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天尚未大亮,董城便开始于书房中踱步,他不敢直接带人去闯言琛的院子,便只能在此等消息。想到不仅渎职一事有了着落,说不定还能与言国公攀上亲家,董城当即就笑出了满脸褶子。
    “大人!大人!”
    “可是有好消息了?”
    小厮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好了大人!小姐被人发现睡在柴房里,还……还……”
    董娥娇是被下人于柴房中发现的,被发现时,她正紧裹着一床被子昏睡不醒。盛夏时节,柴房闷热不已,董娥娇直接被闷出了满身疹子,待醒来后,她又状似呆傻,嘴里不断呓语着:“痒死了,痒死了,本小姐要做贵夫人了……”
    董城惊急之下丢了脑子,竟蠢到跑去询问言琛,“燕公子,这、这……娥娇是怎么回事啊?”
    言琛看向董城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董小姐是董大的女儿,你跑来问本公子作何?”
    董城当即就吓蔫了,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事情定是搞砸了,他不敢想董娥娇是被言琛丢去的柴房,还是她自己黑灯瞎火的跑错了屋,这个中经过,也只能等董娥娇清醒后才能得知了。
    总之,言琛这里是搞不定了,好在他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董城招来了言清漓为董娥娇看病,言清漓望闻问切了一番后,将董城拉到一边:“大人,小姐身上的疹子不过是风痱,擦些药膏即可痊愈,可这痴傻之症……”言清漓面露难色:“依草民所见,小姐当是吸入了什么……迷香,致使体内热燥不除,所以……所以……”
    董城心里有鬼,当即就明白言清漓不过是委婉的将催情香说成了迷香,可那催情香他与小妾们也曾用过啊,怎会生出这般严重后果?
    “那……可还有得治?”董城心道这真是赔了女儿又折兵。
    “大人请放心,草民这就开副方子,小姐只要按方服用,不出叁月便可恢复如常。”
    董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从怀里抽出一摞银票给了言清漓。
    “大人这是何意?”言清漓惶恐推拒。
    堂堂知府小姐吸了春药成了傻子,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董城硬是将那些银票塞进言清漓手里。“顾大夫这些日子为我容阳百姓奔波忙碌,本宫看在眼里。”随后又悄声与言清漓道:“此事事关小女声誉,还望顾大夫予以保密。”
    言清漓扫了那摞银票一眼,一个知府的月俸才有多少?这董城应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那……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清漓有些难为情的将那些银票收入囊中,又向董城郑重道:“大人请放心,草民方才瞧过了,小姐只是患了梦魇症,夜里梦游罢了,不日即可痊愈。”
    “既如此,本官就放心了,有劳顾大夫。”董城拍了拍言清漓的肩膀,眼中透出孺子可教的赞赏。
    出来后,言清漓数了数银票,一千两。
    啧,狗贪官。
    她心满意足的将银票收好,若董城知晓他给董娥娇的催情香被她换了,他女儿的疯傻也是拜她所赐,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顾青离。”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言清漓迅速将脸上的得色抹去,换上一副平静的神情,转过头。
    “燕公子。”
    今日言清漓与往常一样,仍是少年装束,可不知怎的,言琛无论如何也在这张脸上看不出少年英气了,只觉得她一鼻一眼处处都透着女儿家的娇态,他从前怎从未觉得?
    想到昨晚之事,言琛不禁眸色一暗。
    在他记忆中,眼前这少女每每见到他都要凑上来问东问西,聒噪不已,可现在竟是这般安静疏离,言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便问道:“那董娥娇如何了?”
    言清漓低眉垂目,“董小姐昨日未能解了媚香便直接晕了过去,有了反噬,不过她并非是习武之人,只出现一些神智错乱之症,没什么大碍,在下已为她开了方,燕公子不必担忧。”
    言琛想说他并未为董娥娇担忧,可又觉得说了反倒像在刻意解释什么,沉默了一瞬,他扯开话头:“明日我即要返回盛京,若你需要,可与我一路同行。”
    言清漓抬眸看他,有些惊讶,“燕公子不是不方便吗?”
    “走不走随你。”言琛淡淡睨了言清漓一眼,他给人的感觉一如即往冷漠,如高山白雪望之不及,可若细看,便能于那双冷目中看出些许愧意。
    言清漓见好就收,拱手施礼,“那便多谢燕公子了。”
    言琛又是一滞,之前日日吵着要随他一起前往盛京,如今答应带她一起,竟也看不出她有多开心。
    他冷冷瞥了言清漓一眼,言清漓觉得莫名其妙。
    “公子!”一个随从找来,见言清漓也在,便压低声音于言琛道:“公子,四殿下到访容阳。”
    “谁?”
    “四皇子宁天麟。”
    言琛蹙眉,“他怎么来了?”
    “听说是前往盛京途中听闻了容阳被疫症所困,带了一大批药草而来。公子,您是否需要去见一见?”
    言琛略一思索,“人都来了,总不能装作不知。”
    言清漓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言琛想起了她,“你且回去准备着,明日辰时出发。”说完,他就与随从匆匆离开了。
    正厅中,宁天麟一身松青绣竹长袍,黑发整齐束于冠中,面容温润的喝着茶,他虽坐于轮椅上,但那贵雅风姿生生将一室的华贵摆件都显得黯然失色。
    不愧是皇室中人,董城暗暗腹诽。
    吉福于宁天麟身侧站立,冷眼瞧了董城一眼。
    董城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小小的容阳竟接二连叁的迎来两尊大佛,这位四皇子虽然不得圣宠,但身份摆在那,端不是他一个小小知府可以慢怠的人。好在这四殿下待人和善,不似言琛那个活阎王时时甩人脸色。
    “四殿下,下官这君山银针如何?”
    宁天麟轻呷一口,微笑点头:“好茶,竟不比宫中的差。”
    董城心中一惊,宁天麟的言外之意岂不是说他这个知府的吃穿用度,与宫里的主子们无异?董城尬笑道:“四殿下可折煞下官了,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言琛赶来时,见到的便是董城站在宁天麟面前谄媚赔笑的场景。
    “不知四殿下造访,有失远迎。”言琛对轮椅上的男子作揖。
    言国公府有爵位在,宁天麟又尚未封王,是以二人地位相差无几,言琛无需对宁天麟行大礼。
    宁天麟连忙放下手中茶盏,他不便起身相迎,便只能抬手向言琛示意,“方才还听董大人讲述言小公爷的英勇事迹,此次容阳暴乱幸得有言小公爷出手,天麟替容阳百姓谢过言小公爷了。”
    言琛坐在宁天麟对面,扫了董城一眼,董城赶紧低下头。
    通常来讲,为封王的皇子会自称一声“本宫”或”本殿“,可宁天麟在言琛面前却自称名字,可见姿态十分谦逊。
    言琛与宁天麟从前没有过多交情,只犹记当年这位四皇子于马场围猎时的飒爽英姿,言琛瞧了一眼宁天麟的腿,眸中闪过一丝极浅的同情。
    他于七年前去了西川,盛家是六年前出的事,他虽未亲眼见证盛家的落败,但也多少听闻了此事。
    “为天子分忧,解救百姓,乃是之恒身为人臣份内之事,四殿下不必言谢。”
    言琛性子冷,话不多,他与宁天麟除了简单寒暄外,便只能说一些容阳之事。宁天麟知他本性如此,也不介意,反正有董城这溜须拍马,倒也不至于冷场。
    “四殿下有所不知,此次容阳疫症多亏一位叫顾青离的大夫。”董城天花乱坠的将言清漓夸赞了一通。
    “当真?听董大人这般说,本殿倒也想见见这位顾大夫了。”宁天麟垂眸看向自己的腿。
    董城了然,这四殿下是个残废,听闻有神医想见一见也是人之常情,他立即道:“那下官这就将顾大夫请来!”
    言琛闻言眸光微闪,这倒提醒他了,顾青离是越州人,而宁天麟这些年也呆在越州,竟这么巧?
    ……
    言清漓人正在城西,明日她便要离开容阳,走之前又去看了看,那些被她治愈的百姓听闻她要走都纷纷挽留,有要给她做牛做马的,有要拜她为师的,还有个大娘拉着她不撒手,非要将自己的女儿许给她……
    好在她被缠的焦头烂额之际,董城派人将她请走了,说是请她给一位贵客看诊。
    言清漓跟着那随从一路来到“贵客”的住处,一进门,她就愣在当场。
    宁天麟正由吉福扶着在地上慢慢走着,见到言清漓时,眸中亮起了光,向她温雅而笑。
    “阿漓。”
    ——【题外话】——
    晚上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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