响起来:“滚一边去吧,你这黑得像炭一般的老东西。塔拉现在谁能做得了主?……思嘉小姐?你让思嘉出来!”
    罗兰远远地听着他辱骂嬷嬷,表面却不动声色。
    她侧过身对葛伦森说:“先生,请您千万不要为我出头,请您在一旁看着。”
    “您只需要袖手旁观,您就知道为什么塔拉会被征那么多税了。”
    葛伦森面露惊讶,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出头的打算。身为舍曼将军的助手,地方事务不是他的职责。
    这时罗兰迈开步子,扬着头,来到塔拉门前的走廊上。
    她的仪态就像是一位高傲的女王,她站在那里,身上那件打着补丁的布裙子就像是从头到脚都镶嵌着钻石的礼服。她脚上那双被磨出洞来的便鞋也像是用水晶琢成的一样。
    她站在塔拉的“客人们”面前,不用说任何一个字,就让来人感觉到了轻视——他们涨红了脸,似乎受尽了屈辱。
    他们实在也没能想通,为什么埃米穿着新裁的红方格妮子裙,戴着天鹅绒的无边女帽,脚上蹬着漆皮鞋——站在罗兰面前,她依旧像是个低三下四的女仆一样。
    “听见嬷嬷的话了没有,埃米。”
    “塔拉不欢迎你。”
    “你是把伤寒传给我妈妈的人。她救了你,却丢了自己的一条命。”
    “现在你和你的……哦,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是你的丈夫吗?这我倒还不太清楚,你们在有了私生子之后竟然还能想起来要补结婚登记?”
    罗兰的话说得很稳,听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
    但是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尖刻。
    站在她面前的埃米发着抖,一个字也不敢回。
    罗兰却还没说完。
    “我如果是你,我都不敢坐马车来。”
    “我只敢手持鲜花,步行来到救命恩人的坟前,祈求她的原谅,然后再一步一步地后退离开——”
    “像你们现在这样,串通了地方事务局,抬高塔拉的税金,谋夺你恩人的种植园和她生前住过的房子。埃米·斯莱特里,你住进塔拉的时候……”
    罗兰伸出脚,往她面前的阶梯上迈了一步,阴恻恻地问了一句:
    “……你难道不怕吗?”
    埃米·斯莱特里顿时尖叫一声,捂着耳朵跑回她来时乘坐的马车上去。
    乔纳斯·威尔克森的脸色很难看。
    他觉得埃米这么哭着跑回马车,实在是有点儿丢份。
    郝家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庄园主了——郝家没有钱,他们的黑奴也跑光了。
    郝思嘉也不是以前的“塔拉之花”了,现在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一件首饰都没有,甚至没有完好的便鞋。
    可是思嘉站在塔拉的台阶上,这么“心平气和”地说了几句话,就把埃米吓哭了。
    乔纳斯心里满是不忿:以前你们郝家阔的时候看不起我,现在穷了,竟然还看不起我。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说:“别这样,思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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