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良笑了起来,漆黑的血顺着嘴角往外涌着:“殿下好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我可以认命,但这是我留给父母最后的东西,你也不……肯成全……”
    穆凌白冷哼一声,可不等他开口,一道人影已从窗口嗖的射了进来:“凌白兄!不好了!”
    穆凌白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逸枫兄?怎、怎么了?“
    “下人来报……”脱口说了半句话,他已看到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彭良,登时吃惊地双眼一瞪,“彭良?这是……怎么了?”
    彭良张了张嘴,一边吐血一边勉强说了几个字:“琰王……发现是东陵思言下药……顺藤摸瓜……找上了我……”
    “什么?”潇逸枫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刷的转头瞪着穆凌白,“你不是说彭良为人机警,办事牢靠,绝不会被十爷爷发现吗?这、这算什么?”
    穆凌白何尝不是恼恨烦乱,不得不强自克制:“逸枫兄莫慌,琰王虽然找上了东陵思言和彭良,但未必知道事情是我们做的……”
    “问题是他恐怕已经知道了!否则我为何跑来找你?”潇逸枫猛一挥手打断了他,冷汗比他只多不少,“方才我正打算休息,赵卓成的尸体突然被人从窗口扔到了我房里,身上还有一块白布,上面用血写了两行字……”
    穆凌白的呼吸都有些停滞了:“什、什么字?”
    潇逸枫的气息也兵荒马乱的,听着就让人心惊肉跳:“上面写、写着:‘乖、乖孙儿:你用荡魂迷心孝敬我,我、我会好好报答你的!十爷爷……”
    “什么?这……”穆凌白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琰王已经知道……难怪他什么事都没有……”
    “现在怎么办?”潇逸枫踏上一步,眼睛瞪得更大,“用荡魂迷心对付十爷爷这一招,是你想出来的,虫子也是你给的,饲喂虫子的药也是你弄的,如今十爷爷都算在了我一个人头上,这、这绝对不行!”
    穆凌白站稳身体,脸色早已惨白,拼命想保持镇定:“别、别慌,琰王没有证据,你只要不承认……”
    “十爷爷做事,什么时候需要过证据?”潇逸枫咬着牙冷笑,眼睛越来越赤红,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何况若真的无凭无据,他怎会突然找到我头上?总之荡魂迷心这个法子是你想的,你必须帮我洗脱嫌疑,否则咱们俩都得完蛋……等等!彭良刚才说,十爷爷已经找上了他,那十爷爷知不知道,彭良是你的人?”
    穆凌白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彭良已经苦笑一声点头:“恐怕……瞒不过他……他已经知道荡魂迷心之事与殿下有关……”
    潇逸枫傻了一般张口结舌,隔了一会儿才浑身无力地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瞪着穆凌白咬牙:“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要完蛋了?你所谓万无一失的荡魂迷心,根本杀不死十爷爷?那现在怎么办?快说!怎么办?”
    穆凌白很想说,但他说不出来!他怎么知道怎么办?荡魂迷心明明应该万无一失,这么久以来也的确没出任何问题,怎么突然就全盘暴露了?
    当初他们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当然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早就商议决定,一旦潇云欢发现被人下了荡魂迷心,就通过提前准备好的各种证据把他的目光引到东陵思言和徐盈翠身上,让他以为是东陵思言要用这种方式把他和东陵谨言一起弄死,好成为唯一的嫡子,将来成为家主,执掌东陵世家!
    毕竟世人皆知,东陵谨言是潇云欢的至交好友,如果东陵谨言出了事,潇云欢一定会彻查到底,为他报仇。要想永绝后患,必须连他一起除掉!如此一来,动机自然就有了,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为确保不出差错,他们早就派人易容改扮,潜伏在东陵世家,一旦出现异动,就立即启动这个备用计划。可谁知明明丝毫异动都没有出现,潇云欢就突然直接找上了他们,这也太让他们措手不及了!
    “这么说,你没办法了?”潇逸枫突然站了起来,阴鸷的目光中透出几分狠厉,“那既然法子是你提供的,后果是不是也应该……”
    “你想干什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穆凌白同样目光一冷,脚步一横拦在了他的面前,“法子是我提供的没错,可若没有你的帮助,根本无法实施!不,应该说,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法子,剩下的事大部分都是你做的,现在计划失败了,你要让我一个人把事情承担下来?太不仗义了吧?我担得动吗?”
    “大部分都是我做的?这话亏你说得出口!”潇逸枫冷笑,目光更加阴沉,“找上徐盈翠的人是彭良吧?让徐盈翠拖东陵思言下水,好让他给东陵谨言下药,再通过东陵谨言给十爷爷下药,饲养十爷爷脑子里的虫子的人,是彭良吧?这是最重要的环节吧?彭良是你的人吧?你敢说大部分都是我做的?”
    穆凌白显然也有些急眼,眼里竟浮现出几分隐隐的杀意:“没错,这些是我做派人做的,那你呢?把幼虫放在秦太后身上,好趁琰王去请安的时候让幼虫钻到他脑袋里的人,是你吧?没有这最关键的第一步,何须我派人做后面这些事?”
    要毫无痕迹地把荡魂迷心下在潇云欢身上并不容易,而且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关键能让他从不怀疑的人实在不多,而那仅有的几个,也基本上都是极难对付的主儿。幸好,有一个相对比较容易对付。
    世人皆知潇云欢对秦太后极为尊敬,都是固定时间入宫请安的,这一点,就是潇逸枫的突破口!按照穆凌白教的法子,他先是在给秦太后请安的时候,把相应的药物悄悄下在她身上。这种药无需沾到实体,等潇云欢来请安的时候,气息就会留在他身上,经久不散。
    虽然潇云欢对气息的敏感几乎超越世间所有人,如今却毕竟是凡人之身,这种药物的痕迹又太微弱太微弱,微弱到除非借用高科技手段,否则绝不可能被发现,他果然不曾察觉,于是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第一步。
    接下来就好办多了。为了不让虫子走偏,竟然钻到秦太后的脑子里去了,确定潇云欢已经沾染到药物的气息之后,潇逸枫便趁着再次请安的时候,把秦太后身上的药化解掉,然后把幼虫用一层药物薄膜封住,藏在她的发间。这层薄膜不但可以让幼虫暂时沉睡,还有着极强的黏合作用,确保无论是剧烈活动、沐浴还是梳头,都绝不会掉落,更不会被破坏。
    秦太后带着这幼虫,等潇云欢再次来请安的时候,他身上之前留下的药物气息就会将幼虫外面的薄膜融化掉,而那几乎透明又极为微小的幼虫也会循着那股气息,无声无息地钻到潇云欢体内。这一刻,荡魂迷心就成功下在潇云欢身上了!
    后面的事情,的确就交给了穆凌白,由他想办法给潇云欢连续三次下饲喂虫子的药,好尽快把它养大,除掉潇云欢!
    当然,但凡可以,他们也想以最快的速度杀了潇云欢,从此高枕无忧。可问题是好操作、见效快、够隐秘、又确保成功的法子不好找啊!哪怕见效慢一点,只要真的能成功,多等几天、甚至多等几个月他们也是愿意的。结果……
    潇逸枫当然知道在这件事上他绝对不是无辜的,也敏锐地捕捉到了穆凌白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气。心中一凛,他故意皱眉挥手:“好了好了!我刚才只是太着急,一时失言。我早就说过,我们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管谁遭了殃,另一个都跑不了,所以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必须同进退、共生死!”
    穆凌白的神情略略缓和,跟着点头:“这话说的对,事情是我们两个做的,自然必须一起承担后果!潇云欢既然已经知道赵卓成是你的人,彭良是我的人,当然也会想到此事是你我联手所为,那么接下来,他是会去向你父皇告状,还是直接对你我下手?若是前者倒不怕,若是后者……”
    “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潇逸枫突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开口,“我们抢先把这件事告诉父皇,就说一切都是彭良和赵卓成合谋所为!反正死无对证,你又是东幽国的贵客,我是父皇的儿子,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十爷爷应该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这法子其实挺糟糕,可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只能拼死一搏,穆凌白略一沉吟,终于点头:“好,可以试试。总之无论如何,必须不承认!哪怕琰王把刀架在脖子上,也得咬紧牙关不承认,或许就不会有事……”
    话未说完,彭良突然笑了起来:“两位是不是忘了,我还……没死?”
    两人都是一哆嗦,才想起房中的确还有一个大活人,还是他们准备丢卒保帅的那个“卒”。对视了一眼,穆凌白轻咳一声说道:“彭良,你若在皇上面前把这件事担下来,你的家人我自会照顾得妥妥当当……”
    “殿下觉得我信吗?”彭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都快死了,还是殿下杀了我,殿下都不肯帮我把留给父母的最后一点东西带回国,又怎会善待我的家人?”
    穆凌白皱眉,勉强耐着性子解释:“我方才只是太着急,有些激动。你放心,只要你担下此事,不止是你的东西,连你我也会带回国,交给你的家人,并好好照顾他们。”
    “是连我的尸体,不,连我的骨灰带回去吧?也不知道琰王会不会给我留下点骨灰……”彭良又笑了笑,“可是我听说,殿下选中我入府加以训练的时候,就把我的家人全都杀光了,骗我说他们生活得很好……这样你既可以以他们为要挟控制我,让我听话,又不用浪费粮食养着他们……”
    “胡说!没有的事!”穆凌白暗中吃惊,面上当然不会承认,“他们一直好好的……”
    “好好地躺在乱葬岗,还是好好地躺在野狗野兽的肚子里?”彭良满脸讽刺,目光冰冷,“穆凌白,不必再做垂死挣扎了,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用的!”
    说到后面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改变,哪里还跟彭良有半点相似?穆凌白瞬间意识到不妙,立刻倒退两步:“你……你什么意思?”
    彭良微笑:“看看你的手心。”
    穆凌白豁然低头,才发现手心居然已经变成了绿色!嗖的窜过来掐住彭良的脖子,他嘶声厉吼:“那是什么东西?你、你给我下毒?”
    彭良看着他,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有些诡异的微笑:“我给过你机会了。”
    穆凌白一呆:“什……”
    “么”字还未出口,他突然感到手上一空,彭良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后退几步微笑:“你若念着彭良为你做过那么多事的情分,把他的东西带回国,埋在他父母的坟前,暂时就什么事都没有。可你打碎了瓶子,那种绿色的烟雾已经被你吸入了体内,首先,它会化掉你所有的功力,其次,它会让你从里到外、从骨到皮都慢慢变成绿色,最后烂成一摊绿泥。”
    穆凌白顿时大惊失色,竟觉得浑身上下都剧烈地痛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你、你不是彭良?你是谁?”
    “彭良”笑笑,把人皮面具撕了下来:“你早就给彭良下了毒,他上次见到我家王爷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面具下的脸穆凌白并不陌生,瞬间吓得倒退好几步:“墨羽?你……”
    墨羽这么做,是潇云欢的意思。潇云欢虽然号称心狠手辣,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很讲道理的,毕竟,心狠手辣和蛮不讲理完全是两回事。譬如在这件事上,他认为站在“各为其主”的立场上,穆凌白想置他于死地是正常的,他反击也是正常的,大家各凭本事,谁能弄死对方,谁就能活。
    所以,他可以因为“各为其主”这个原因,给穆凌白一个机会,让他在临死之前少受些折磨。于是,他让墨羽再次易容成彭良,假称请穆凌白帮忙把东西带回南桑国。如果穆凌白答应并照做,就不会中毒,等事情公之于众之后,给他来个最痛快的死法。反之,就让他死得比彭良更痛苦。当时苏妩月就说,依穆凌白的作风,十有八九会选择后者。果然,穆凌白没让苏妩月失望,甚至还亲手打碎了瓶子,那就没办法了!
    “自掘坟墓的滋味,不错吧?”墨羽微笑,笑容却冰冷,与潇云欢出奇地相似,“我知道你身上有避毒珠,可这种毒,避毒珠奈何不了,你也配不出解药。”
    穆凌白冷汗如瀑,并且很快就发现流出的汗已经变成了浓绿色,一股强烈的恶心感顿时涌了上来:“你……你配的毒……”
    众所周知,墨羽是潇云欢身边第一用毒高手,可他却摇了摇头:“这我可不敢居功,如此高明的剧毒,我还配不出来。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至少在回到南桑国之前,你死不了。”
    可以回国了?穆凌白本能地一喜,可接着便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是南桑国皇子,是东幽国的贵客!你、你敢杀我?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就去找皇上,请他给我一个说法!”
    潇云欢接下来会怎么做?到潇天龙面前去告状?潇天龙应该不敢把他怎么样!毕竟四国共同守着一个秘密,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随随便便撕破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现在倒是不怕到潇天龙面前去对峙,怕的是潇云欢背后下黑手,那才是琰王的拿手好戏!而且他一点都不怕让你知道他是在玩阴谋诡计,关键玩完了还会告诉你,就是我玩你,怎么样?
    听说潇云欢还有一个拿手好戏,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知道自己想用荡魂迷心对付他,那他会不会……
    想到这里,穆凌白竟然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脑袋,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不着急,那虫子我还没放到你脑子里。
    穆凌白大吃一惊,刷的抬头,潇云欢已经站在面前,正静静地看着他!
    “你……”穆凌白猛地倒退两步,可心念一转,他已皱了皱眉,脸上只剩一片疑惑,“十皇叔深夜前来,有、有何指教?”
    潇云欢微微挑唇,算是笑了一下:“我挺佩服你的,如果不是有高人指点,我都不知道你送了一份那么贵重的大礼给我。所以,我得好好谢谢你。”
    穆凌白眉头紧皱,越发疑惑不解:“十皇叔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
    潇云欢依然平静:“嘴上不明白没关系,心里明白就行了。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作为回报,我也有一份大礼奉上,你一定会满意的。”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手指间竟然夹着一只雪白的虫子!这是苏妩月刚刚帮他从体内取出来的,荡魂迷心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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