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妈过来牵着言昳和白瑶瑶,带她们俩去后头的屋子,说让她们先乖乖看书,看累了就叫丫鬟来伺候洗漱睡觉。
    这屋里架了两张小床,言昳也没辙,就挑了一张靠门的小床,半靠着读书。
    小屋里也摆了许多书架。不如说从西院进门以来,到处都是书,几乎每个房间可以没有摆件屏风,但必须要有书。
    她嫁过来的时候,是找了多少车马运送的这些书啊。
    言昳放下手头那本千字文,到书架上去找几本书,却发现好些书都并不是汉文的。当然也不是藏文或者蒙文。而是法语……或者英文的。
    现在商贸发达,港口开放,外商众多,各国流通的书籍也不少,但能读懂这些书的人很少。
    言昳靠着穿越前的英语水平,辨认出几本书籍,都是哲学或者社论,还有几本数学论……李月缇读书倒是够深的。她拿了两本,翻了看看就头晕,她这双势利眼还是适合看账本算钱吧。
    白瑶瑶这时候凑过来了:“这都是大奶奶的书吗?二姐姐你看得懂吗?”
    言昳立刻走开了:“看不懂。”
    白瑶瑶扭着手指,过一会儿,又道:“刚刚在正堂,我瞧见了那个人。”
    言昳:“谁?”
    白瑶瑶咬了一下嘴唇:“就是在马厩里掐我脖子的那个……奴仆。”
    言昳当场装傻:“掐你脖子?我不知道。”
    白瑶瑶瞪大眼睛:“二姐姐明明就看到了……”
    言昳睁着眼说瞎话:“我只瞧见你要给他手绢。怎么了吗?他伤害你了?你要去告诉爹爹吗?”
    白瑶瑶连忙摇头:“不……他其实挺可怜的,或许是我吓到他了。告诉爹爹,爹爹肯定就把他赶出去了啊。”
    言昳:他可是差点掐死你了啊妹妹!你这不是娇软,是软脚虾啊!还给他找理由,他知道你这么向着他,肯定会高高兴兴的掐死你的。
    言昳:“……哦。”
    白瑶瑶坐在床边,神色忡忡:“我看他连鞋子都没有像样的,姐姐要不要下次陪我一起去给他送双鞋子?
    言昳:……贱还是您贱!咱俩去又能干嘛,送给他双杀吗?
    也是,您是女主,这份温暖送不出去,以后少一条好狗,多可惜啊。
    言昳翻了个白眼,随手拿了一本书,仰躺在床上:“我不去,我又不认识他。”
    白瑶瑶还想说,忽然外头屋里,响起了白旭宪的声音。
    言昳凑到门边,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
    白旭宪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李月缇起身给他奉茶,问道:“增德大师怎么样了?”
    白旭宪半晌道:“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9章 家暴
    李月缇愣住。
    言昳也微微蹙眉。
    李月缇道:“怎么这么……快?”
    这时白瑶瑶粉雕玉琢的脸蛋也凑了过来,趴在言昳旁边,也朝着门缝外看过去。
    李月缇这话说的也是言昳的心里话。增德大师烧伤没严重到那种程度,哪怕就是重度烧伤,也要苟延残喘的一天半日才有可能没命。他这才救下来多久,好好疗养至多是毁容,怎么会……死了?
    李月缇也是聪明人,刚问出口就明白了。
    言昳也懂了。
    白旭宪杀了增德大师。
    这出诈骗闹剧就到这里就结束了。
    如果再把某些物证都给处理了,就不会人有人知道白旭宪供了一个骗子半年之久,诚惶诚恐的还给骗子奉上金银财宝……
    白旭宪如今在金陵,是京官左迁,可他一直不急。这年头名比官重要,朝堂上一朝一夕局势变幻,只要等待机会,白旭宪随时都有可能回京出任高官。
    他父亲生前的名望还在朝堂上发酵,他自己同窗也还在各省各部任职,他不缺门路关系。哪怕如今的朝堂不像是朝堂,如今的大明也已经不再像大明,那也不耽误白旭宪遵从千百年来的为官之道。
    可如果增德这种大笑话闹出来,他睿智贤明、刚正不阿的人设就完蛋操了。
    现在白旭宪想起来,他之所以如此信任增德大师,当然不只是因为增德大师会做法,而是金陵的另一位当地高官推荐的。
    在此之前,増德大师已经被几位高官奉为上宾了。
    增德混迹在这些达官贵人圈子里,真就没人知道他是假的?
    但任何人知道了,怕是也不敢闹大,怕这丢人事儿传出门去。增德以此为要挟,保证愿意绝不对外透露任何消息,只希望现在这户人家把他推荐给下一位贵人。
    前一家立马同意,把他打包送给下一个他们想坑的贵人家里。
    增德就是摸准这种心理,才如鱼得水混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做法失败,他的大师之路估计还能顺顺当当再走很多年。
    白旭宪强压下愤怒与羞辱,去质问增德,巨大的痛苦中有些神智不清的增德,竟然咒骂说自己的东西被调包了如何如何,自己被人坑骗了如何如何——
    增德甚至撑着身子,用那张烧伤的扭曲的脸,指着白旭宪,怀疑到了他头上:“……是不是高知府跟你说了什么!我他妈睡了他的妾又不是他正妻,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早就要弄死我!!”
    妈的。
    白旭宪越发觉得,在那些所有知道增德真面目的达官贵人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傻叉!
    金陵接盘大傻叉!
    增德现在不能继续诈骗了,肯定会用这件事威胁他,威胁到白旭宪能供他后半辈子!
    不如,增德大师直接死在做法的鬼火之中。
    再有什么他白旭宪被骗的传言,也没有证据了。
    白旭宪这些“理智”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外了。
    回廊下的郎中有些震惊的望着他。
    白旭宪接过奴仆手里的软巾,擦了擦沾满脓液与血水的手,道:“不用进去了。”
    郎中明白了。
    就像此刻,李月缇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位出仕文人,一座贵门深宅,杀个人好似连口也不必张,就这么静悄悄的吞下了尸骸。
    言昳从门缝里只能看到她如瀑的长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似乎轻呵一声,道:“……知道了。”
    她说罢转身去端茶。
    但陡然,白旭宪的脸色陡然变化,从冷漠到受辱,再到极度愤怒——然后狰狞起来。
    白旭宪忽然意识到,李月缇一直都知道增德大师是骗子,但就在旁边看好戏,此刻更是对他做了什么了然于胸,露出了略显嘲讽的表情。
    没有外人会知道这件事。
    可李月缇清楚知道——他是个被骗的团团转的傻叉。
    她那个看透了他的眼神,让他只感觉一团怒火在心中爆炸。
    才女,什么狗屁才女。
    多少年前她在诗会上高高在上望着众人,甚至对他的诗词评头论足。如今都被他捏在手里了,却还高高在上的看着他?!
    这会儿李月缇已经转过身去倒茶。
    言昳瞪大眼睛,只看到白旭宪猛然起身,胳膊高高扬起,一抬手,狠狠扇在了李月缇侧脸上!
    李月缇细柳般的身子哪里站得住,往前一个趔趄,额头磕在了桌边,耳鸣眼花的软倒在软绒地毯上,一时动弹不得,连声闷哼都没发出。
    动静大的吓人,白瑶瑶吓得惊叫一声,连忙捂住嘴。
    黎妈正在言昳屋门口的桌台上叠软巾,回过头去,瞧见这一幕,身子僵硬。她想扶却不敢上前扶,两只手背在身后,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死死低着头。
    白旭宪转过头来,以为白瑶瑶的那声惊叫是黎妈叫的,他这时候才注意到黎妈在屋里。
    白旭宪先动完了手,才想到找理由,转头对李月缇怒道:“为什么二丫头会在正堂上没人管,别觉得她不大喜欢你,你就可以对她不管不顾?!你怎么都是她母亲了!你光顾着自己跑,怎么就没想过二丫头会被火烧伤!”
    他说罢,挥手就要黎妈离开。
    黎妈不太敢忤逆,却也挪不开脚……
    言昳上辈子见过太多白旭宪对她饱含厌恶的目光,也挨过他不少的巴掌。
    从她小时候被他瞪一眼就发抖,到她长大后不顾一切的反手扇了回去——
    她以为白旭宪只会对孩子这样。可这么一个“君子”,暴力又怎么可能只对一个人呢?这样顺手的抬起巴掌,又怎么可能会是第一次?
    言昳甚至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就是——那她的生母,生前遭受过什么呢?
    黎妈僵持着不肯走,言昳恶心的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拽开门。
    白瑶瑶却扑过来,一把拦住她,对她惊慌的摇头。
    白瑶瑶害怕的直哆嗦,压低声音道:“你不怕爹爹打你吗?”
    言昳嗤笑一声。
    是了,怂软萌的女主角可不是对谁都会爆发善良的勇气。更何况当下的情况在原著里根本没有,李月缇也不是原著里的重要角色,甚至还只言片语渲染过她对白瑶瑶的不真诚,最后李月缇也没落得多好的下场。
    反而在原著中白旭宪一直宠溺白瑶瑶如宝,父女二人感情好得很呢。
    门缝透进来的光在言昳脸上投下一道亮痕,她笑了笑:“当然,我还是怕的。所以就需要你帮忙了。”
    言昳忽然抓住白瑶瑶的衣领,高声跺脚喊叫道:“白瑶瑶!你敢抢我的书!你看我打不打你!你认识几个字呀就装什么才女!”
    她嗓门够大,又拽着白瑶瑶衣领狠狠往后扯,将她拽到屋中心。
    白瑶瑶真以为她要打人,吓得忙喊:“啊?!我没有拿你的书!二姐姐,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书!”
    言昳抬起手来:“你这会儿又装了是吧!我是不讨厌你,可你也不能什么都抢我的!就凭你也想瞧不起我!”
    白瑶瑶一直怕她,当真要被吓哭,捂着脑袋呜呜叫起来。
    二人闹腾的声音满屋子都能听见,房门一下子被推开,白旭宪严厉道:“你们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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