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牺牲了近一千人的士兵后,余下部队终于撤回了驻地军营,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迅速布置了阻碍骑兵前进的军械。
    衣甲有些破败的克格列眼睛微眯,没有回应伯约的话,而是突然咬紧牙关举起手,下达了下一条命令。
    即使鹿角、绊马索齐上阵,能阻碍骑兵前进,但绝对撑不了太久,还需要别的手段来延长敌军追击的时间。
    当克格列眼看着后方自己最后一名垫后的亲卫被一刀砍死在了鹿角前,他双拳紧握,高喝道:“烧营!”
    法师营领命回首,似乎早有心里准备,但他们各个面有戚容,咬牙释放出一片火球术,砸向了军营。
    片刻之间,连绵的营帐和围栏,汹涌的燃烧了起来。
    克格列面容被映的通红,望着烈焰没有动,只是无比淡然的说道:“伯约将军,你带着他们撤回飞狐关。”
    伯约听出话中意思,大惊看向克格列的侧脸,焦急道:“连绵大火足以阻挡他们一时半刻,你快与我一同撤回关上!”
    克格列笑了一声,笑容里满是释然和慷慨,但他的眸子里却尽是近乎冷酷的坚毅和更深一层的沧桑。
    他缓声说:“我是塞纳尔军寨的守将,这片营帐是我和兄弟们用了三年时间搭建的,这里就是我克格列的家。”
    这位将军将手中长剑插在地上,从脚边捡其了一杆倒地的军旗,然后紧紧握在了手中。
    军旗迎风飞舞,上面苍劲的写着七个大字。
    杰诺塞纳尔军镇!!
    “家破,人亡。”
    “克格列但求死战,不退!!”
    将军执旗而立,气势磅礴如一座雄伟的高山。
    这座高山理应挡在祖国的西方边疆,他怎能退却。
    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已经死了一半,他怎能畏缩。
    自己亲手建立的营寨,已经变成熊熊火焰,尽了最后的职责,他又怎会吝惜流尽自己最后一滴血!
    面对罗森皇帝御驾亲征,八百殿骑兵跨河出战,这一战换做谁来守都几乎要面对必然的失败,即使他撤退甚至败逃了也没有人能怪罪于他。而只要这一战胜利,他克格列必然可以名震天下,官爵无量。
    但是他选择了留下来。
    他要让全天下知道,塞纳尔军寨在这片大地上的意义!
    伯约看着克格列腰身笔直如剑的背影,不由身体颤抖,嘴唇微动,最后却只能咬牙喝道:“走!”
    伯约带着其余部众继续撤退,却还是有一百余人不顾军令留了下来,站在克格列身边。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伤,他们不想拖累同伴,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将军孤单的身影。
    他们都是有家人的,也许老母亲正在家乡门口等着他们归来,也许家中那没见过几面的儿女刚刚步入学堂。
    但是他们没有选择留恋,因为他们是祖国边疆的军人。
    生死都是。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死战,不退!”
    这边安戈尔将费戈萨交给了宋韦,示意宋韦帮他背着自己重伤的弟弟。
    “您要做什么?”宋韦有些惊愕。
    “我也去帮大家争取一点时间。”安戈尔拍了拍宋韦肩膀,说道:“帮我照顾一下我弟弟,还有你的法术天赋不错,对土系法术的亲和也很好,大地是万物的母亲,只要踏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就能无所畏惧。”
    安戈尔言罢转身遥望伯约,然后恭敬的抱拳鞠躬。
    伯约沉声道:“非要如此么?”
    安戈尔瞥了一眼克格列的背影,道:“以我安戈尔的天资,修到天变下境已是极限,请代我谢过军师这些年的栽培之恩。公国可以少了我安戈尔,但是不应该少了这样一位将军。”
    安戈尔转身走回了克格列身侧,没有再回头。
    伯约抑制住心中悲痛,狠下心挥手道:“其他人快走!”
    姜陵几人忍不住回头望向那一片火海后伫立的身影,火光之中他们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火海那边,泽西已经下了船,接过一匹战马,疾驰到了火海之前,漠然道:“法师灭了这可笑的火焰,泰格儿,带着步卒给我冲开鹿角,杀了那些等死的家伙,一炷香的功夫可是马上要到了,你不要让本皇失望。其余殿骑兵,随本皇直接杀奔飞狐关!”
    泽西策马狂奔,随着那四位天变境法师施展法术,浇灭了大半火焰,泽西带着金甲殿骑兵一路冲锋,直接绕过了克格列等留下的人,追击前方继续逃亡的士兵。
    泽西转头瞥了一眼克格列,道:“倒也是个汉子,可惜是敌人,那就去死好了。”
    那名祭酒也骑马跟在泽西身后,开口道:“飞狐关后一千伏兵已经出动了。”
    “逃兵奔向关隘,飞狐关肯定要开城迎接,到时伏兵抄后路,我在关前冲杀,就成全了这些人,全都让他们为国尽忠!”泽西冷漠地开口。
    克格列瞥了也一眼泽西带队离去的身影,没有言语,也没有带着身边的兄弟去追击泽西。
    因为一道魁梧的身影,带着步卒掀开鹿角朝他们冲了过来。
    “一柱香的时间就要到了。”泰格儿如同野兽一般盯着前方的克格列,狞笑道:“好在我就要拧下你的脑袋了!”
    双方人马即将撞到一起。
    “醒哥,我们也去追杀?”此时宋钟仁也骑在了一匹马上,有些生疏的驾驶马匹奔跑,可毕竟这些都是殿骑兵的座骑,皆是良马,训练的非常好,即使没有什么经验也不至于被掀下马。
    陈独醒刚刚牵了两匹失去主人的马,带着宋钟仁跟上了泽西带队的骑兵,陈独醒望着前方撤离的塞纳尔部队,和更远处的两座大山,在两山靠近的地方,有一座关隘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
    陈独醒皱眉说道:“我感觉不太对劲,不能让他们回到关隘上,那样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不如追杀之中杀了敌队玩家,以免夜长梦多。”
    一直在利用自己一方强大的势力,而自己脱身战局之外的陈独醒,在此时也感觉到了这个副本不太对劲,已方的力量太强了,的确是不平衡的。
    如果说有什么能帮助对方取得翻盘的机会,无疑那座关隘的可能性最大。
    所以他放弃过于保守的战略,准备尽快杀掉对方玩家,以免发生变故。
    就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的感觉从侧后方传来,陈独醒惊异的回头看了一眼。
    而在前方队伍中,宋韦肩扛着重伤昏迷的费戈萨,突然握紧了拳头,目露悲愤。
    伯约喃喃念叨了一句:“这已经是天变中境的威势了,你的天赋当然不止如此,安戈尔,走好。”
    塞纳尔河岸颤动了起来,隐隐的轰鸣声从脚下的土地传来,如同大地母亲正要宣泄着她的怒火。
    在那片已经成了断壁残垣的军寨上,大地震动,沙石飞起,无数石锥从地面凸起,也有些地方塌陷,成了一道沟壑。
    罗森的步兵有些一脚踏空栽倒在地,有些被石锥刺穿了大腿,甚至贯穿了胸口,顿时前行受阻,全都忍不住面露惊骇之色。
    泰格儿一拳砸开了面前的石锥,看向前方面露惊惧,忍不住骂道:“他妈的!你死的倒是痛快!”
    在前方,安戈尔在克格列身前,背对克格列跪在了地上,双手也按在了大地上,这惊人的法术正是由他发出的。
    他目露决然,全身发着暗黄色的光彩,就在转眼间,他的双手突然陷进了土里,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不是手掌插进土里那么简单,而是他的双手竟都已经变成了泥土,和大地融合在了一起!
    而后他的双腿也如同朽化一般变成了黑色的土壤,然后是身躯。
    他燃烧了最后的法力和生命。
    也就是自爆了。
    “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安戈尔喃喃说着,最后头颅也变成了泥土,落在了地上。
    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这位整整五年时间都没有突破天变中境门槛的男子,用他的生命释放了他这一生中最强的法术,其威势完全是天变中境的水平。
    他是大地法师,他越过了皮肉腐化,骨骼沙化的过程,比别人提前了数百年回归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克格列稍稍低头默哀,随后将军旗插进了身边的土地里,伸手捧了一把面前的泥土放进怀中,随后抽出了长剑。
    身边的塞纳尔士兵嘶吼着冲了出去,和那些罗森步兵撞在了一起。
    后方,泽西亲率殿骑兵,在距离关隘约1000米远的地方,追上了伯约带领的后撤部队。
    陈独醒和宋钟仁则是策马直奔姜陵几人而去。
    “杀光他们!”泽西一刀斩过,将一名落后的塞纳尔士兵砍翻在地。
    剩下五百有余的殿骑兵再次策马,冲杀进了人群,企图在他们到达关隘之前将他们全部杀光。
    “现在就看飞狐关的守军敢不敢下关救援了。”祭酒面对血腥的战场,语气并无变化。
    他望着那道关隘,目光仿佛贯穿了面前的景象,看到了两座大山后面的平原,和平原后那座繁华的京都,看到了皇城边上那略显寒酸的军师邸府。
    那是他年少时曾经去过的地方。
    泽西也抬头瞥向那座关隘,冷笑道:“有种你们就下关来救援,那样我就能告诉你们什么叫无路可退!什么叫丧家之犬!”
    此时就在飞狐关的后方,有近一千的人马奔袭而来。
    这些人衣衫有些褴褛,面容也有些疲惫,身上还带着血迹,但是他们目光尽是冷酷。穿过狭窄的山道,直奔飞狐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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