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甩开沈逸洲的手,冷言道““我的姐姐们都是循规蹈矩的好姑娘脸皮子薄,可我不一样。”
    “哦?你怎么不一样了?莫非是你脸皮比城墙厚所以不害臊?”
    “我害不害臊又有什么用呢?如今人人都道我是你沈逸洲的女人,便是我再做小女儿家姿态再装得贤良淑德,也绝对不会有人敢来向我提亲。”香穗面色坦然,说着终身大事却像是在说天气般云淡风轻。
    “托二爷的福,我的亲事是没有指望了,正好我也志不在此,我只盼着做点小买卖挣几个银子来傍身,姐姐们都顺顺利利觅得如意郎君,爹娘康健小弟平安长大,就这些。”
    “这些便是我目前的所有愿望,不管二爷有何伟业宏图,只要别伤害到我在乎的人,我就可以安静地当棋盘上的一颗马前卒,供二爷驱使,权当报答您三番几次的恩情。”
    香穗再度往前了一步深深望进沈逸洲眼睛里。
    这个男人野心勃勃,他是蛰伏的蛟龙,一朝风云际会必定惊天动地。内心升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香穗很想知道沈逸洲的未来会如何,可惜她如今也身在这局中,当局者迷……
    密室里气氛旖旎,安息香已经被提神的佩兰檀香所代替。沈逸洲和香穗的视线在半空中胶着较量了许久,最终还是他先失笑出声。
    “放心吧爷自有分寸,外边天都黑了,若是今晚你不打算留宿嘉应院就赶快出府去吧,大将军是个老古板在自己家里头还实行宵禁,到点儿府门就下钥,除非是胡匪杀进来了否则任凭谁都不得进出。”
    “居然过去这么久了!”香穗失声惊叫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而沈逸洲毫不避讳地转动藏在墨玉砚台后机关,打开了密室大门。
    香穗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便转身随着前来带路的下人消失在夜幕中。
    双瑞悄然出现,诚惶诚恐匍匐跪地:“小人擅作主张,请二公子责罚。”
    “双瑞……”沈逸洲眸色复杂,他注视着香穗离开的方向良久不曾说话。
    双瑞维持着匍匐姿势不敢抬头,黑暗中,有一道粗粝犹如恶鬼般凄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少主莫要怪罪他,是老奴见您此次寒疾发作得比往常厉害,嘴里又一直念叨着那丫头的名字,这才让双瑞去将她带来为少主缓解痛苦。”
    一道黑影飘然出现,明明是在室内,黑影却从头到脚都被一顶缝制着厚重黑纱的纬帽覆盖着,除了大概的身形能看清,竟连说话的声音都无法分辨男女。
    双瑞在神秘黑影出现后身子匍匐得更低了,密室里的温度也好像瞬间降到了冰点。
    沈逸洲转向黑影,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不怒自威,黑影似乎也察觉到他的不悦,忙跪下请罪:“是老奴僭越了,还请少主责罚!”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若心志不坚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沈逸洲居高临下的睨着眸子,此刻他眼中光芒全盛大有睥睨天下之势。
    神秘黑影浑身一震,抬首望去,烛火灼灼间沈逸洲一身布衣,眉眼间竟像极了当年马上安天下的小沈将军!
    虽然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人能记得小沈将军了,就连李崇光也曾望着沈逸洲太过俊美的脸庞,失望地说出他没有乃父之影的话。
    “你我所谋之事又岂止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若是还质疑我的决心,不如趁早……”
    “少主!”沈逸洲的话还没说完,黑影便慌张地爬到他脚边以头触地,粗粝的嗓音凄切地哀求道:“老奴决计不会再犯了,求少主不要赶老奴走!”
    “老奴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爬回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尝所愿,求少主看在我与你母亲一母同胞的份上就让老奴留下来吧!我要亲眼看着当年害我们的人一个个生不如死!”
    黑影哭求着怕沈逸洲不肯容情,只见她慌张地直起身子来一把掀开了帷帽。
    而帷帽之下触目惊心,饶是沈逸洲早已见过仍旧抑制不住屏住了呼吸,双瑞则是根本不敢抬起来头看,那张脸,但凡见过一次都将终身难忘。
    她的眼睛被割去了眼皮即便是睡觉也只能瞪圆着眼,鼻子被削去整张脸都被烈火焚烧过,许是那时也上了咽喉是以说话的声音总是犹如厉鬼般嘶哑可怖。
    司徒静扔掉了帷帽状若癫狂,“少主不要怪老奴多心,兖州血流成河时您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您不曾体验过,而我,我是亲眼见识过人间炼狱的!”
    “少主啊!您的爹娘就在天上看着呢!他们死得好惨死得好冤,您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否则他们就算化作厉鬼也会夜夜来纠缠你的……”
    “闭嘴!”沈逸洲暴怒,磨着后槽牙挤出两个字,只见他弯腰在司徒静身边蹲下,直视着她恐怖的残颜,冷声反问:“我孩提时姨母便用过这招了,那时我被吓得夜不能寐,可如今我已经长大了,姨母以为我还会怕吗?”
    “不,少主,老奴不敢……”
    “姨母口口声声称呼我为少主口口声声请罪,可在我看来,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姨母不敢的吧!”
    “少主……”司徒静终究说不出其他辩解的话,她抬起丑陋的脸庞,使出了以往百试百灵的杀手锏,“老奴只希望少主不要忘记兖州的万里枯骨!”
    “如今这盛世天下歌舞升平,可他们!他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兖州人的鲜血!是你的母亲执意嫁入沈家才铸成了千古大错,少主您必须替她还债,将天下人亏欠我们兖州的统统讨回来!”
    “这些话十年来姨母说了无数遍,我又如何敢忘记?”沈逸洲深邃的眸子里浮现出少有的疲惫,虽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模样。
    可司徒静那双始终瞪圆的眼睛却看得清清楚楚,某种不详的预感跃然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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