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事与愿违,张伯林与张仲桥两兄弟在这间破败的锦鲤客栈中等了整整五日,高鸿还是没有回来。且他音信全无,好似一眨眼便蒸发得无影无踪,不管张氏兄弟用什么手段去联系,他都没有留下任何回音。
    也是直到这会儿,这两兄弟才拧着眉思忖,莫非高鸿当真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他们还是不曾怀疑萧明楼,只将原因归结为雾城太过危险诡谲,一入夜更是邪魔当道,早晨醒时,外面的血腥味犹飘散在空气中。
    张氏兄弟没有一人修为超过炼气四层的,张伯林好歹顶着个天才的名号,弱冠之年也只不过是个练气三层,张仲桥吃喝玩乐在行,修炼却不如他哥这么刻苦,只有炼气二层。
    而九为极数,三数一堑,恰如三年一代沟,炼气三层与四层之间也有一道沟,这道沟跨起来比炼气四层到炼气五层之间甚至更困难些。
    高鸿不但出自修真名门,是玄脉老祖手下的记名弟子,身上资源丰沛到两兄弟加起来都多有不及,而且他年岁更长,修行经验丰富,实力不可小觑,将两兄弟吊打都绰绰有余。
    所以张氏兄弟即便猜到高鸿多半已经因故身陨,却也不敢去替他报仇,况且他们连尸体都没见着,一点线索都没有,就是查都无处可查。
    综上所述,高鸿死了就死了,张伯林与张仲桥既不会去查找他的下落,也不会冒险去与魔修端木斜接触——那是高鸿的任务,而非他们的,他们修为低微,当以自保为主。
    “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萧明楼从赵三那里得知两兄弟私底下的盘算,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哼道,“那高鸿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捧着他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知恩图报有义气之辈。”
    这两兄弟要是愿意去查高鸿那夜的行踪,萧明楼还能高看他们一眼,如今真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两个贪生怕死之人而已,可有可无,对他后续的计划不会有任何影响,索性连话也不和他们说了。
    张仲桥还以为萧明楼这明显的态度转变是因为高鸿不在,他便有些懒于应付二人,还暗恨羞恼地呸了一声:“狗眼看人低!早知道咱们当初就不该将他带来雾城的,要不是他,高鸿也不会斩杀了这个山头的寨主,得罪了此地的山贼,如今除了这间客栈竟没人敢收留我们,倒成了我们看他的脸色了!”
    张仲桥越想越气。
    实则萧明楼什么也没做,是高鸿偏要在他面前展示一番实力,而张氏兄弟当时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还在高鸿除恶之后吹捧叫好,眼下被张仲桥一说,就好似是萧明楼妖言惑众煽动了高鸿一般。
    这般不思己过,反而怪罪于人的行径,萧明楼更加看不上了。
    “哥,你说我们趁那阿丑不在,偷偷将姓萧的小子绑了,送去端木斜的洞府如何?”张仲桥是典型的爱而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之人,萧明楼对他们兄弟二人没个好脸色,他便要萧明楼去死!
    更何况还有寄人篱下的屈辱——如今这附近除了锦鲤客栈之外,再没有一家客栈愿意做他们的生意。那牛角大王麾下山贼倒是齐心,将首领的死散播开,并扬言要让他们在雾城混不下去。许多店家见到张氏兄弟就跟见了瘟疫似的,恨不得绕道走,谁让这雾城虽是灵力无法散出外界,消息却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得飞快。
    那乌云宝车就是最显眼的标志,一看见它,就让人想到了飞鹤派陈霆与他们的附庸张氏族人。
    张伯林赶忙按住冲动的弟弟,道:“不可!那个阿丑的实力不可小觑,若是被他发现你我二人动了萧明楼,只怕后患无穷。
    “再说了,魔修向来诡秘莫测心狠手黑,要是高鸿去与端木斜谈判或能成功,可我们就不一定了,到时他得了美人却言而无信该怎么办?萧家既然能在雾城开客栈,说明还是有一些人脉的,说不定哪一日就派上用场了。
    “你暂且忍耐几日,我已修书请人送信回飞鹤派,老祖肯定还会再派人过来。施家的令牌老祖是志在必得,我故意将此地情势说得水深火热,如履薄冰,老祖这回派来的人必定修为还在高鸿之上,没准会派一位亲传弟子前来!”
    张仲桥眼睛都亮了:“当真?”随即抚掌大笑,“还是大哥有办法!大哥从小就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哄得那施月莺对你深信不疑,在她心目中,只怕兄长与她青梅竹马,是天赐良缘哩!哼,也不照照镜子,既无仙子的容貌,又无半点灵根,还妄图嫁给兄长当正妻……也好在她对你一往情深,咱们搜查施家那日竟让她给逃脱了,要是没有她那几封信,咱们还没法用术法循着她的气息找到人,如今她就是跑到天南海北,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张伯林对此事其实也是有些自得的,他虽不像弟弟那般流连花丛,表面装得洁身自好,却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半年前他们兄弟亲自带人翻越望仙关,将施家一百多口人杀尽也没从施老爷嘴里挖出令牌下落,当时他们还以为线索就此中断,那失踪的施小姐只怕是隐姓埋名逃到不知何处去了。
    没成想,峰回路转,施月莺竟然主动给他们写了信,还说要来投奔张家,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上天要让张家交到好运,真是拦也拦不住。
    “如此一来,我们只要拿捏住施月莺,便可稳坐钓鱼台,不管那令牌究竟被她藏到哪儿去,即便我们无法从她口中套出真相,老祖那边也总有法子让她开口的。”张伯林缓缓露出一个深谋远虑的微笑。
    “大哥果真足智多谋,令小弟好生佩服!”
    两兄弟这番合谋,自以为私密得绝无第三人知晓,然而不出两刻钟,便传到了萧明楼的耳朵里。
    赵三的功夫用在别的客官身上不行,萧明楼却特批了他用在张氏兄弟这里,随时盯着他二人的一举一动。
    此时萧明楼正坐在客栈大堂内,本就没什么客人的锦鲤客栈如今被这峰头的山贼“照顾”,更是门可罗雀,他便大大方方地在这里和施月莺、兰儿商量着该如何挽救这间行将就木的客栈。
    祁昶仍站在他身后,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侧脸看,深色的眼眸静谧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赵三附耳和萧明楼说话时,能够明显觉出祁昶的气场变化,那一瞬间他的视线如两道雷霆刺向自己的后背,浑身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如芒刺在背,把他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他也不想的啊!
    张氏兄弟的密谋,他能在这儿大声说出来吗,没有少东家的允许,他敢说吗?!
    在血红豆腐脑和单身二十五年之间,任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赵三顶着浑身的毛骨悚然悄声在萧明楼的耳边说完最后一个字,便立马弹开身子立于一旁,唯恐被祁昶目光烧穿。
    他这番紧张兮兮的神色自然也引起了在场旁人的注意,施月莺皱着眉,担忧道:“赵三掌柜,是不是那些山贼又放出什么话来了,难道隔壁的峰头也不允许采买了吗?”
    赵大与赵三同姓赵,为了区分二人,施月莺与兰儿皆叫他赵三掌柜。如今她们也知道了赵三的身法擅于隐匿,且速度极快,这几日经常出去打听消息。山贼残部放出的话,还是赵三打听来的呢!
    一间客栈要做大做强,最基本的,就是要保证采买的渠道,从时蔬香料到茶叶酒水,样样都需要与人达成长久而稳定的合作。
    牛角峰镇子上所有的商户都与锦鲤客栈拒绝往来,想要在镇上采买货品变得十分艰难,幸而一个峰头的山贼说的话效力有限,所需之物还可以去旁边的峰头购置。
    但对锦鲤客栈来说,采买只是基本。
    雾城环境特殊,因是修真界中的不法之地,这里的客栈竞争激烈且恶性,为了攫取客源,个个都将客栈打造成了销金窟,极尽奢靡淫丶乱之事,不是主动供应炉鼎,便是为魔修鬼修提供活人生魂,还有设置赌场、擂台的。
    少数正派一些的客栈,也是用歌舞、美食来吸引客流,像雨城的赵大掌柜请人说书这一招已经不够新颖夺目了。
    就好比对街的悦来客栈,他们的厨子直接是炼气二层以炊入道的修士,修为越高,做的菜越好吃,如此良性循环,怎能不客似云来?
    相比之下,赵三一无野心,二无经营头脑,白瞎了他这一手诡异的身法,除了打探消息之外,竟找不到用武之地,不怪他混得这么惨。
    反倒是才来没几天的施月莺,便根据锦鲤客栈与赵三目前的情形,想到了改良之法。
    “我从赵三掌柜擅长之事上想到了一个点子,只是一点拙见,还不成熟……”施月莺才说出一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看了过来,她紧张得瑟缩了下,见萧明楼对她颔首微笑,才鼓起勇气道,“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得,比厨艺也比不过人家,但是我们可以速度取胜。虽然萧公子开的是客栈,可客栈既然能打尖,自然也能提供送餐之便利,总有人想品尝美食而不愿出门的,若是能雇几个如赵三掌柜一般的店小二,满城跑,将美食送至家门口,何愁不能挣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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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明楼:不愧是家里做生意的,连送外卖的点子都想出来了……
    祁昶:为什么炼气二层了还没学会传音入密,这个赵三是故意占少东家便宜吗?
    赵三:(哭唧唧)设定就是这样的,我也不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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