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感觉到自己的神智很清醒。
    比如此刻,他就知道鼬就站在他床头,凝神看着他。
    因为知道鼬在看他,所以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可全身都象被无形的绳索捆绑着,汗出了一身,却没能挣脱得掉。
    鼬在暗中看了他半晌,突然弯下了身体,以手指掠过他的脸,然后缓缓道。
    “愚蠢的弟弟。”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他手指冰凉的感觉完全不同,如同风般的轻暖柔和。
    片刻后,他才直起身体,触在佐助脸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于是佐助突然的醒了过来,猛得从床上坐起。
    屋里漆黑的一片,身体沉重异常,但是却能感觉的出来……
    一切如常。
    为什么……方才的……是梦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梦到……那个男人?
    佐助抓住了胸口的衣襟,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全身冰冷异常。
    再重的伤口只要还没有送掉命就都会结痂,不管那需要多久。
    你似乎能看着血淋淋的那块肉一点一点的变黑,一点一点的变硬,疼的你连倒抽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而当那地方因为结疤而变得又痒又麻的时候,你却偏就只能在那周围不轻不重的挠挠。
    挠得你恨不得抓心挖肝。
    但是……却又只能独自承受着……
    混沌的思维一点一点的清晰了,然后所有的记忆回炉,冰冷沉淀了所有的情绪。
    是了,他原本在音忍村的基地中修炼,后来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就出去看看,结果……
    结果被算计了么?他果然还是弱了一点。
    安静的坐在床上,突然觉得有些窒息的感觉,随后就从床上起了身,缓缓的走出了空旷黑暗的屋子。
    空无一人的街道两旁,排列着的沉旧的房屋,因为多年无人居住,大部分的房子已经残破不堪。
    月亮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红云,给月光度上了一层红色,照射在街道上显得阴冷诡异。
    还记得那个血夜,那时候的月亮,也是这样的圆,带着不详的红铜色的光芒。
    在庭院中,一棵干枯的樱花树孤立在院子的中央,不是因为到了深秋叶子落尽,而是它早已枯死。
    在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血红色的云飘荡在黑色的袍面上,缓缓转过来的脸上,一双带着三弯勾玉的血红色眼异常的引人注目。
    然后,那个人开口了。
    “愚蠢的弟弟。”
    清淡的声音,却字字珠玑般铿锵。
    微微一愣之后,佐助圆睁的眼猛的闭合,再睁开后,黑色的眼已经转变成了似血的殷红,三弯勾玉飞速的转动了起来。
    “嘭!”
    巨大的响声如同厉韧一般划破寂静的深夜,强大的冲力形成一股劲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冲破庭院的大门,将樱花树下枯黄的野草吹的四散开来。
    浓烟散尽,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宁静,只是刚才空旷的街道上多出了两个人影。
    乌黑的云朵如同棺材盖一样缓缓飘过两个人的头顶,遮住了月光,也将一切秘密掩盖其中。
    滴答……
    ……滴答……
    很微弱的声音……
    黑底红云的衣服上一道道黑色的液体穿过红云,沿着苍白的手指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的一滩血水中。
    十米左右的距离,一双红瞳静立在空中,在漆黑中显得格外突凸,杀气逐渐清晰。
    “这么简单的攻击你都躲不掉?鼬,是你小看了我,还是你变弱了?”
    冷酷的语调,冰冷的声音,就连笑声也让人心理发颤。
    漫步走了过去,白影一晃,长刀就握在了他的手里。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要你的命!”
    微微抬起的脸,一脸的淡然:“就凭你?”
    依旧是陈述句般的疑问句语调,确实分外的……笃定。
    风吹着鼬的头发拂过脸庞的感觉,轻轻的,痒痒的,有阳光的味道。
    “在笑什么呢?”
    鼬问,“脚扭了还那么高兴?或者说,我背着你觉得很舒服?”
    “才没有!”
    佐助趴在鼬背上认真地反驳,“我是因为想到明天就可以上学了才高兴啊!”
    上学后就可以学到很多厉害的忍术,就可以和哥哥一样了!
    哥哥8岁就开了写轮眼,哥哥的苦无连死角的靶心都能射中,哥哥能吐出好大好大的豪火球……反正哥哥是最厉害的,所有人都说他是家族罕见的天才。
    “我也要和哥哥一样厉害!”
    “不,你要超越我,成为比任何人都强的绝对强劲的存在。”
    看不到鼬的表情,太阳很暖和,晒得人直想打盹,况且已经练了很久的苦无了。
    佐助把头埋在鼬颈窝里,淡淡的很清爽的味道,是佐助从小就最喜欢的哥哥的味道。每次打雷或者睡不着的时候就钻到哥哥怀里,很快就能进入甜蜜的梦乡。
    被哥哥背着真得很舒服!
    佐助心里偷笑着,不过不能被哥哥知道哦!不然又要戳戳额头说“笨蛋”了。
    阳光渐渐地在佐助眼前朦胧,幻成一片耀眼的金黄色,佐助努力想看清楚些,却始终一片模糊。
    身体被人背着,轻轻地一颠一颠。
    然后佐助突然想起来哥哥已经离开很久了。
    哥哥……
    当初不顾一切离开木叶找大蛇丸是为了追求力量,为了成为绝对强劲,他甚至可以放弃自己最好的朋友。
    鸣人……
    那个下着大雨的峡谷中,看着脚下躺着即使把自己手脚打断也要带回木叶的鸣人,缓缓解下护额,木叶的螺旋标记上多了一道裂痕。
    他曾经嘲笑鸣人不可能打伤自己的额头,但鸣人做到了。
    孤独的感觉,就象回到7岁突然一夜之间失去哥哥和亲人一样,但这次,是自己亲手斩断所有的羁绊,亲手毁去所有的情谊。
    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空荡荡的,只有鲜血从新的旧的伤口里流出的声音。
    已经痛到麻木,为何还有痛的感觉?
    雨水顺着刘海流淌,滴在鸣人的脸上;而鸣人丝丝的呼吸,似乎在最后的挽留。
    对不起……对不起……
    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哥哥说,宇智波家族的人不能哭;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可以流下软弱的眼泪。
    我没哭,是雨太大了。
    哥哥说,宇智波家族的人要遵循先代的愿望,追求绝对强劲;追求绝对强劲的路上,只有自己。
    我现在,只剩孤独了。
    哥哥说,宇智波家族的人要变强,必须亲手杀死最爱的人;只有憎恨,才能使自己变得更强。
    我不要象你说的那样,我会证明给你看,用自己的方法,超越你,成为比任何人都强的绝对强劲的存在。
    一步一步,走进黑暗,没有回头。
    生命,是为了复仇而存在。
    力量,是为了复仇而追求。
    那么除了复仇,他的人生里到底还有什么?
    “愚蠢的弟弟啊,想杀死我的话,就恨我吧,怨我吧。然后跑吧,带着对我的憎恨,丑陋卑贱地活下去吧!”
    嘲笑的话语,出自最温柔的嘴唇,那个站在月光下的男子,黑底红云的长袍,五官完美,无可挑剔。
    他是他的偶像,他是童年时代他的天与地,7岁忍者学校毕业,8岁开写轮眼,10当中忍,13岁任暗部分队队长……
    他是那样一个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却偏偏是他的兄长。
    小时侯的佐助,是怀抱着着怎样的喜悦与崇拜去仰望宇智波家族最出色的天才的,是怎样恐惧的看着族人鲜血中独自屹立的他的,又是怎样在那句“愚蠢的弟弟”中愤怒战粟的……
    不堪回首。
    我们只知道,从此,爱撒娇的孩子不见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勤奋坚韧,变得有了成年人的隐忍和残酷。
    他的生命受到了诅咒,所以,注定要放弃温暖的东西,孤独的走下去一如他哥哥鼬一样。
    永远记得那个格外黯淡的黄昏,当时他和他还是亲亲蜜蜜的好兄弟,坐在夕阳下肩并着肩。
    少年的唇角微微挑起,对年纪尚幼的他说:“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所以我将会成为你超越的屏障。即使你恨我,我也还是你哥哥。”
    他亲昵的戳了戳弟弟的额头,尾声收的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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