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月皱眉,突然冷笑:“这太简单了!废了严非翎!只要暂时留下她的命,莫微澜也算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
    “你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够狠。”潇云欢双眉一挑,不等苏妩月开口就接了下去,“我好喜欢。”
    苏妩月哈的就笑出了声,神情却是无比认真:“我是说真的。既然莫微澜对你那么重要,就绝对不能让严非翎伤到他。何况我瞧莫微澜人不错,他也不该被严非翎算计。更何况,严非翎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莫微澜的确不错,应该长命百岁,严非翎也的确不是好东西,废了也是咎由自取。”潇云欢百分之百表示赞同,目光早已变得凝重,“而且他不是对我很重要,是对被封印的三十万云族人很重要,这是他注定的使命,不容有失!”
    苏妩月很懂规矩地不追问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一撸袖子站了起来:“所以我去废了严非翎……”
    “坐下。”潇云欢瞅她一眼,“我去做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辛苦你?你的任务是好好准备,确保莫微澜的手术不出任何问题。”
    苏妩月手一挥:“没问题!保证还你一只活蹦乱跳的危月燕!”
    既然手术室已经建好,他们也不再耽搁,两天之后,苏妩月正式给莫微澜做了开颅术。照例有潇云欢等人保驾护航,手术自然圆满完成,接下来只需小心静养即可。
    为确保万无一失,苏妩月决定今晚就留宿在微澜别苑,以随时查看莫微澜的状况。潇云欢也暂时将其他事情放在一旁,陪她一起留了下来。
    还好,莫微澜整夜都很平静,一直沉沉地睡着,直到天色微明才渐渐清醒过来。苏妩月立刻给他做了个全面而详细的检查,末了非常开心地表示,至少目前没有任何异常,可以先放心了!
    又呆了两个时辰,莫微澜的状况进一步稳定,苏妩月便将注意事项交代给他的贴身侍卫,这才与潇云欢一起离开了。她暂时不算太忙,潇云欢可不闲着。
    可是刚刚回到府中,准备喝口茶就去处理公务时,墨羽已迎面而来,小声说道:“王爷,你可回来了,太皇太后一早就在找你,找到现在不见人影,脸色有点……吓人。”
    潇云欢多少有些担心:“府中出事了?还是母后有什么不妥?”
    “没有啊!”墨羽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莫名其妙,“府中一切正常,太皇太后身边也有月影卫保护,什么问题都没有。”
    潇云欢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我去看看。”
    柳兰凝这会儿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脸色虽然不是太好,但也不像墨羽形容得那么可怕——大概他和潇云欢的判断标准不同。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一天一夜不回来,连个信儿都没有,不知道哀家会担心吗?云欢,你从前不会这样的。”
    潇云欢微皱眉,有些不解:“我昨天出门的时候,不是告诉母后短时间内不回府了?”
    柳兰凝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一直跟苏妩月在一起?别否认,现在你身上还有她的气息。”
    潇云欢对气息的敏感,大概遗传自柳兰凝。浅浅地笑了笑,他点头:“为什么要否认?我本来就跟她在一起。”
    “云欢,你还知道什么叫‘分寸’吗?”柳兰凝终于回过头看着他,目光冰冷,语调严肃,“你与苏妩月无名无分,却整日厮混在一起……”
    “母后,您用词不当了。”潇云欢淡淡地打断她,倒是挺平静的,“首先我和兔牙有正事要做,并非厮混。其次,我和她已有婚约,怎么能是无名无分?”
    柳兰凝目光更冷,语气听起来没有异常,却总带着那么几分隐隐的不屑:“只是有婚约,并未大婚,就是无名无分!何况你和她能有什么正事要做,左不过是她缠着你,怕你终于发现她根本配不上你,便不要她……”
    “母后,她不怕的。”潇云欢再度打断她,并且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从来不怕我不要她,她也没有任何地方配不上我,反而是我配不上她,我整日有多提心吊胆怕她不要我,母后怎么会知道?连她都不知道啊……”
    柳兰凝的冰冷里多了几分张口结舌,看着潇云欢的目光仿佛看着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好一会儿之后才忍不住恼怒地一拍桌子,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云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云王,是这片大陆的王,是这天下的王,你配得上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只有她们配不上你!你……苏妩月居然将你害成了这个样子,哀家绝不能坐视不……”
    “母后,你想怎样?”潇云欢第三次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瞬间冷冽异常,这绝对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给的,你想怎样都随你,但是兔牙,你别动。如果你真的无法与她共处,我可以带她离开,今生今世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总之一切都好商量,唯一的前提就是,你别动她,一根头发都别动。”
    “你……”
    柳兰凝真的有一种疯了的感觉,她实在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潇云欢为什么就对苏妩月那么执念?这简直超出她的理解范围,更超出她的接受能力!可是看着潇云欢那冷冽到不忍直视的目光,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开玩笑,如果苏妩月真的在她手里有了丝毫闪失,潇云欢会不顾一切地替她讨回来的,管她是不是他的母后!
    愤怒一点点地淡下去,一股异常无力的感觉翻涌了上来,柳兰凝颓然地靠在了床榻上,闭着眼睛一脸悲哀地摇了摇头:“不,不可以,你不可以变成这个样子……哀家不懂,苏妩月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看到你被一个女人祸害成这个样子,哀家怎能无动于衷?如果哀家无动于衷,还配做你的母亲吗?云欢,你真的不能体会一个母亲面对自己儿子时的心情吗?”
    潇云欢唇线一凝,沉默片刻之后再开口,语气已经明显缓和:“请母后恕罪,我绝对没有轻慢母后的意思,只是想让母后明白,兔牙是我今生唯一想要的人,只有跟她在一起,余生我才会幸福快乐,母后真的不能体会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的心情吗?”
    柳兰凝重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垂下了眼睑,一时没有作声。潇云欢便接着说道:“何况兔牙从来没有害过我,就算我现在跟从前相比有了一些不同,这些变化也不是因为她——哦不,现在我比过去快乐得多,这个变化是兔牙给的。”
    柳兰凝依然沉默,又是隔了好久才突然一声冷笑:“你觉得哀家信吗?没有她之前,你从来没有忤逆过哀家,也不会整夜与一个女子厮混……”
    “忤逆不是因为兔牙,是母后想将我余生唯一的幸福快乐夺走,难道我不能抗争一下吗?”潇云欢淡淡地笑了笑,“我也并非跟兔牙厮混,是为了治病救人,救的还是关乎云族大业的危月燕!母后觉得这件事不重要吗?”
    柳兰凝瞬间一愣,刷的睁开眼睛:“危月燕?怎么回事?”
    潇云欢吁了口气,接着说道:“之前没说,是怕你担心,现在手术已经成功了……”他将苏妩月给莫微澜做开颅术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顺便说出正是苏妩月发现了严非翎的阴谋,才保住了莫微澜的性命,“母后总说兔牙留在我身边只会害了我,害我完不成云族大业,可事实上,如果不是她,别说是莫微澜,连我恐怕也一命呜呼了,还说什么云族大业?”
    柳兰凝又是意外又是震惊,早已直起身体连连追问:“你出什么事了?什么时候?”
    潇云欢又把荡魂迷心之事说了出来,末了淡然一笑:“我决定要兔牙,当然不是因为她救了我的命,更不是贪图她的一身本事,想拿她做我的保命符,只不过是因为,无论前世今生,她就是我唯一想要的人。她永远不会害我,即便会,我也绝不对她放手,死在她手里都心甘情愿,含笑九泉。母后若真的要动她,我只能带她离开,再不回来。”
    柳兰凝攥着帕子的手持续用力,手背上道道青筋清晰可见,神情倒还算平静:“再不回来?哀家生你养你二十年,你居然为了你一个女人,说走就走?”
    “就是因为母后生我养我二十年,所以你若要动兔牙,我只是说走就走。”潇云欢比她更平静,但没有人敢怀疑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若是换了别人要动兔牙,我千百倍奉还。”
    这些事实和这番话,换来的是柳兰凝更长久的沉默,只是目光不停地变换着,显示出了内心的起伏不平。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她有恩于云族大业,哀家就暂时相信她没有害你之心。但哀家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否则必会误人误己!哀家昨日接到了嫣蕊的飞鸽传书,再过几日他们就抵达京城了,到时两家就坐下来商议商议你们的婚事,把婚期定下来……”
    预料到潇云欢会反对,她故意停了停,目光仿佛很淡,却又透着几分不容违逆的威严。可潇云欢居然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和她对视着,目光也很淡,却又透着几分无人能懂的幽深。
    预期的反对没有出现,预留给争辩的时间就变成了安静,柳兰凝多少有些尴尬:“你……不会是答应了吧?”
    潇云欢就笑了,笑得清清淡淡、幽幽冷冷:“原来母后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同意,那还说什么?”
    柳兰凝登时有些恼羞成怒,语气就变得强硬:“云欢,你不要得寸进尺!哀家已经同意让苏妩月留在你身边了,你还想怎样?这件事必须听哀家的安排:嫣蕊将是你的正妻,苏妩月就给你做个妾室吧!哀家知道你现在对嫣蕊还没有男女之情,但嫣蕊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为了云族大业,你个人的一些利益该牺牲的必须牺牲,这是你注定的使命,逃不开!苏妩月如果真的在乎你,就不会反对!”
    相比较于她的激动,潇云欢不急不恼,唇边也始终一缕浅浅淡淡的微笑,不过又叹了口气:“母后这话说反了,兔牙如果反对,才说明她是真的在乎我。可惜呀,她不会反对的。”
    柳兰凝倒是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那死兔牙根本没有我在乎她那么在乎我!”潇云欢咬了咬牙,恨不得咬苏妩月一口似的,可是目光却又透着浅浅的柔情,“这些母后也不懂,我要重复的只有一句话:为了云族大业,我一切皆可舍,包括我的命,但是,除了兔牙。”
    柳兰凝眉头一皱:“哀家没有要你舍了她,不是同意让她给你做妾了吗?哀家如此苦心为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何况你们的婚事是哀家亲口答应兰香和嫣蕊的,若真的不能成,你要哀家如何向她们交代?”
    潇云欢低垂了眼睑,遮住了眼中那抹幽深的冷芒:“没关系,我会向她们交代清楚的。”
    他的语气依然平静,柳兰凝却分明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居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想怎样?云欢,你可不能乱来!云龙城被封印的三十万族人还在等你解救,你怎能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己之私,就置他们于不顾?”
    潇云欢微笑,笑容却令人浑身战栗地冰冷:“是母后为了一个女人,一己之私,置他们于不顾吧?”
    柳兰凝一呆:“什么?你……”
    “兔牙救了我,救了莫微澜,她保住了解救云族人的根本!”潇云欢的笑容很快隐没,眸子清冷如冰,“可母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是容不下她,不管会不会因此毁了我!所以,是谁为了一己之私,置云族人于不顾?”
    柳兰凝又惊又怒,浑身都开始哆嗦:“你……你可真有出息!少一个女人,就能毁了你?你、你不配做云族之王!”
    潇云欢的气息微微一窒,接着居然点头:“说得对。母后歇着吧,我先告退了。”
    施了一礼,他转身出门。其实话一出口柳兰凝就开始后悔,见他绝然而去,她立刻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竟觉得从此之后将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一样!脚尖点地,她嗖的追了出去:“云欢!你站住!你……哀家、哀家不是那个意思,你……”
    “母后说得对,真的。”潇云欢并不回头,也没有停步,清冷的声音倒是清晰地传了回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做不了云族之王,所以我会解救云龙城和云族人,但云王,将另有其人!”
    柳兰凝越发心慌,想追上去,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却已没了他的影子,只能无力地靠在了柱子上,越发惊疑不定:另有其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他竟然想直接带着苏妩月远走高飞?为了那个女人,他连天下都不要了?
    柳兰凝当然不可能知道,就算没有苏妩月,潇云欢最终也不会做云王。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因为柳兰凝对待苏妩月的态度而心烦意乱,放弃了回房休息的打算,直接跑到了大街上,散心。
    其实这会儿真不适合散心,已经是正午,盛夏的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偶尔见到几只猫猫狗狗在路旁的阴影里打瞌睡。
    虽然不怕被人看到笑话,可顶着烈日在大街上走也实在不大舒服,潇云欢便沿着有树荫的地方向前溜达,不多时,面前出现了一座清粼粼的人工湖,湖畔垂柳依依,碧草如茵,凉风习习,倒是个休闲纳凉的好地方。
    这个湖并不大,湖对岸的情形一目了然,潇云欢一抬头,便看到对岸的一棵柳树下,一个海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正在垂钓:这么有兴致吗?
    身侧传来淡淡的、熟悉的气息,他微微侧头,隔了片刻,东陵谨言带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今天午睡起早了,还是根本没睡?”
    潇云欢轻吐出一口气:“没睡。”
    东陵谨言走到近前,笑容微微一凝:“出事了?”
    除非有极为特殊的情况,否则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午休。能让他睡不着的,一般都不是小事。
    可是随着他的靠近,潇云欢早已微微一怔,眼里也迅速闪过一抹隐隐的讶异:你……
    “那不是君清冽吗?”东陵谨言暂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倒是看到了湖对岸那个垂钓的男子,“大中午的,他怎么这么有兴致。”
    四大族建立四国之后,每国都要选出三名皇子,分别前往其余三国,好共同研究解救云族的法子,并增进彼此之间的交流。被选中的皇子一般十岁左右前往三国,十年之后各自回国,再重新选派一名十岁左右的皇子过来,一直持续到今日。穆凌白来自南桑国,而这个君清冽,则是北寰国皇长子。
    三位皇子说是贵客,可真相如何潇云欢自然一清二楚,日常与他们也从无任何交集——括弧:前提是他们不来惹他。不过他还未开口,便见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将一件什么东西交到了君清冽手中。君清冽看了看,立刻起身而去,随行的侍卫跟着收拾了东西,很快去得远了。
    “好像是一封传书。”东陵谨言收回目光,顺便说了一句,“走得那么急,不会是北寰国出事了吧……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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