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之后,看到一堆干叶,还有一些红花绿藤,我认出来那艳红色的花是黄泉特有的彼岸花,一朵一朵的,开的鲜活,一点都不像被从根上摘下来的模样。
    在那一堆狂七八糟的东西旁边是一把弯刀,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它传来的,在刀旁边还有一堆切割好的乱藤,显然朱光刚才就是在忙活这些事情。
    朱光将门关好,看到我打量那堆东西,脸上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落落大方的给我介绍:“那堆干叶是彼岸花晒干的叶子,奚曦回来一直说她的窝睡的不舒服,我便找些叶子回来给她垫窝。”
    听到他这话,我对那些绿藤红花的兴趣也被勾上来了,笑着问他:“那这些呢?”
    “这些啊,是给袅袅的,她想要个秋千。藤用来编秋千的骨架,彼岸花用来装饰。”
    他语气平淡,但是说这些的时候神情特满足,他是真心觉得这两个人是他的整个世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整天围着奚曦和梅袅两个人转是胸无大志的表现。
    我心里突然有点羡慕,有点想阿萝和叶夭夭了。
    朱光带着我往里面走,走进去才发现,这里面还别有洞天。
    从刚刚那个院子进来竟然还是个庭院,只不过这里面种满了彼岸花,如今花开,一片艳丽的红,看起来甚是好看。
    奚曦正伏在花堆里打盹,听见我们走路的声响,她懒洋洋的睁开一条缝,看到是我,一下子精神了。
    我一看见奚曦这只阴猫,整个人就防备了起来,果然没一会儿,她猛地弹射到我的怀里,我连忙抱住她。
    奚曦抱住我的脖颈,亲昵的蹭着我:“程墨!你是来看我的吗?我在这里快要闷死了……”
    我无奈的抱住她,朱光沉声道:“快下来,这像什么样子!”
    奚曦一听这话不仅没有撒手,还爬到我的肩膀,两只爪子抱住我的头:“不放!每天把我拘在家里,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熟人来看我,休想让我下来!”
    奚曦声音有些娇蛮,看到她跟朱光顶嘴,我有些惊讶,几日不见,这奚曦的胆子大了不少嘛!
    朱光一见奚曦不肯下来,手一伸就想把她抓下来,奚曦却是灵活的一闪,从我的左肩跳到了我的右肩,同时声音尖利的朝里屋喊:“梅姐姐,救命啊!我哥又要削我!梅姐姐!梅姐姐!”眼见朱光的手就要碰到她,奚曦的声音愈发尖利,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若是这奚曦不是正站在我的肩膀上,我恐怕会觉得她啊,有生命危险了。
    很快,梅袅的声音响起来:“这是又怎么了?”声音有些虚弱。
    出来看到朱光凶神恶煞的要抓奚曦,而奚曦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刚刚那个嚣张的模样是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梅袅无奈的说:“你跟奚曦又怎么了?她这几天着实被你给闷坏了,能听你话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我都有些惊讶,你也别太苛责她了。”
    朱光听了梅袅的话,险些憋出内伤来。他总不能跟一个女人一样告状吧,奚曦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理直气壮的赖在我身上不下来。
    我忍不住笑了,这是拿了鸡毛当令箭,狐狸扯虎皮,借的势啊。
    梅袅看到我,嘴角也扬起一抹笑:“还是来接任务的吧,进来吧。”
    我刚想进去,突然想起了肩膀上的奚曦,于是停住了脚步。
    奚曦在我肩膀上一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试图让我带她一起进去,见我停了下来,知道自己这个法子不行了,干脆耍起赖来,两只爪子拷住了我的脖子:“我不管,我也要去!”
    我可不敢带这位姑奶奶,要是她听了,保不齐就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到时候这位要是出了事,估计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铐着我的脖子自以为我不可能挣脱她,朱光也不敢强行拽她,毕竟奚曦那嗓子吼的,跟我们谋财害命一样。
    我问她:“你当真不下来?”
    奚曦还在我的肩膀上得意洋洋:“你不带我我就不下来。”
    我听了这话,从怀里掏出一张阴符,迅速的贴到了奚曦身上,她并没有防备,被我贴了个正着,顿时动弹不得。
    她双手拷在我的脖子上,我将她往上抬,她于是就保持着那副双手环抱的姿势被我抬了出去。
    我看她眼里怒火冲天,忍不住逗她:“我问过你自己要不要下来的。”
    奚曦说不了话,突然刚刚那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不见,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神仿若梨花带雨,想要我将阴符撕开。
    我看着她这幅小可怜模样,叹了一口气,将阴符撕了,几乎是阴符撕去的一瞬间,她就凶性毕露,将自己的本来面目显了出来,想要扑到我脸上挠上俩爪子泄愤。
    可是她还是动弹不得,我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这定身符是我做的升级版,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擅长蛊惑人心的妖精,符纸撕了也没用,你还是动不了哈哈哈。”
    奚曦这回是真的委屈的要哭了,朱光刚刚被奚曦气了个倒仰,如今却是又忍不住心疼起来:“程兄弟,这符还是给解了吧,我这妹妹娇生惯养的,这么一动不动的她估计会难受死的。”
    我也无奈开口:“朱大哥,不是我不解,实在是这个符一旦贴上了,只能等它自己的效用过去,否则就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下去。”看着朱光心疼的模样,我安慰他:“朱大哥放心,对于奚曦这丫头我也不是那狠心的人,这符的效用只有一刻钟的时辰,不会有大事的。”
    朱光听见我的话,索性也放宽心,将僵硬保持一个姿势的奚曦抱在怀里:“算了,你也该吃点苦头,免得以后无法无天的,谁都管不住你。”
    我进去房间,梅袅已经坐在桌子边给我沏了一杯茶,看到我进来,好笑的问我:“又在逗奚曦那个鬼丫头?”
    我端起那盏茶,也品了一口,这酆都的茶与人间的茶不同,虽然也口感甘醇,但是却没有人间的茶那种涩感。
    我放下茶盏,开口:“奚曦那个丫头,你若是不跟她斗智斗勇,还真奈何不了她,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纵着她。”
    梅袅听我这么说,脸上表情有些怔忪:“奚曦她……”
    我等着她的下文,但是她并没有继续往后面说,似乎有些话被她咽了下去。最后也只是朦朦胧胧的说了一句:“其实算我和朱光两个对不起她。”她说这句话时眉眼低垂,愧疚之意溢于言表。
    我也没有问她这事,只是问起我来这里的正事。
    梅袅也没有多废话,直接给了我一个卷宗:“这家换命的人叫尤苒,有一个女儿叫尤小可,尤苒的丈夫叫尤胡金,不久前出门经商的时候撞上了阴兵押送孤魂野鬼回阴曹地府,,刚巧那时候有两个孤魂跑了,正愁没有东西交差呢,于是就打上了路上生人的主意,刚巧这尤胡金和另外的一个商人被捉来顶缸。”
    “这尤苒和尤胡金都姓尤……”我这开了个话头,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听到我的话,梅袅开口:“对,他们两人是表兄妹。”
    我心里有了个底,忍不住跟梅袅开玩笑:“怎么又是地府工作人员出了漏子,上次是黑白无常的黑猫,这次又是阴兵擅自勾活人的魂充数。”
    梅袅端起了她面前的那杯茶,慢悠悠的开口:“若不是他们这群阴司出了问题,又怎么会允许我抽取这些阴魂一半的阴力用来维持我的阴魂不散呢?”她一双长长的狐狸眼故意波光潋滟的看着我:“而你,又真以为那判官不知道你换命的勾当吗?不过是他们理亏而已。”
    我听了梅袅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注意到梅袅口中的判官:“这地府还有判官?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判官不是手上持一本生死簿吗?可是那生死簿一直没人掌管,我还以为这地府并没有判官这职位。”
    梅袅看了我一眼,一脸我见识粗鄙的模样:“判官自然是有的,你看到的那本在酆都城外的生死簿是阳簿,所以只能看活人的生辰寿命,看不到死人的。而判官手里拿的是阴簿,专管上上下下的阴司鬼怪。”
    原来还有这个讲究,我心里叹服,既然我今日来这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索性就跟梅袅告辞。
    出了门之后,我四处找司徒凌空,最后在奚曦的窝前面找到他,他正在给奚曦按摩穴位,神情专注,司徒凌空的模样长得不错,若是他认真的为你干起一件事,那势必会让你有一种你是他整个世界的奇妙触感。
    奚曦虽然僵着身子,但是还是被他的手法按摩的舒服的眯起眼睛。
    听到我叫他,司徒凌空终于站起身来,奚曦感觉身上的温度没了,眼睛睁开,恼火至极的看着我,我哈哈笑了笑,跟司徒凌空说走了。
    这一趟出来,用的时间很长,手上的红绳已经开始有灼烧感,得赶紧回去。
    我们俩快步出去,眼见就要看到酆都城的城门,突然前面有一个熟悉的黑袍男人,我暗叫不好,心里盼着那人千万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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