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说法古己有之,只是古时科学尚不发达,没有科学的防治办法,再加上当时对天地鬼神的敬畏,只将其列为天灾而不是人祸。
    听徽宗赵佶发问,乐天回道:“陛下,当今之计应将灾民安置之地打扫干净,是凡见到任何便溺之处立即清理出去,然后撒上石灰,另外灾民饮食也是重中之重,必须饮用烧开的水,绝对不能喝生水,食物也一定要彻底吃熟的。
    其次,便是建立相应的便溺之处,集中处理便溺等物;再将患病百姓与健康百姓隔离开来,待疾病痊癒之后才能与健康百姓呆在一起。”
    说到这里,乐天顿了顿才又说道:“陛下,微臣对于医术见识浅薄,不过是些粗浅之言,陛下不防传宫中御医来专门负责此事。”
    “疫”便是“瘟”,古时百姓在进入腊月临近新年之前,家家都会祭天送瘟神,以求平平安安,足可见古人在内心深处对瘟疫的畏惧。
    徽宗赵佶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听堂外又有雨点声响起,天空再次落下了雨滴,面色变的越发凝重起来。
    “陛下!”就在这时有宦官行了进来,看样子是有事情禀报。
    “讲!”看了那宦官一眼,徽宗赵佶命道。
    “陛下着奴婢查看的事情,奴婢己经打探过了!”那宦官看了一眼徽宗赵佶的面色,小心翼翼的回道,又见赵佶面上颜色并未现出怒意,才继续言道:“昨夜至今晨汴都一夜暴雨,使得汴河、蔡河、金水河与五丈河水位大涨,漫上堤坝涌进汴都……”
    “那黄河怎么样?”不等那宦官将话说完,徽宗赵佶急切的问道。
    那宦官忙回道:“回陛下的话,奴婢去黄河堤坝查看过了,黄河水流平缓水位并未有明显上涨,奴婢又去了报汛驿站,据报汛驿站水报言,这次暴雨只降在汴都附近,故而对黄河水位没有甚大影响。”
    古时为了防止水患造成更大的损失,朝廷在每处主要河流附近建立报汛驿站,报汛又叫“水报”,与战时的“兵报”一样重要。
    根据汛情的发展情况,古人会采取“羊报”、“马报”、“狗报”、“步报”等多种报警手段。所谓“羊报”,最初是黄河遇险时报汛之法,报警差役带着水签,乘充气羊皮筏,从上游而下,将观测到的水位刻在标签上,陆续投掷报汛;“马报”则是乘快马报汛,后世明清则称其为“六百里飞马”;所谓的“狗报”是由训练有素的狗来代替人传递汛情;“步报”则是人工步行传递汛情。
    “黄河无碍,朕就放心了!”听到黄河水位没有变化,徽宗赵佶长出了一口气。
    由于泥沙淤积,黄河河床每年都有抬高之势,故而黄河有“悬河”之称,汴都附近黄河床的高度甚至与汴都最高佛塔持平,若是黄河溃堤可想而知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那宦官住忙又说道:“陛下,虽然黄河无碍,但汴都城中积水之处却是甚多,有不少百姓都遭了灾,奴婢曾地查看了一番,大部分受灾百姓都集中在皇宫周围一些地势比较高的地方,以艮岳最多。
    奴婢粗略估计了一下,整个开封城受灾的百姓最少也有十几万,甚至临近二十万之众,由于灾民众多,衣食住行皆成了问题,甚至奴婢亲眼看到为了解渴,那些灾民直接喝地上的污水,眼下再次降起了雨水,奴婢实为汴都受灾百姓耽心。”
    “朕的子民受苦,朕于死何忍呐……”闻言,徽宗赵佶一声长叹。
    “陛下万万不可因悲伤了龙体!”看到徽宗赵佶做作,梁师成与那禀事的宦官忙道。
    不置可否,徽宗赵佶将目光投向乐天,问道:“朕的子民于水患中受苦,朕实不忍卒视,卿可有何法相救么?”
    近二十万灾民无家可归是个什么概念,这可是汴都,万一灾民吃不饱穿不暖,忍受不住雨淋闹起了事来后果不堪设想,徽宗赵佶闻言不得不急,若灾民聚众生变,情况将不可预料,甚至会影响到大宋江山社稷的稳定。
    历史上因灾百姓生变之例,举不胜举。
    心中略做思虑,乐天忙回道:“陛下,为今之计,将军营中的帐|篷先且拿将了来安置百姓,免得百姓淋雨生命,同时命开封府官仓放粮施粥,确保百姓不致因饥丧命。”
    事实上,这也是后世官府紧急应灾的办法,乐天拿来现用。
    徽宗赵佶点头,向那来复命的宦官命道:“快传朕之旨意与开封府,放粮施粥!”
    “这位中贵人且先等等!”就在那宦官应旨之际,乐天忙阻道,又言:“这位中贵人在传旨之时,一定要说是陛下皇恩浩荡,特命开仓施粥,免的灾民只知有开封府而不知有朝廷有陛下!”
    “是,咱家明白!”那宦官闻言忙道。
    徽宗赵佶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眼中尽是赞赏之色,乐天这样说无非是为自己赚了爱惜子民的名声。
    待那宦官离去,乐天又道:“还请陛下降旨,将军中营帐拿出与百姓做为避雨之临时住所。”
    汴都皇城大内左右两边,驻扎着两厢中|央禁军,足有十数万之众,足以拿出供十数万百姓居住的营员帐。
    想了想,徽宗赵佶又说道:“眼下水患甚急,汴都各部官员俱都各司其职,安置百姓与防疫之事便交与乐卿了!”
    没想到徽宗会将这件事情交与自己,但乐天又不能拒绝,只得领命:“臣遵命!”
    登基二十年,徽宗帝王心术又何其简单,面色做凝重状道:“乐卿,不可辜负朕之期望,切不要让朕的子民因肌致死,更不能瘟疫在汴都百姓中爆发。”
    “臣不敢有负陛下之托!”乐天忙回道,随即又说道:“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请陛下一定答应微臣。”
    “讲!”徽宗赵佶道。
    乐天说道:“为了防止瘟疫横行,臣想陛下降旨,将宫中御医调用一些为臣使用,再请陛下降旨将汴都民间郎中征集调用,以来防不时之需!”
    “准!”这个时候,徽宗又怎么能不准。
    ……
    降旨、执行也需要个过程,当然这些不劳乐天亲自出马,乐天只需在宫中等待便是。
    历代官府对抗洪救灾工作自然是十分重视的,不容许不作为、乱作为。除了积极防灾外,在灾后,官府还要积极安抚灾民、做好善后工作。具体做法一般来说是,开仓赈灾,减免租税,帮助灾民重建家园等等,汴都是天子脚下,更要做的周全。
    汴都自那日暴雨后,雨水只住了一个多时辰,随即又是连绵的小雨在不停的下,竟然又持了两日才方止住,虽然不能将水势灾情进一步扩大,但这水势一时半会也下不去。
    刚刚从西北回来,乐天稀里糊涂的又被徽宗赵佶任命了一个临时治灾大使的职衔。
    军中的帐|篷己经安置妥当,不再令灾民有淋雨之虞,但在灾民中己经开始现出大灾之有大疫的苗头。
    在经过几日浸泡之后,汴都的积水处处可见漂浮的苍蝇蚊虫与被淹死家畜的尸体,甚至还有溺毙的百姓尸体出现,眼下处于五月,在天气放晴之后,经过太阳的照射,很快积水中弥漫着带着怪味的恶臭。
    为了防止疫情,乐天不止修建了许多临时厕所,集中处理便溺等脏物,更命官差兵丁将水中出现的各种尸体捞出深埋处理。然而就是这样,灾民中还是有疾病开始流行的苗头。
    宫中的张御医向乐天禀道:“乐中书,灾民中有不少人开始拉肚子,下官为这些灾民们号过脉,更察看过他们的排泄物,这些灾民是得了痢疾,下官己经吩咐宫中的御医与从民间招来的郎中为这些灾民们诊治了。”
    拥有后世人灵魂的乐天,清楚的知道痢疾的传播途径,也知晓对痢疾这种小病的预防方法,除了将患者隔离之外,更且下了所有灾民必须喝烧开的水,不许喝生水,吃生食的命令。除此之外,乐天还让所有灾民在泡好的石灰水中洗澡,来杀灭身上的病菌,并指示灾民还要将衣物与生活用品也用石灰水浸泡消毒。
    像痢疾、风寒感冒这种病,对于后世人来说只是小病而己,然而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一场小小的风寒感冒都会夺走人的性命,这也是古人高出生率高死亡率的原因。
    “中书大人,仅仅只是让灾民洗澡穿干将衣服,就能控制住疫情的传播?”张御医虽然精通医术,但局限于时代认知的古人,绝对是不懂得病理学的,是然对乐天的指示表示出怀疑。
    “本官受陛下之托,况人命关天,又岂能视人命为儿戏?”乐天很是不悦的说道。
    张御医于深宫中服侍皇家,自然知晓做官之道,更对朝廷的情况了若指掌,况且官大一级压死人,再说乐天近来风头正劲更得陛下恩宠,张御医自然不敢反对乐天,按着乐天的吩咐做了下去。
    本着防大于治的原则,不仅得了病的百姓被隔离治疗,那些没有得病的百姓也喝药防范于未然。
    经过一系列整治,灾民中的痢疾与其他一些小的疾病开始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让原本将要在汴都大爆发大流行的灾疫消失于无形之中。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乐天渐渐也发现出不妥来,虽然此时天气己经放晴,偶而也会有小雨落下,但绝不可能将水患扩大,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汴都城内城外的积水并没有褪去之势,大水依然围城。
    汴都大水不退,然而整个朝堂之上这些时日却是异常的平静,没有任何人对此事发表过任何看法,甚至有大臣上奏的奏疏上关于水患之事,也只是略带提出并不多加评议什么。
    这种平静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但愈平静,就愈令人感到不安。
    这一日,忽有船从天波水门驶入到汴都,最后在皇成外停了下来,总管西北六路边事的童贯从西北回来入了京。
    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汴都的平静似乎就要被打破,转而会转变成飓风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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