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风栗塍再次受到了暴风雨般的打击,身体摇摇欲坠。
    “这不可能,他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风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来历了吧?”卫昶缓缓抽出了烟兰宝刀,“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句话在刚才是风栗塍追问着,现在反过来被追问,他单手捂脸,凄凉的轻笑了声,“我是什么人,我还能是什么人,不过是普通人。”
    “是想成为普通人的血子。”卫昶冷声轻哼道,“恐怕我大哥哥身上的血脉不是隔代才会出现的民间血子,经过几代人的繁衍,民间出现的血子数量已经到达了一个低谷,大哥哥身上的血脉乃是纯正之血,风大人的祖上应该是临安人。”
    风栗塍的双眸暗了暗,无声的承认了自己确实是从临安人士。
    “那便对了,风大人其实姓凤。”卫昶动作迅速的用长刀架在了风栗塍的颈子上,这一次,眼中冒出了杀气,“你的祖父应该就是那个阴谋推翻先帝的王爷,失败后,带着他的儿子销声匿迹,改名换姓,还真是被大哥哥猜中了。”
    那是凤家前几代的一个嫡系王爷阴谋暴露后,得到消息提前逃离了临安,从此以后再也消息,后来也不再追究这一家的责任。
    “他们都死了。”风栗塍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夜晚,将他深藏在心底里的两件事这样血淋淋的剥开来。
    “至少那个人没死。”十五岁的少年沉稳的看着他,“为了报复你,报复凤家,这十几年来,他从未停止过他的行动。”
    风栗塍仿佛被人用发锈的刀子狠狠捅进了身体,再缓慢的抽出来,疼的整个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缓缓挺直了身体,目光渐渐变得清澈了起来。
    “是,他没死,没死就好,我欠他的,该是面对面还给他了。”陡然间,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逼得卫昶后退了几步,长刀横在胸前,下意识的以为风栗塍会朝他出手。
    门无声的打开,凤遥双手垂在腰间,目光如夜色里的星辰。
    “所以,你是皇族后裔?”
    所以,他也原本姓凤的,并不是因为他被义父卫东收养的缘故,阴差阳错,回到临安,被冠上了凤家的姓氏。
    “既然你都打探清楚了,我便如实相告,那个人才是凤家的传人,我不过是一个奴仆的儿子。”
    风栗塍越过卫昶,伸手抓住凤遥的手臂,将他拉进屋子,卫昶想要阻拦,已经晚了一步。
    凤遥摆手让他放心,即便风栗塍隐藏了真正的身手,他也不会轻易败在他的手下。
    风栗塍进屋后,脚步趔趄的走到了灵台前,上头供奉着凤拓的灵位,那个脸上市场带着温煦笑意的少年,仿佛就站立在灵台后,笑容一如既往的犹如春风化雨。
    “大郎……”他哽咽着跪了下来,“是爹爹对不起你。”
    “你何止对不起兄长一人。”凤遥站立在他的身后,语气冷清的望着他的背影,“该对我说实话了吧,你到底是不是皇族之后?”
    “皇家血族也并非没有过谋权篡位之事,这些事很少被记录下来,因为,凤家是血族的统领人,这种事不允许发生,而统治明玉国的凤家真实身份是血族后裔,这种事,一旦公布于天下,凤家将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即便那位王爷带着他的两个儿子逃离了临安,对皇家充满了怨恨,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居于市。”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一下你的祖父,没有把凤家的秘密公布出来?”凤遥冷笑着站立到了他身旁,“然后呢?”
    “那个人并非我的祖父,他带着两个儿子外逃后,又娶妻生女,有了一个女儿,那个七爷便是他的亲外甥,而我,不过是他的女儿醉酒后,和奴仆胡搞生下来的杂种罢了。”
    “还真是讽刺。”
    “更讽刺的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那个人想要向凤家复仇,小小年纪每日里想着的都是如何将毒药放进皇家人的饮用水中,好让整个皇宫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最后却把全家人毒死了,鸡犬不留,只剩下被他骗出门去采摘草药的我。”
    “皇族的饮用水要经过无数道验毒工序,这是太天真了。”
    “是天真,也是阴毒。”
    才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整天想着的就是这种心理阴暗的东西,和他这个只想吃饱穿暖的杂种比起来,简直天渊之别。
    “他大我三岁,从来都是张口就骂,举手就打,我们都是血子,他的身份却压我一等,我只能遭受他的打骂,连逃离那个叫家的地方,他依旧是那样的人,直到我们被一家姓风的人家收养,那是一对心地善良的教书先生夫妇,他成了我的大哥,而实际上,我和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我原本是要叫他一声哥哥的。”
    “所以,你的母亲是皇族之人。”那个女人,算起来,他也得喊一声祖母不是,呵呵,真是讽刺,他还真是凤家的血脉。
    “那年,他对我说,让我好好念书,毒死凤家的人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如果努力读书考取了功名,说不定可以见到皇帝,所以,还是有机会复仇的。”
    “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从那天起,他对我改变了态度,在生活上嘘寒问暖,因为他知道,他想要考取功名,根本做不到,只要我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答应,只要我用功读书,将来有机会上金銮殿。”
    风栗塍仰起脸,想要将所有心酸的眼泪吞进肚子里去。
    “我按照他说的去做,只想完成他的心愿,可是,当我真正见到凤家的皇帝,我明白了一件事,坐在龙椅上的人是皇帝,同时也是血族的族人,即便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稀薄的早已不存在了,但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他是我的族人。那天,也让明白,我的大哥是多么的愚蠢,那个人是明玉国的皇帝,保护在他身边的人何止是那些明面上的禁军,他的身边,更有身手莫测的暗卫,那也是血族的族人。”
    “我回到养父母家,见到的是院子里两座冰冷的坟墓,我那位疯狂的哥哥把我们的养父母杀了,他不想人追查我们的身世,所以,将慈爱的养父母用毒药毒死了。那天是我第一次以血子的身份发威,我痛揍了他一顿,在他想要杀我的时候,我将他反杀,最后将他草草的葬在了养父母的坟墓边上,我以为他死透了,也有可能,疯狂的人有一颗强悍的心,他活了过来,在你弟弟出生后不久,他来到郑州找到了我。”
    说到这里,风栗塍掩面痛哭。
    “那一天,我带着人从城外巡视回来,太守府的门外蹲着一个浑身发臭的乞丐,在我进门的时候,他喊了一声阿愿,那是我身为杂种的代号,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手里拿着木棍,一步步走了过来,直到他跪在我的面前失声痛哭,说终于找到我了,他知道错了,要我给你他一个机会。”
    “我没有把他领回家,我无法向你母亲交代这个人的来历,也根本不相信那么疯狂的一个人会改变,可是,在这个世上,他也只有我这个亲人了,即便小时候他把我当成奴仆任意打骂,我也不忍心他如此活下去,所以,在他痛哭流涕说他以前做错了,只求我不要抛弃他,给他一口热饭吃,我心软了,将他安置在城西的一处小宅中,请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所以,你的善良最终害了你。”凤遥的拳头重重的落在他的身旁,差一点点就要砸在了他的身上。
    “是,我被他骗了,我以为他改过自新了,终于放下了防备,可是,我以为十年安稳的生活足以让他忘却一切,直到血女的传言到处散布开来,我怀疑是他做的,找他对峙,他坚决否认是他散布出去的,后来,你母亲和妹妹出事了,二郎,那日,并非我不想救你们,我真的不能出手,只要我出手救你们,郑州城中就会成为修罗之地,人们会不顾一切攻击太守府,死的不光只有几个人而已。”
    “事后,你去找他对峙了?”
    “你是血子,只有他知道,连你母亲都不知道你左臂上的朱砂胎记是血子的象征,我去找他质问,他强硬的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那一天,我再次动了手,将他重伤,打入了湍急的河流,这一次,我知道他没有那么容易死,我一直守在郑州不离,想等着你们兄弟回来,也想等着他回来向我复仇。”
    “疯子都这么命大吗?”凤遥冷酷的眯了眯眼,“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他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我会亲手结束他的性命。风栗塍,你不欠他的,那种疯子,早该死了。”
    腾地站起身来,神情冷漠的瞥了一眼亲生父亲,时过境迁,他觉得自己的恨意早就在战场上就消耗殆尽了,他的手上,沾染的何止几百人的鲜血,他也是很多人仇恨的目标。
    “从明天起,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给我闭上嘴,收起你的善良,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处理这里的一切。”
    一伸手,下了逐客令,他不会认他,也不可能认他,他们之间,只能从属的身份继续下去,可能这辈子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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