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文武大员们与随同而来的家丁皆候在宣德门前,手中写着名字与官位的白纸灯笼将宣德门前照的通明一片,使得不少朝臣们可以看到很是有意思的一幕。
    一群,目测大约有三十余个聚在一起的御史用狼一般的眼神盯着中书大人乐天,而乐中书此刻身边丈许内除了自家家丁长随外空无一人,则是目空一切的负手而立,根本未将那些御史放在心中。
    甚至许多年后,每当有人想起这一幕时,曾有好事者记之,谓乐大人为王之睥睨。
    宅子距离宣德门不远,乐天自然不需像其他大人那般早早的就起床,赶上个把时辰路来上朝,待乐天立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掖门大开,宣群臣列队入内了。
    所有的礼节程序走了一遍,徽宗赵佶又处理了几封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呈上的奏疏,待值殿黄门问还有事上奏时,才有御史出班。
    随即那御史上前奏道:“陛下,今汴都城内有人刊印报纸名唤中华日报,且四下免费发放,其间不止妄议国之大事,而且还散布坊间青|楼艳|事传闻,实是有伤风化,误诱万民,更违我朝哲宗皇帝与陛下之圣训,臣特请陛下将此妖言惑众之报纸查封,以正朝纲以正民风。”
    “微臣附议!”
    “臣附议!”
    ……
    在那御史话音落下后,御史一班中有三十多人齐齐拜奏道。
    徽宗赵佶不紧不怕道:“这中华日报是何人所办?”
    不等一众御史回奏,乐天出班施礼奏道:“陛下,这中华日报是臣所办!”
    见是乐天,徽宗赵佶却是笑了:“乐卿,好些日子未见,关于亲事的准备家中可都准备好了?”
    “臣之亲事有劳陛下操心,臣实不知可以为报!”乐天拜道。
    事实上乐天的婚事,是由徽宗赵佶指令礼部全权负责的,乐天自然不是需操劳什么,若不然也不会闲的去办什么报纸。
    待乐天的话音落下后,那御史奏道:“陛下,这是乐中书所办的报纸,臣将这两期报纸呈与陛下,其间除非议朝政外,有颇多不堪入目不堪之耳之闻,实是有损风化,还请陛下封了那中华日报社,并且追究办报之人的相关责任,以正我大宋之民风!”
    这时乐天看着那位出言弹劾自己的御史,笑道:“本官办了份报纸而己,又何以令这位御史大人来大惊小怪,难道这位御史大人见闻如此之狭窄,未曾见过世面么?”
    好戏开始了!
    看到乐天与那御史开撕,一众朝臣们开始一起拿着看热闹的心思,本来这一幕就是自己这些人期待的。
    翻着手中的两张中华日报,那御史厉声道:“中书大人,您办的这份中华日报第一期四版与第二期四版,皆是言风|月之事,这岂不是败坏民风,特别是第二期二版之上,更是对乐御史台大肆污蔑攻击,这几不是妄议朝政?事实俱在,中书大人,您还有何言可辩?”
    “这位御史大人!”乐天看那御史一眼,随即又目光扫过殿中文武百官同时拱手:“还有诸公,要正确对待舆论!”
    “正确对待舆论?”那御史盯着乐天,呵呵冷笑了几声:“中书大人命人信口雌黄的在报纸上写了些妄议朝政之事,且又发放于汴都城中,将此等妄言发散到这等地步,竟然只有一句舆论二字便能应付过去的?”
    “此言差矣!”乐天摇头一笑,未理会那御史只是目光扫向群臣,说道:“报纸是为报纸,朝廷是为朝廷,诸位大人试想,两者可混为一谈?报纸上所载之事不过是民间趣闻趣事,再不然便是民间议论罢了,这与朝廷之间又有何牵连,分明就不代表朝廷的意见与倾向,只是民间百姓的个人意见,如何当得了真?”
    说到这里,乐天将目光投向徽宗赵佶,拜奏道:“如今乐某听闻有诸多御史因中华日报上的一篇文章,而联名向陛下上奏,倒是让臣有些不明白了,这难道是听闻了民间三姑六婆议论的一些小道消息,拿来小题大做与陛下请奏么?”
    做为乐天名义上的半个老师,陈御史出班奏道:“陛下,微臣以为,报纸上所载之事为民间百姓之议论,最多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在报纸上争论几句,既非奏折也非科参,与任何官场程序都未有关联,所以臣认为乐中书所言甚对,不足以以此事来打扰陛下!”
    陈御史的表态很有象征意义,这说明在御史台内,对乐天这份报纸的看法也是分成几种的。但陈御史话音落下后,却是引来同班中那三十多位御史齐齐的怒目相视。
    入了毂了!
    一众朝臣们听乐天这般说话,心中也是开始仔细剖析开来,毕竟报纸是个新兴事物,以这个时代人的见识,根本还想不到因此而向下发生的事情,之前绝大多数还处于看热闹的养成,只有乐天说过一番话来,才能顺着乐天的思想继续发挥下去。
    御史台的一众御史们看到报纸上对他们的指责,由于在这种事情下没有先便,下意识的脑补并且实施了起来来,按照弹劾程序将事情办理了,却忘了报纸的本质,在本质上这报纸只是属于民间事务,根本与官场与朝廷没有什么的关系,要说有关系的话也是不要钱白送的关系。
    之前天子便是阅了这份报纸,也不能说是这张报氏就是奏疏,上面的内容就是弹劾御史台的,更不代表天子向这些御史发起问责,然而这些御史却当成了正事,而且是很莫名其妙的向天子进奏。
    这显示出什么?有继续脑补的官员将问题细化起来,归类有三:其一,只能表明这些御史的在政|治上与官场上的不成熟性;其二,只是一篇文章而己,却兴师动众的在朝堂上大起干戈,甚至是联名上奏,这是不是心虚的表现?其三,己经有些处于官场边缘化的乐天,成功的挑起了事端,引起了天子与百官对其的目光。
    当然,以上三点这些还只是官场达人的心中想法,至于官场骨灰级老玩家更有一番自己的延深发散的想法,只是此时不宜多说罢了,还要看事态发展的情况,最后才能表达出来。
    此时在龙椅之上的徽宗赵佶也不急于发表自己的看法,皆竟身为一国之君,凡事都要深思熟虑,轻易不能言语。
    看丹墀之上的天子不言,随即乐天接着说道:“今日,本报之上又刊载了一篇文章,诸位大人不妨再读一番,至于报纸上言事之观点是否正确,一看便知!”
    随即乐天又向徽宗赵佶奏道:“陛下,可否容微臣将这一百份报纸呈上殿来,分发与诸位大人观看?”
    “准!”徽宗赵佶点头。
    昨日便准备一百份今日发行的第三期中华日报。朝堂上有官员数百,然而乐天只带了区区一百份,也是有着自己一番目的,就是让那些御史们最后观看,让他们一时无法适从。
    徽宗赵佶最先拿到呈上来的中华日报第三期,直接翻开第二版,却是险些笑了起来,只标题很是严肃,但副题却很是有趣--
    主标题是:批驳御史尸位素餐无知之论,副题是:兼与探讨御史台官员之辛酸。
    不止是徽宗赵佶大跌眼眶,险些失仪笑了出来,朝中一众大员们也是差点笑的喷饭,更有几个勋贵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显然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啊,某中书大人将御史台的这些御史们当成猴子耍了,而且耍的是相当的漂亮。
    历朝历代都少不了勋贵,大宋自然也有这么一群衣食无忧之人,这些人整日锦衣玉食碌碌无事,所以不得不寻点乐子打发无聊,但往往要受到御史的参骇,所以相比较百官,这些勋贵们更要受御史的气,所以勋贵们笑出声也是在释放着心中对御史们的压抑与不满。
    看到一众大员们的表情,一众联名弹劾乐天的御史们先是心中感到不解,随后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当看到朝中一众大员边读报纸边投向自己这些人的笑意,渐渐有一种心附谷底的感觉。
    “朕是明白了!”目光匆匆扫过,徽宗赵佶将报纸放到一边笑道。
    “请陛下明示!”乐天忙道。。
    徽宗赵佶说道:“依朕来看,乐卿办的这份报纸,只是相当于民间百姓之评论,只不过乐卿将这些言|论印于绝上与百姓观看,实与朝廷没有半点关联,只能算做民间闲时消遣之物!”
    “陛下圣明!”乐天忙回道,口中又言:“哲宗皇帝朝曾有:‘常程申奏及经尚书省已出文字’,‘其实封文字或事干机密者,不得传报。’;陛下也是曾规定过:‘敕黄门下臣僚章疏,自合传报,其不系敕黄门下臣僚章疏,辄传报者,以违制论。’之类的御言,所以臣不敢有所悖违,更是将此等金口御言当做金科玉律!”
    “陛下,不可为乐中书之花言巧语所蒙蔽!”还未看到今日的中华日报,那领头对乐天发起弹劾的御史言道:“陛下,乐中书在报纸之上散发朝中重臣之言论,更是介绍地方百姓风俗地理志异,再加上书官俗闻陋习之艳|事,实不配称圣人门徒,我等更耻与其为官,再者言,乐中书有操弄民舆之嫌,日后难免不成为我大宋之患啊,还请陛下三思!”
    弹劾讲弹劾,这般说话便是重了,不止是乐天的目光深邃了起来,便是一众朝臣也是轻挑眉头,显然这们御史所言有些触及忌讳了。
    徽宗赵佶自然不能轻易接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乐天,让乐天先来回答这个问题。
    闻言过后,乐天也是轻挑眉头,将目光投向那位说话的御史,沉声道:“这位御史大人想来也是进士科出知,不妨背诵下国语周语中的《召公谏厉王弭谤》,然后再为乐某与殿中百官解释一下其间所表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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