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先感谢一下各位作者和读者的打赏,如歌心里有数。然后,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从这一章的铺垫开始,第三卷进入大高潮收尾阶段,后面的六章,我写得很满意,所以希望你们能够看,看得满意,我才会更满意!!)
    天空中,被冲散的云层中,一杆淡青挂帆的旗帜从天而降,它静静地插在擂台上,猎猎作响。
    没有人再走动一步,许是被七夜三人吹散的余波震住,或还归根于那一声宣判似的锣响。
    说打就打的比赛,就这样结束了,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超出了剑圣宗原本的预期,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因为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暮山高远,山风吹荡,自有一派清爽。那片破开的苍穹,露出一隅不似寻常的灰,然后众人抬起头,便都明白了过来。
    要下雨了。
    山水画卷当有山水,只是剑圣宗找的这处独有山峦起伏,欠缺了水色,难以成一幅墨画,上天便适时的降下一场雨来。
    天际连成一线的阴云,化作最浓烈的墨线,在整片天空勾勒它想要描绘的无人看懂的风景,有的地方浓墨重彩,有的地方轻描淡写,有的地方就算不用去描绘,也是一片阴云密布。
    最模糊的地方,最深沉的地方,在整个画布上晕开了厚厚一层,连纸张都要被染开,就是那片山。
    山本是无它,只因山中那片会场,用以剿魔大会的会场,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沉重不是所有人的心情,大多数人都是故作沉重,他们的眼光放得长远,只是新旧势力的更替,这在千万年的岁月中,最是常见。
    有人的心情变得雀跃,生怕逆了这天地间的风雨,便加上巨石压抑,眼神中的光彩却将他暴露。
    有的人负手而立,和身后那片开始勾勒的山水画卷相互融合,成了画中景画中人,便似须臾间得到描绘,愈发栩栩如生生机勃勃。
    有的人头上阴云密布,那里着墨太重,他的心情也跟着沉重,只是因为天色的渐渐昏暗,无人发现脸上的变化。
    第一群人是小人物,他们有剑圣宗的普通修士,有过来凑热闹的其他修士,他们头上有许多片天。
    第二群人是有目的而来的人物,他们各自心中有智珠紧握,天地风云的变幻不能左右心情,只能更衬托出他们。
    第三个人是七夜,因为他听到了剑圣宗宣布擂台结束,听到了之后进行的内容。
    心思重了,心情也就沉重,跟天气无关。
    只是抬头看看头顶那片乌云,七夜有些涩然地苦笑,为什么老天偏要在自己头上浓墨重彩,似乎成一悲情主角,情绪太过悲壮,也浓烈得有些壮烈。
    剑圣宗举办这场剿魔大会,究竟有多少目的,这就和剑漫天想要探寻柴如歌究竟有多少谎言一般。
    占据主场,占据优势,这里就是他们的舞台,成功路上更进一步的阶梯。
    现在有人想要抽走这阶梯,毁了这舞台,剑圣宗会怎么做,剑封雪会怎么做,不用去想。
    “有些事,趁着年轻的时候如若不去做,等到老了动不了了,便会后悔,成了执念。怕是真的会不甘心啊……”七夜抬着头,看头上愈发沉重的乌云,仿佛老天也不看好他这一次的冲动。
    顾惜寒和云千烈站在七夜身后不远处,他们只看到唇口微张的七夜,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只是剑的直觉,让他们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味道,那种无形无名的味道,就像天地无端下起的积蓄好久的情绪,落下的雨滴那般酸涩。
    雨同水一般,本是无色无味,因为尝的人心情不同,便也有了味道颜色。
    对喜悦的人来说,它们是欢快降落的精灵,它们带着一丝甜蜜,它们意味着雨过之后绚烂的彩虹。
    对绝望的人来说,它们是催命灾厄的音符,它们带着无尽伤痛,因为他们知道再也活不过雨后,便看不见彩虹。
    七夜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彩虹,只是有些事情,就如他自己刚才所想,现在不做便会后悔。
    修剑如同做人,讲的就是一个直抒胸臆,顺本心而为,剑才会不迷惘,才不会迷失,才不会抓不稳。
    七夜的剑抓得很稳,残星不在手中的他,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像个笑话,但不是什么谎话,剑从来都在心中。
    伴随着倾泻而下的豆大雨点,还有轰隆不断的雷鸣,那不是雷鸣,而是关押的叶家人被带出,走上擂台。
    刚才还是竞争名额的擂台,转眼间便成了审判生死的断头台。
    因为那面之前从天而降的淡青帆旗,被风吹得笔直之后的上面,一个红得鲜艳的“斩”字,成了这幅山雨朦胧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点。
    一条线,一片墨,一个点,便是一幅画。
    命运是最擅长作画的画师,因为它的画能让人潸然泪下,能让人喜极而泣,能让人疯癫狂乱。
    那一点,是画的灵魂,没有那一点的画,便似乎少了些什么,所以红点出现的瞬间,所有人的视线便没离开过。
    激动,急不可耐,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还有决绝。
    这些情绪成了画中的魂,画中的势,有了它们,一幅传世的画卷才不会褪色,被后人代代相传。
    还有人在那里沉默,那是剑漫天至今没有探清底细的柴如歌,他的眼神如同头顶的天空一般浑浊,所有心思都被埋藏起来,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只是随着叶家人被押上断头台,他的纤长手指,敲击着栏杆的频率,似乎更加悠长。
    还有人在轻敲剑柄,那里本不是剑的位置,而是身旁的纳袋,他知道里面有一柄剑,此剑一出,就是一番血雨腥风。
    在这幅山水画卷中,最不缺少的就是红色,就像那浓烈却只有小小一红点的“斩”字。
    因为有了雨水,有了风云,早晚会晕开成一大片,成为最妖艳的主打色,这从来都不是水墨画。
    剑漫天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说起来或许显得不负责任,但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她也是一个女人。
    下起的雨,蒙蔽的不止是眼帘,还有混杂的泥土青草味道,她不喜欢这股味道。
    “吩咐下去,加派人手保护住断头台周围,不要让人随意靠近,这是最重要的新旧交替时刻,不容有任何意外!”
    剑漫天低声叮嘱召过来的下属,剑圣宗这次带来的,除了明面上的一位大剑仙,六位登仙境以外,暗地里还有其他布置。
    既然弄不明白这份不安出自哪里,她只好将保险做足,防患于未然。
    “道友,雨下大了,不妨一同去那边躲躲雨?”云千烈走到七夜身后,顾惜寒跟他并肩而立,两个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修者不怕雨,更不消说是剑修,这只是一个借口。
    他们看出了不对,因为大剑仙执法长老已经在驱散擂台上的闲杂人,剑圣宗维护秩序的力量加重,叶家人一个个被押解上台,七夜却还没有动。
    不仅没有动,怕是眼前出现了幻觉,顾惜寒和云千烈甚至觉得,包裹着他周围的风雨,似乎更大了!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要做。”七夜的脸被雨水打湿,但他的眼睛没有眨动,雨滴最终在下颌重聚,滴落成线。
    一滴,一滴,在地面上积起的水洼中溅起涟漪,如同波澜不惊的心湖。
    顾惜寒和云千烈相顾一眼,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他们本来就没有交情,只是对于这个能挡住他们两人莫名合击的剑修,有一种敬佩之感。
    “非做不可吗?”顾惜寒的声音不像云千烈那样富有磁性,因为碧云连天的缘故,他的嗓子在年轻时被毒到过,变得沙哑刺人,但听着很舒服。
    吃肉会长肉,熬夜伤心肺,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许多人依然做的甘之如饴,这本来就很矛盾。
    声音刺耳沙哑,七夜心里听了却仿佛风雨中摇曳的火苗,有瞬间的温暖,所以他听着舒服,这不矛盾。
    理智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话,因为顾惜寒和云千烈已经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他们过来是劝阻也好是担心也罢,但他们唯独不怕惹祸上身。
    一旦七夜真的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和他说话的顾惜寒与云千烈,便会被殃及,毋庸置疑。
    所以七夜心里暖了片刻,但很快冷静下来,这事不能找同伴,因为同伴会带来更多的伤痛。
    “非做不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配合雷声电闪,就显得苍白无力。
    “道友我们可以……”云千烈的话沙哑在一半,他的声音似乎被卡主,变得和顾惜寒一样沙哑。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云家此行的目的,以及身后隐藏在风雨中的那庞然巨.物。
    顾惜寒沉默,他手中的碧云连天剑微微轻颤,没有雨水沾上。
    雨水会加重一柄剑的重量,哪怕只是微不可察的一丝,对于一个尽善尽美的剑修而言,就是瑕疵。
    但他的心现在也有了瑕疵,因为被七夜的背影触动,他明白了一个天才剑修的选择,虽然显得荒唐,但不是那样荒诞不羁。
    剑修要保持心的冷静,这样才能紧紧地握剑,冷静地出剑,镇静地挥剑,沉静地收剑。
    顾惜寒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纲言要义,此刻却在风雨中七夜的背影中,轰然崩塌。
    什么是剑修,顺心意地用剑,才是剑修。
    不是管制,不是束缚,不是令行禁止,而是顺从本心。
    哪怕对方是正道第一宗,哪怕有一个如同无法触及的山岳般伟岸的宗主,也要出剑,因为心之所向。
    雨水不重,因为下得久了,早就因三色光蛋炸得崩坏、露出泥土的地面,开始变得泥泞不堪,甚至出现一片片的水洼。
    无根之水本是清净,掺杂了泥土之后便浑浊,这和修剑修心是一样的道理。
    不是七夜的背影如何伟大,不是他故作姿态的想要顾惜寒和云千烈折服,他只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在这个雨一直下的泥泞的土壤中。
    于是他不再迟疑,哪怕再多一分的等待便多一分的成功几率,他没有迟疑。
    拍纳袋,翻手握剑,转身便斩,在心中模拟了千百次的动作,终于在连贯成幕的雨水中一气呵成。
    在七夜身后,那被狂风吹得笔直得斩字,似乎成了一种助威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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