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欲效仿秦之蒙恬,奈何大宋朝中有李斯啊!”见史勾当官不语心中似有所想,乐天摇头道。
    原本乐大人想说,我本欲效仿武穆,奈何大宋朝中有秦桧,但一想岳飞现在也就是十五、六岁刚刚结婚,还未曾从军,用秦朝的蒙恬与李斯来形容倒也合适。
    在乐大人说话之前,己经将船上所人侍人挥退到了远处。
    听乐天这么说话,史勾当官心中微惊,“这是何意?”
    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乐大人无奈道:“上战场的将士不怕前面的敌人有多么凶残,怕的是有人在背后捅自己的冷刀子!”
    “此言甚是有理!”史勾当官微微的点了点头,显然认同乐天的说词,却又是一笑:“嘉王殿下便是乐大人的后盾,乐大人又有甚好怕的!”
    “史阁长,常言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朝廷委任下官之责己经不止是断人财路,甚至是要抄其家砍其头的,试想下官只要稍稍一动,便会触动了诸方利益,又岂会落得好下场?”乐天问道,随即将话音一转道:“之前下官被陷入狱,那封伪造下官笔迹的买凶刺杀蔡鋆的信笺是何人所写,至今还是个迷!”
    听乐天这般说话,史勾当官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为了朝廷的利益,乐大人冲锋在前,但在朝堂之上还有一个对乐天虎视眈眈的蔡相公,在杭州甚至整个两浙路,更有隐于暗处看不清面目敌人,这些人吃得就是出海走私的这碗饭,甚至是代代积累,家资数十万贯乃至数百万贯的人物并不罕见,有钱有什么事做不到,又有什么买不到?甚至说乐天的处境可谓是凶险到了极点。
    见史勾当官被自己说动,乐天又叹了一声:“杜子美有诗云‘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下官说不定某日就没声没息的死在家中,或者是再次不明不白的进了大狱,也有可能糊里糊涂的掉了脑袋!”
    史勾当官不是不知道乐天任务的严重性,但严重性己经超出了最初的想像,正色说道:“乐大人只管安心办官家交与你的任务便是,本官回汴梁之后,定在官家与嘉王殿下面前替你美言,将乐大人这番话传与官家与嘉王殿下知晓!”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有说服力,乐大人一指身边的岳父王员外,与史勾当官说道:“史阁长,您可知道这位是何人?”
    王员外愕然,乐天这是发得什么疯?又是玩的什么花样?一时间整个人如同被定在那里一般。
    “这王员外不是你乐大人的岳父么!”连史勾当官也是一起愕然,对乐大人不明所以起来。
    “不错,王员外是在下的岳父!”乐天点头,话音忽的一转,又说道:“王员外在成为下官的岳父之前,还曾派人暗杀过下官,只是被下官躲过了!”
    听乐天这般说话,王员外身体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说道:“贤……贤婿,从前……”
    “你勿多言!”乐大人摆手,又与史勾官说道:“世间的事总是经不起推敲与细究的,不瞒史阁长说,那前任钱塘知县张大人曾与我这岳父合伙做过出海走私的营生,为此那张大人曾分两次打下单据挪用钱塘库银八千贯,这也是为何那钱姓管库小吏会铤而走险,借机席卷八千贯钱潜逃的原因。
    我这岳父倒也是位经行商的行家,两年内让张大人去了八千贯的本钱还赚了万贯家资,只可惜在张大人临近任满之际,有一趟船在海上出了事折了本钱,恰又适那钱小吏席卷库银潜逃,这张大人又将赚到的银钱解回到了老家,手头一时没有银钱补上这八千贯的亏空,张大人便想借机勒索我这岳父……”
    “是你这岳父杀的那张知县?”未等乐天将话说完,史勾当官问道,面上也是惊色浮现。
    乐大人点头:“准确的说,我这岳父是主谋,张知县的填房小妾与那奸夫是执行者!”
    乐天的话音落下,再看一旁的王员外己经惊的不能言语,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坐位上,身上己经被冷汗所湿透。
    “岳父莫要惊慌,案子己经结了,你还怕甚!”乐大人看自家岳父的模样,淡淡一笑。
    史勾当官在皇城司做事多年阅人无数,可以看得出乐天说没有半点虚假。从乐天的话音里,更是明白乐天眼下的凶险处境。
    “下官这岳父虽说被下官拿下抄了家,但下官却认为便是杀头对廷也无甚益处,不如留下来为我等所用。”乐大人说道,将话音又是一转:“下官这岳父虽说没了家产,但出海行商的路线、人手、进货渠道等等一干事务却是清楚的很,倒不如让他继续行商。”
    史勾当官面无颜色,心中开始思虑乐天对自己这般说话的目的。今日乐天与自己交的底,与朝中案卷不同,己经完全出乎了史勾当官的意料。
    看史勾当不语,心中又在思虑什么,乐天一笑:“不瞒史阁长说,我这岳父欲东山再起,下官也是想参与其中的,皆竟一年便能获利万余贯,比我等俸禄又不知高出多少倍,不知史阁长有没有兴趣?”
    自从没了小机机后,不止是史勾当官所有宦官们的追求都少了许多,心中只有对钱、对权的欲|望。史勾当官心中也有两个愿望:第一是能够像童贯那般,手据兵权、立盖世大功;第二个愿望便是有钱,没了命|根子再没有钱,才是世间最悲催的事。这也是为何世上所有太监对钱财,都有着一股近乎变|态般的追求和欲|望。
    不愧是宫中厮混的老油条,史勾当官沉默了片刻,忽的笑了起来,“乐大人啊乐大人,史某对你是不得不佩服了,为了让史某能在官家与嘉王殿下为你说话,你连这种手段都使了出来,难道在乐大人的眼中,史某是那等贪财趋利之人?”
    闻言,乐天一笑,拱手道:“史阁长是乐某的上级,乐某是嘉王殿下与史阁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做徒弟的有了好处,又怎能忘得了师长!”
    “你的这份孝心,本官心领了!”史勾当官呵呵一笑,又为难道:“乐大人心中也清楚的很,宫内最高品阶的内侍不过是六品的官职,本官现在也做到内侍的最顶层官职……”
    史勾当官的意思,乐天心中明净的很,看了一眼旁边的岳父,说道:“岳父,史阁长今日入股八千贯且先欠着,等年底你与人送两千贯钱与史阁长,也便两清了!”
    王员外先被乐大人惊出一身冷汗,几乎是魂不附体,此刻心中终于明白乐天的用意,是要拉这位钦差史勾当官入伙,忙点头道:“不用年底,钦差大人回汴梁城时,王某便将今年那两千贯利润送上!”
    哈哈一笑,史勾当官与王员外对饮了几大杯,一来让王员外压压惊,二来表示现在三人是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吃酒间,乐大人看似无意的问道:“若下官没有记错的话,那童太尉今年己经六十六了罢?”
    史勾当官点了点头,不知乐天所言何意。
    乐天又接着问道:“若下官没有猜错,在最为官家宠信的内侍近臣应是童太尉、杨戬杨大官、梁师成梁大官罢?”
    听乐天这般说话,史勾当官点了头,又是羡慕又是有些吃味的说道:“谭稹、梁方平、李彦三人也甚得圣上青眼!”
    北宋末年间,以童贯、杨戬、梁师成三人最为徽宗皇帝所宠信,除这三大权阉外,那谭稹、梁方平、李彦、兰从熙、王仍、张见道、邓文等人虽圣眷弱些,却是有十恶心之称的,甚至可以被看做童贯、杨戬、梁师成三人之后的接班人。
    乐天说道:“童太尉己经六十有六,怕是廉颇老矣,还能再征战几年?杨戬杨大官年事亦不小了,虽创建公田所(李彦接任后改名为西城所)眼下看似给官家谋到许多银钱,却是行强夺民田、搜刮民脂民膏,将来怕是会闹出民变,落不得好下场;梁师成梁大官正值壮年,还能为官家出二、三十年的力……”
    虽然嘉王是皇城司的主官,但寻常事务都是由史勾当官主理的,放在后世的公司来说史勾当官行使的角色相当于常务副总经理,对于这些事情又怎么不知道,深以为然,但又说道:“童太尉、杨总官虽然年势己高,但后面还有谭稹、梁芳可以掌兵,李彦可以接替杨总管的位置!”
    “依下官来看,谭稹、梁芳皆不是可以掌兵之人,至于李彦最多只能算做贪财毒酷搜刮民脂之辈,实成不了大气!”乐天回道,随即目光注视着史勾当官,说道:“以下官认为,童太尉致仕之后,谭稹、梁方平皆不成事,观整个大内禁宫中,唯有史阁长才是此位最佳的接替者!”
    史勾当官先是一惊,后摆手笑道:“乐大人太高看史某了!”
    乐天闻言,细细分析道:“下官在京中尝闻,童太尉素与梁大官不和,只是没有撕破脸面而己;下官又听说,这梁方平是由梁大官举荐的,梁大官此举无非是想从童太尉的手中分得些兵权罢了,只是这梁方平未曾节制过皇城司,怕是比谭稹更不识军务,又岂担得了统兵大任。
    细观我朝曾掌兵权之宫禁内侍大官,皆是提举过皇城司的,童太尉、谭大官莫不是如此,而自谭大官后,由嘉王殿下提举皇城司,史阁长便一直居于勾当之职,虽名为勾当,但您史阁长在皇城司的份量与行事,却相当于大半个提举,又有身怀帅才,所以下官才认为到时接替童太尉之职的非您莫属!”
    ……
    总之,今夜乐大人将正事办完后,又是一通马屁,将史勾当官哄的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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