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宅院里的厮打声渐渐弱了下来,只留下满院子里的痛苦呻|吟。
    看着放倒一地的胡家下人、护院打手,张彪喘了口粗气,恨恨的将目光向胡家的后宅方向望去,脸庞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明是对着这些倒了一地的家奴,实则是对胡员外,指桑骂槐的吼道:“我家官人还没走呢,就瞎了你们奴才的狗眼,当老子是泥捏的么?今天我张彪就给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才们瞧瞧,老子是不是孬种,冤有头,债有主,有特么不服气的就接着来找你彪爷我!”
    怒骂了一通之后,张彪心中生出一种畅快|感,怪不得以前看那些富户家的少爷还有衙内们四下横行那般神气,原来嚣张跋扈的感觉是这么快活。
    “彪哥微武!”跟在张彪身后的百多个手持棍棒的汉子齐声吼道,这些汉子个个彪悍,都是张彪从杭州水军里挑出来打架的,一个打仨儿寻常百姓不成问题,用来对付胡家的护院打手简直是有些大材小用。
    胡员外在杭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几时吃过这么大的亏,听到张彪在外面的喝骂声,气的额头上青筋毕现,抬手拿起茶杯便要向地上再次摔去,然而这一次举起的手却是没有落下,只是睁着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睛,暗暗骂道:“乐小儿,看你还能张狂几日,你就等着报应罢……”
    ……
    杭州城某个偏僻的地方。
    刚刚走出胡宅的王管家被人捆个结结实实,套上了头套,被带到了这里。虽然心中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却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也不大声叫嚷,口中连连说道:“各位好汉爷若是要钱,小的慎袋里有百十贯官交,诸位拿去就是,全当小的孝敬诸位爷了!”
    “你不是胡员外?”一个人冷冷的问道。
    王管家忙回道:“小的不是胡员外,小的是胡员外府上的一个管事!”
    “真他娘的晦气,以为绑了胡员外可以敲一大笔赎金,怎么他么的绑了一个管事!”另一个大汉嘴里骂骂咧咧,照着王管家的身上就踹了两脚,同时伸手将王管家身上的慎袋取了下来,在那里一张张的数着官交。
    “你不是胡员外家的管事,爷我在胡员外府上做过工,从没见过你这号人!”在那大汉踹了王管家两脚之后,最先开口说话的人却是揭穿了王管家的谎言,冷冷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哥,与胡员外往来之人非富即贵,这家伙既然不是胡家的什么管事,那想来就是有钱的富户了!”刚刚踹了王管家两脚的大汉闻言,欣喜的嘿嘿笑了出来,上前伸手一把薅起王管家的衣领,又换上一副恶狠狠的嘴脸:“给你纸笔,快些写封信与家里,让家里筹钱来赎!”
    没想到自己的谎言这么快就被戳破了,王管家心中一惊,很快犯起难来。王管家能成为王汉之的心腹,除了是同宗同姓外,心思自然也是极为灵活。心中清楚,若是将自己真实的身份暴露出来,这些绑匪们敢问官府要赎金么,最大的可能便是撕票,若是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反正结局都好不到好里去,王管家咬了咬牙实话实话:“实不相瞒,王某是杭州府衙王府尊的管家!”
    听了这王管家之言,那两个匪徒对视了一眼,那踹了一脚王管家的大汉上去就是一耳光,打着王管家眼冒金金,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当老子是傻子啊,你说你是王知府的管家你就是啊,大爷我还说自己是两浙路置制使呢……”
    刚刚挨过打,王管家还在发懵中,只感觉右腿上一凉又是一痛,随即粘糊糊的感觉布满了裤管,血腥味随之在屋子里散发开来。
    刀子从王管家的腿上拨了出来,那汉子又把刀放在王管家的脸上又向脖颈间滑去,嘴里叫嚷道:“快些拿了纸笔,给你家写封书信来赎人……”
    从腿上伤口传来的剧痛,令王管家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感觉冰冷的刀锋顺着脸颊向脖颈间滑来,王管家一急,尿骚味儿混合着屎臭立时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此刻的王管家己然被吓的失了心神,口中连连求饶:“二位爷,您就放过小的罢,小的真没有说谎,小的名唤王简,确实是王大人府上的管家,小的此次来胡家寻胡员外是为了……”
    不等那二人再次逼问,这王管家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王汉之吩咐与胡员外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真他么的晦气,竟然绑了衙门的人!”寻踢了王管家的大汉口中骂道,又说:“大哥,咱这次可做了折本买卖,不如将这厮一刀结果算了,也免了许多麻烦……”
    “不可!”那被唤做大哥的为首之人摇了摇头:“衙门里的人我们少招惹为妙,寻个地方将这他扔了就是……”
    ……
    “这王汉之吃了本官那么多的亏,居然还不知晓好歹……”
    王管家被拎着出屋后不久,一直在小府衙里称病不出的乐大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伸手摸了摸鼻尖,又笑道:“黄堪检,你与庄六的演技越发的精湛了!”
    “能为官人效命,是属下的福气!”黄堪检忙抱拳道。
    “还有个事儿要麻烦你!”乐大人一笑,将话音放低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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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被打砸了,百余家丁、护院被上们寻仇的张彪带人打的落花流水,断胳膊断腿的就有十来个,在张彪临走前又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通。胡员外心中的怒意可想而知,这意味着他胡员外在杭州城第二次被乐大人打了脸,在所有杭州人面前失了颜面,所以这口气必须出。
    为一地父母,乐天在民间是有着不错的官声,但仅限于在钱塘县,无论是仁和还是余杭县的商贾,皆因乐大人之前在钱塘收的那个过路税,对乐大人多有怨言。此次乐大人的手下打上了胡员外的门,又值乐大人即将离任之际,在胡员外的鼓动下,仁和、余杭的商贾们也想出一口被征了许多税赋的恶气,开始联名向两浙路置制司为胡员外鸣不平。
    怒气冲冲的胡员外着人写了讼状,上了轿子也不去杭州府衙,径直向两浙置制司行去,在其的身后更是跟着一众捧场架势的商贾。
    朝廷里有尚书左丞白时中接应,杭州府有府尊王汉之的煽风点火的弹劾,身边又有一众同好商贾帮扶,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都被自己占了,胡员外心中意气风发,到了两浙路置制使一定要好好的告乐小儿一状,再加上这些同好商贾的写的联名书,王汉之的参劾、白时中再在朝中进几句谗言,乐天的那身官皮必定会被扒了去。
    想到这里,胡员外心中更是浮想联翩,借此自己不仅可以与王府尊的关系更近一步,还可交好于尚书左尚白大人,甚至还能在蔡京蔡相公看在眼里,自家儿子也是读书人,凭借着攀上的交情,说不定日后胡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越想,胡员外心中越美,脸上虽说还带着怒意,眼中却是布满着喜色。
    收了胡员外诉状与一众仁和、余杭商贾的联名书,置制使陈建接了状子,也是觉的有几分头痛。说实话凭乐天曾送给自己好处的那个人情,乐天就算是将胡员外揍个半死,自己也能伸手将事情压下来。
    然而这本身算不得什么大事的破事儿,经过余杭、仁和两县的士绅商贾发酵造势,小事也变成了大事。正所谓谁掌握了话语权,谁就掌握了主动。
    一个两个商贾也就罢了,偏偏是几十个士绅商贾一起做为证人联名做证,陈建不得不派人钱塘小府衙去请乐天来当堂对质。
    乐大人身体有恙,但在尺七的搀扶下还是来了,一副重病在身弱不经风的模样。没等陈建问话,乐大人便声称身体有恙请求坐下来说话。曾得了乐天一个大人情的陈建又怎能不允,于是帅司大堂上出现十分有趣的一副画面,被告坐着说话,原告站着说话。
    待胡员外将讼词上对乐大人指控念了一遍之后,乐大人轻咳了两声,很是云淡风轻的否认掉了,只是淡然而又有些费力的说道:“诸位员外怎么确定是乐某的手下所为?”
    乐大人的否认引来胡员外的愤怒。
    对于胡员外的愤怒,乐大人只是不理,又咳了几声向着陈建做礼道:“下官身体不适,不能在帅司久留,还请经略老大人容下官先行告退回府中休养。”
    反正要不了多久乐天便改任他处了,陈建也不想在此时多事,便允了乐天的请求。
    闹出了恁大的动静,自家都被砸了,竟然被乐天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挡下了去,胡员外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就在乐天刚刚离去之后,胡员外向陈建施过礼后紧随而出。
    “乐大人慢行!”出了两浙路帅司大堂,胡员外赶上在尺七扶行下的乐天。
    “何事?胡员外!”乐天装做一副不解的模样。
    胡员外只是冷笑了数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乐天,说道:“常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乐大人文能治世武能安邦,便是无理赖三分的本事也是为别人所不及,今日胡某可算是领教过了!”
    话音落下后,停顿了片刻胡员外的一双眼睛变的阴冷了起来:“不知还有一句话,乐大人听没听说过有个词唤做天妒英才,翻看史书,似霍去病、周瑜、曹冲此类英才,俱都是没有长命的……”
    “老杂碎,你说什么!”扶着乐天的尺七一双眼睛怒视着胡员外。
    胡员外用眼一瞪尺七,骂道:“你一个下贱的小畜生也配与老夫说话?”
    放开扶住乐大人的手,尺七冲了上去,一边打一边口中叫骂道:“小爷我不打你就是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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