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一揉眼睛。
    “Colin,该你上了,”旁边的人拍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吧,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岑今凉垂下眼,握紧他手中的吉他朝那边走去。
    台上的光很亮,待他坐在椅上,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光便暗了下来,换成了格外温柔的暗光,在台上是看不清下面观众的,几乎是一片完完全全的黑暗。
    他的手指在吉他弦上轻轻的拨动,轻阖双眸,从上颌哼出一段前奏。
    清澈的声音从他口中流淌出去,慢慢的包围了现场所有听到他歌声的观众。
    仿佛时间也在此刻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半垂着眼睛,像是在看着何处,又像是在沉思,这个世界便如同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在给自己唱歌。
    最后一个音落下,台下静了几秒,响起了掌声,其中似乎还出现了惊呼声,岑今凉抬起眼睛,发现有一个人影从台下跨到了台上来,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的望着这个高大的将他笼罩在一片黑影中的男人。
    台下有人发出了“喔——”的起哄声。
    穿着黑衬衫的男人打量了他一下,嘴角忽然挑起了一抹笑,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台上带了下去:“你叫Colin是吧,跟我走。”
    岑今凉只觉疑惑,他动了动手臂,那人的手简直像铁钳一般牢牢锁在了他的手腕上,他说:“先生,我还有两首歌没有唱完……”
    男人置若罔闻,只一个劲的将他往外面带,只是这个人生的高大,走起路来步子迈的又大又快,岑今凉跟的吃力至极,再加上这几日没怎么好好吃饭,眼前一黑便险些要倒下去,就听那人啧了一声,“怎么这么弱。”他一晃眼,已是被他横抱了起来。
    期间他们似乎还在走廊碰到了他的经理,只不过岑今凉还处于被人抱起来的震惊之中,没有留意他们说了什么。
    “先生……”
    “颜其锐,你跟他们一样叫我颜少就好了。”
    “……”
    岑今凉的吉他被拎到了副驾驶座上,而他则直接被扔到了车子后座上面,他还在软垫上弹了一弹,捂着脑袋没反应过来颜其锐已经压倒了他的身上,手臂跟柱子一样撑在他的肩膀外,岑今凉只能双手推着他越靠越近的胸膛,然而并没有用,很快两只手就被那人一只手抓住了手腕,一并固定在了他的头顶上。
    那人的唇落下来,准确无误地吻住了他的。
    岑今凉一瞬间睁大了双眼,发现面前只有那人仿佛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眼睛之时又刷的紧紧闭上了。
    “唔……”
    那人越亲越深,岑今凉刚动了一动脚,就被他用腿压的严严实实。
    岑今凉有些喘不上气,眼前都开始冒星,拼尽最后的力气移动了脖子,那人以为他在反抗,亲的更加用力,把他所有仅剩的氧气全部抢光了。
    他眼前狠狠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似乎也没过多久,岑今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旁边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眼镜男跟床前另一个人说着话:“……营养不良,我记得颜少以前不是这么亏待枕边人的人才对吧,怎么把人饿成这副样子了,一把骨头抱起来能舒服吗?真不懂你们有钱人在想些什么……”
    那人没留意眼镜男的碎碎念,像是松了一口气,嘴里咕哝:“我想自己也没这么牛逼,根本没怎么亲呢怎么就把人给硬生生亲晕了……”
    他往这边一瞥,正好对上了岑今凉睁开的眼睛,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眼镜男:“人醒了,阿新你再给他瞧瞧。”
    岑今凉于是又被扒开眼睛瞧了瞧,看了看舌苔,摸了摸额头。
    “没什么事儿,葡萄糖先挂着,”眼镜男离开之前叮嘱了他一句,“别再饿着人了啊。”
    颜其锐应付完了人,再回头看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的几乎要跟被单一个色了,黑乎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像是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有些诱人,他舔了舔上颌,想到此人的现状,脑子里又浮现之前亲着亲着,发现身下的人没有一点动静身上还凉的跟死了似的,当即吓出了一声冷汗……未免再一次发生这种扫兴的事情,颜其锐艰难地忍住了这种冲动。
    岑今凉还是第一次仔细看他面前的男人,上一回太赶太暗,没有看清楚。
    原来这个蛮横无礼的人长着一张与他性格截然相反的脸,眉飞入鬓,薄唇微扬,俊美至极。
    后来,慢慢的,他还发现此人家世显赫,能力卓群,想要什么身边的人都会争先恐后地为他奉上来,是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所以才会养成了他这般目中无人的性格。
    这样一个人将他禁锢在身边,是看中他什么呢?
    “以后只给我一个人唱歌。”
    那人按住他的后脑勺,恨恨地吻上了他的唇,辗转厮磨,他产生了一种随时会被此人连皮带骨吞咽而下的错觉,情不自禁地便颤抖起来。
    没有人知道,岑今凉渴望着这个人带给他他从未接触过的热烈的情感,无比的渴望。
    可是他们虽然身处一室,同床共枕,却似乎天差地别,相隔万里。
    岑今凉想要接近这个人,平等的站在他的身边,但他一切的努力都只是白用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远远不止一阶台阶,而是深渊与天堂的距离。
    雀鸟在不断历经掉入泥潭之后,羽毛上沾满了泥泞,伤痕累累。
    他可以一遍一遍的为他唱歌,就像是被锁在金丝笼之中的雀鸟,直到啼血失声。
    可怕的高热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至极,几乎像是完全失去了原本的音色,勉强说出话来,也如同从喉咙口挤出来的一般,令听者生厌。
    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东西。
    失去了歌声。
    失去了站在舞台上的资格。
    即将也会失去那个人。
    岑今凉黯然的垂下眼,一只手捂着喉咙,他看到那人已经有了另一只更年轻,声音更动听的雀鸟,而自己将会被掩埋到深深的尘土之间。
    而且他还发现,原来自己的声音是被那人夺走的,只为了摆脱自己。
    何必要如此。
    他安静的出现,便也能安静的消失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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