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镇抚大人,这海大旺祖宗十八代的坟里真没有什么宝贝!”黄堪检很是委屈的说道。
    十几块墓碑,再加上十几个盛着骨骸的坛子,使的与帅船并行的那艘船显得阴气森森。
    杭、越、秀三州水军的将领们面色渐渐发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船上的这些东西,失语了良久的时间。然而,这些只是个开头,接下来还有墓碑与坛坛罐罐不断的被士卒们拿出来,而且墓碑上的姓氏也是各不相同。
    “镇抚大人,也是属下手贱,觉的只挖那海大旺一家的祖坟似不乎不大好,又增派了些人手挖了他六个结义兄弟也是手下的祖坟,有句话说的好叫做难兄难弟嘛,既然一个头磕在地上拜了靶子,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黄堪检依旧啰嗦个没完。
    叹了口气,乐大人点了点头:“黄大人所做的没有错,依本朝律法谋逆者当夷灭九族,这海大旺既为盗匪又犯了谋逆的造反大罪,祖宗十八代也因孝训儿子无方,定然逃不过朝廷的惩罚,早请出来总比晚请出来的好,黄堪检只不过想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这逻辑有点神,但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道理?!……
    一众水军将领显然不会被忽悠倒的,心中除了不知所谓的无奈外,更多的是震惊,眼前的这位镇抚乐大人真的是读书人么?连挖人祖坟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不过震惊讲震惊,没有人会说出来,最多不过只能面容上露出几分苦笑罢了。
    片刻后,有心思灵活的将领想了起来,乐大人在做官之前是当过县衙小吏的,以胥使的刁钻油滑还有狠辣,所以能想出这般手段也不足为奇。
    许久后,杨指挥使才问道:“镇抚大人,您将这些逆匪的祖先遗骸弄出来,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不是本官请的,是黄堪检请的!”叹了口气,乐大人为自己辩解,才又缓缓说道;“既然提前将这些老古董们请出来了,自然要让他们发挥些余热,若是他们的那些子孙们足够孝顺,说不定朝廷还能让这些老古董入土为安,我等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看乐大人的这副模样与口气,似乎是救世主一般。所有人于次被乐大人的神逻辑所打败。
    黄堪检表示也很无语,但心中也很是欣慰,能为上官背黑锅,也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的……
    ……
    战鼓轰然擂起,乐大人吩咐数百精锐水军上了岸,摆开一副决战的姿态。
    “可恶,这乐小儿欺人太甚,老子的麾下纵然有些损失,也有小两千人,他居然只派出几百人登岸叫战,不怕老子派人灭了他么?”看到登岸的朝廷水军,立在半山腰的海大当家的气急败坏,口中也不再以朕来称唤,潜意识里还是为匪的本来面目。
    被封做丞相的齐先生忙阻止道:“陛下,不可,那乐小儿极有可能使的是诱敌之计,待陛下派出的兄弟们冲到近前,朝廷水军仗着重弩与火器的优势,兄弟们更然损失惨重……”
    “此言甚是有理!”想起朝廷水军重弩与火药表现出的巨大威力,海大旺有些心惊肉跳,又吩咐道:“派出八百兄弟驻守在山角下的岸边,朝廷重弩射程之外警戒,若是登岸的官军到了重弩的射程之外,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完,海大旺想起了孟二柱是怎么被官军围剿的,又吩咐道:“叫驻守在岛上四周的哨卡们注意了,小心官军从其它方向偷袭,稍有异动及时来报!”
    手下负责传令的喽啰得了命令,忙去传达。
    “陛下,有兄弟来报,咱们在岛上的船只尽数被官军烧毁。”一只眼的钱二龙来报道。
    对此,齐“丞相”表示不屑,“咱们这岛上别的不多就是树多,吩咐兄弟们伐树造船就是!”
    被官军追到了岛上,又见识了官军火器的厉害,海大旺手下海匪的士气开始一落千丈。没了士气,对于军队来说是一件很要命的事,而且这只是朝廷两浙路水军的一部分,若是朝廷再调兵遣将,这仗还真没法打。
    海匪们远远的看着朝廷军队上了岸,然而并没有继续前行,前排的官军们执着盾牌,后边的军卒则是挺着长枪长矛,再后面是手持劲弓的弓手,显然是做出一副警戒的模样。
    这半攻半守的架势,是个什么情况,海匪们心中不解。
    让海匪们更不解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上岸官军的后方,有着数伙官军抬着沉重的石块从船上走了下来,走一段歇一段,直到之前上岸的官军分开左右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让这些抬着沉重石块的军卒通过。
    很快有弓手盾兵护着这些抬着石块的军卒向前行走,直到来到两军中间的地方,才将这些沉重的石块放了下来,随即弓手与盾兵们掩护着那些抬着石块的兵卒后退,在两军的中间只留下一个手持盾牌的军士立在那里。
    这是什么个情况?这些石块又是什么个意思?
    就在一众海匪们心中纳闷之际,只听那留在两军阵前的官军士卒扯着嗓子叫道:“大黄山岛上的逆匪们听着,速速来人将这几块石碑抬去给你们几个当家的瞧瞧,这是我们镇抚大人送上的礼物!”
    那官军士卒一连叫喊了数遍,才向后退去。
    此前大当家的身披黄袍不是天降吉兆么,这官军抬来几块石碑又是什么个意思?
    “陛下……您看?”在半山腰营寨中的一众海匪将之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钱二龙小心翼翼的问道。
    “岛上地形险要,官军根本不可能攻上来,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海大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又吩咐道:“派人去瞧瞧那些官军送来的石碑,看朝廷的这些狗官们在玩什么把戏?”
    得了吩咐,一众喽啰下了山。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得了吩咐的士卒上了山,然而面色却是难看无比。
    “那石碑是做什么用的?”钱二龙上前问回来复命的喽啰。
    “小的不敢说!”那喽啰嗫嚅着回道。
    “说……”感觉复命的喽啰面容上的异状,海大旺心中立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被海大旺吓了的身形一颤,那复命的喽啰扑嗵一声硊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道:“陛下,还是自己去看看罢,小的真的不敢说!”
    “说!”想来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糟,海大旺面色无比难看。
    “你不想要脑袋了?”旁边有海匪头目跟着说道。
    经不住威胁的喽啰以头抢地哭道:“陛下,小的上前仔细看了那几块石碑上的文字,分别是陛下与岛上几位当家的祖先墓碑……”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闻言,钱二龙也是面色煞白,生怕自己听错了话词,急忙问道。
    那喽啰再次颤抖着声音叫道:“几位当家的祖宗墓碑都被官军抬了出来,二当家的,您家的也有……”
    墓碑都被抬了来,那埋在地下的尸骨也一定被挖了出来……
    “啊……”海大旺面色立时变的煞白,身形摇了几摇险些倒在了地上。被属下扶起来后,破口大骂,“什么朝廷的官军,比特么老子还他么的毒……”
    “祖宗啊……”那钱二龙闻言,也是身形颤了几颤,扑嗵一声硊倒抢头向着石碑的方向拜去。
    不止是海大旺、钱二龙,其余的几个海匪头目也是哭天抢地起来,两军阵前的墓碑足有七八块,谁知道有没有自家祖宗的。
    每个人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古人更是注重孝道,哪怕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匪类对此也尤为重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名声若是传扬出去,还有哪个手下肯跟他混。
    就在海大旺破口大骂和钱二龙痛哭流涕之际,这时又听到有水军在阵前叫嚷道:“岛上的逆贼们听着,尔等在岛上为匪己经是罪不可恕,如今竟然敢大逆不道反叛朝廷,还不速速下来就擒,乐大人有令若海大旺等人速速就擒,可赦九族不诛……”
    虽说被官军逼退到了岛上,失去了些士气,但岛上的这些海匪对于官军的话显然是嗤之以鼻。
    但接下来的话,让一众海匪完全铁青了脸庞。
    “岛上的兄弟若是有兴趣不妨前去看看,你们海大当家的,钱二当家的,史三当家的祖宗都在两军阵前看着他们呢,看到后面的那艘船了么,你们几位当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从地下请了出来,若海大当家的不肯投降,我们大人说了,一天请海大当家的一个祖宗出来观战,十八代祖宗足够请十八天的了……”
    什么?陛下的祖坟被挖了?听了那官军的话,海匪们的神色间尽是不可置信。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在都比较迷信风水的说法,海大当家的祖坟被挖意味着什么?意思着海大当家的龙脉被破了,风水被破了还说明什么?说明了海大当家此战的必败无疑……
    让海匪们脸色铁青的不止是这些,只听那负责传话的官军再次在两军阵前扯着嗓子叫道:“我们大人还说了,是凡铁了心跟随海大旺造反的,只要查出名籍的,一律将他的十八代祖宗请出来看看他这不肖子孙是怎么惊动他老人家休息的……”
    攻心最为有效,当这话音落下之后,海匪队伍里立时一阵大乱……
    莫说是海匪队伍里,便是官军队伍里也是骚动起来,乐大人着黄堪检去挖海大旺几个祖坟的事情,这些人也是头一次听说。
    挖祖坟,这事还真缺德……
    不过两军阵前的官军们立时士气被调了上来,眉眼中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毕竟当兵吃饭的都是些粗人,神经钱条比较粗。
    那两军阵前的负责喊话的官军士卒,再次提起中气,大声喊道:“海大旺,你大势己去,顽抗无益,降还是不降?”
    这句话喊的比较有气势,被调动了士气的水军官兵中有人也跟着喊道,渐渐的喊的人跟着多了起来,终于汇成一股强大的声势。
    “降是不降?”
    话音落在大黄山岛上一众海匪的耳中,如同惊雷一般震人心神,海匪们的士气越的的低迷,甚至有些海匪将手中的兵刃扔在了地上,向朝廷官军们走来。
    谁家的祖坟也不经这样折腾啊,自己这些人只是些小喽啰,朝廷责罚下来最多也不过是个发配充军,总比死在这里要好……
    那些统领喽啰的海匪小头目也是失了神,担心起自家祖宗的坟墓起来,看着一个个手下扔了兵器向官军投降,也是将牙一咬扔了手下的兵刃,向官军方向走去。
    “当官的都投降了,那一起降罢……”看到这一幕,有海匪叫道。
    这一嗓子不要紧,与官军对恃的八百多海匪齐齐扔了手中兵刃向官军投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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